第五十六章 第四世（七）
西坤嘆了口氣，頗有些猶豫：「既然二嫂為你求情，就先放過你。若是還有下次……」
老嬤嬤顫顫巍巍：「奴不敢了，不敢再有下次了。」
西坤揮揮手，嬤嬤退了出去。
看出西坤有話想對她單獨說，但屏蔽所有的丫鬟，又於理不合：「三弟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西坤收聲道：「二嫂你有所不知，府里的丫鬟婆子們都看人下菜碟，你若是對她們嚴厲些，她們便奉你為主，若是過於放縱，很有可能會惡奴欺主。」
夫人身邊的小翠和大少夫人院里的嬤嬤都是最好的例子。
這話談何容易。
她上頭有老夫人，夫人，大哥，大嫂，西雎也是府上的正頭主子，就連三弟也是掌管著府中上下，哪個人不比她有派頭。
大嫂得夫君寵信，就算多年無子，也穩穩地是西府的大少夫人。
若是這些人看中她，她的地位自然就高，若是這些人不喜她，那府上的二少夫人，今日是她，明日也很有可能是別人。
無論在何處，有家世，有權，有錢，有能力，才有威。
像她這種剛過門且家世一般的新婦，想要立威只能徐徐圖之，若是操之過急，只怕會適得其反。
「多謝三弟提醒，那我下次注意。」話是這麼說，只是底氣不怎麼足。
西坤聞言，舒爾一笑：「行，二嫂今後要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儘管吩咐。」
整個西府不都是老夫人和三少爺把持著，用得到他的地方肯定特別多。
這個三弟，真是不錯。
歲歲也露出善意的笑容：「那以後就多勞煩三弟了。」
「都是一家人，二嫂哪裡話。」
二人寒暄幾句，得知三少爺是有事兒來找老夫人，她這邊大嫂還在院里等她，也不好多耽誤，就相對告辭了。
老夫人回了房中，先是對著祖宗的排位上了柱香：「如今老二也是娶了媳婦的人了，甭管這媳婦兒人怎麼樣，就求她能為咱們西府多添點子嗣。」
張嬤嬤扶著老夫人起身：「老夫人莫要擔心，我看那二少夫人屁股不小，定能為您抱上個曾孫。」
老夫人絲毫未因為張嬤嬤寬慰的話而輕鬆：「你跟在我身邊都快有五十年了，怎麼還竟是撿著好聽的話給我說。我這身子骨，我怎能不知道呢。」
「也不知我還能活多久，若是，若是二房這裡也遲遲沒有動靜，又或者在我去了之前，生的是個女娃娃，那西家……」老夫人越想越傷心：「就算真的生下個男娃，他若不能儘早的獨當一面，西家交到他手裡，恐怕也……若是真的如此，就別怪我違背祖訓，將家產交到坤兒手中。」jj.br>
「老夫人，您可千萬別有這樣的念頭啊！」張嬤嬤趕緊打斷：「西家可從來沒有將家業交到庶子手上的先例啊！」
老夫人也跟著激動起來：「這不是不得已而為之嗎？再說，坤兒從小在我跟前長大，整個府里就他最懂我心思，也是最孝敬我的。只可惜，可惜他不是從正房的肚子里爬出來的，若不然，我也不用日日操心至此。他要是從那好肚子里出來的，我早早就將全部家業都交到他手上我也安心了。」
「老夫人您有所不知啊！」張嬤嬤為了讓老夫人打消這個念頭，差點將秘密脫口而出。
「不知什麼？」
「沒，沒什麼。」老夫人最近身體還是不好，還不到告訴她的時候。
「我說你啊，就是對那小秦氏意見太大，所以才不放心坤兒。坤兒自幼是我帶大的定然不會學那小秦氏一分一毫。你也看見了，如今他把家業打理的井井有條，府上管理的也規規矩矩。也懂得給那不爭氣的三個院子留足了面子，從不過問她們院中的事兒。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老夫人，我從您在閨閣里做女兒時就跟著您了，您要相信我，我勸您，也是為了您好。」有話不能言，張嬤嬤憋得難受，但又不能真的眼睜睜看著老夫人將家產真的交給三少爺，只能道：「要不我今日就以我那死去的爹娘起誓。」
老夫人將她舉起的右手拍掉：「快別說那糊塗話，我不信任你，還能信任誰？」
「我這不說了么，要是二房那邊遲遲沒有動靜，我再做打算。二房能有個男娃，我就將財產過到他名下，到時讓坤兒輔佐他，萬一……到時你可別再攔著我了。」老夫人對三公子的私心為次，最主要的還是西家的未來。
正廳距老夫人寢室不遠，西坤從正廳出來后，就奔著老夫人寢室。聽到裡面是有爭執聲，是老祖宗和張嬤嬤。
這兩人雖是主僕，但一起生活了五十多年，情同姐妹。這個世界上比他還了解祖母的也就只有張嬤嬤了。
怎麼會有爭執？
西坤附耳在窗邊，想聽聽她們因何事起的衝突。
見是三少爺趴在窗邊，屋內又此起彼伏的爭吵聲，來往的丫鬟婆子們也不敢打擾。
這房子里花草盆栽眾多，隔音還是不錯的，只可惜聽不到二人具體爭吵的細節。
西坤邁著長腿進屋：「老祖宗和嬤嬤究竟因為何事兒爭吵，我在外面偷聽了半響，竟是沒聽出來，到底是什麼事兒，能惹得這麼多年的主僕發這麼大的脾氣。」
老夫人將手中的賬單一扔：「你看看，今年上半年的進賬。」
這賬單是西家紡織鋪的進賬，西家的紡織鋪遍布全國，大燕每三家紡織鋪子，就有一家是她們家的。
再看看總收入二十萬兩白銀，比上去年少了一半不止。
今年無災無害也無戰，各個州縣算是安穩，百姓的購買力也不弱，怎麼收益會銳減這麼多？
「我年前身體不好，將鋪子交給她去打理，結果這才半年，商鋪的收益就下降到這裡。」老夫人在看賬本之前，也沒想到會如此。
這張嬤嬤跟她這麼久了，打理鋪子應當是得心應手，就算不能將鋪子管理的和之前一樣，也不會差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