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動員

吳縣，項宅大門前

項曾看著眾人慌忙離去的身影，搖頭輕笑。

剛一轉頭，項曾就看到了淚眼婆娑的陸瑤匆忙奔來。

陸瑤本就擔心，在看到陸傷身上的血跡后，步伐更加急促了，絲毫不顧儀容儀禮地撲上來，抱住自己的兒子。

從嗚咽著到放聲哭泣，彷彿在訴說著自己的委屈。

過了好一會兒，項曾察覺母親陸瑤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才開口道。

「娘親，您怎麼出來了？」

「小兔崽子，你當你娘我是傻子嗎？」陸瑤見項曾沒有受傷，伸手就提起項曾的耳朵，似乎在掩飾剛剛的失態

「娘親，輕點，輕點！怎麼了？」

「還好意思問，你叫你外翁騙我回娘家，你還說不離開我的……」陸瑤說著說著，眼淚如同決堤了一般。

這還要怪陸漮，他自作主張騙陸瑤回家，當陸瑤看到在躺椅（項曾特意做的）上的母親，正在和妹妹聊天時，她就知道自己被騙了。

陸瑤回想起路上的匆忙瞬間，立馬就明白了，肯定出事了，就在家裡，而今天就那麼一件事……

「娘親，我沒有，我只是讓外翁陪著您，沒讓外翁騙您回家啊！」

項曾趕緊安慰，為了母親、為了自己，他只能出賣陸漮了，反正他的確沒有叫陸漮騙自己母親會娘家！

再說，自己屋裡面就十餘人，屋外卻有二十守衛和五十名親衛，皆手持鋼刃，即使他們帶來的人想攻入陸宅，他也有把握毫髮無傷地帶走陸瑤。

「你們幹了什麼？陸傷一身……」

陸瑤說著轉頭看向陸傷，沒想到，這傢伙正呆愣愣地站著，然後、環兒正埋在他胸前哭泣呢！

陸傷看到陸瑤看過來，連忙求救似地看著項曾，項曾沒有理他，叫你剛才威風，這時候眨什麼眼，剛才砍人的時候，怎麼不眨！

項曾剛剛還在想，自己怎麼挽回被母親揪著耳朵求饒，丟掉的面子，沒想到，陸傷就送了這麼一個大瓜來。

這下子那些守衛和親衛，就不會在意自己了，相信他們不敢談論自己被揪耳朵，但是私下裡，絕對會起鬨陸傷。

項曾湊到陸瑤耳邊說：「怎麼樣？我就說他們有一腿……嘶～」

「什麼叫有一腿，好的不學！」

陸瑤藉機教訓項曾，裝作沒看見，不然大家都尷尬。

……

兩日後，河中沙洲。

「諸位是不是很氣憤，為什麼我會沒有按照先前約定的日期召回大家，而是提前了三天，便召集大家回來。」

「不過，你們暫時不必氣憤，接下來還有更氣憤的。」

「陸傷！上來說說，我們那二十三位同袍吧…」

項曾推開一步，讓陸傷上了高台，站在自己前面。

「前些日子！就在淮水旁的壽春附近，我們二十三位同袍戰死，為了保住運回的錢糧，他們…」

陸傷有些說不下去了，似乎是高台擴大了他的愧疚。

「下去吧！」項曾拍了拍陸傷的肩頭，低聲說道。

「大家都知曉了！可你們清楚嗎？我們吃的、穿的、住的，以及家裡面發的糧食，哪一樣不是這些同袍，歷經千難萬險賺回來的？哪一樣不是他們捨生忘死運回來的？」

「你們回家的時候有沒有問一下，家中過得怎麼樣，就說我們們平時雖然辛苦，但是這半年過的不好嗎？

當我們只需要付出少量汗水，便可以無憂無慮的過上好日子！靠的是什麼？是這些同袍？

我們能讓這些同袍白死嗎？讓這些辛苦賺錢，養活我們一家老小的同袍，曝屍荒野嗎？」

「說啊！我們能嗎？」

「不能！！！」

隨著項曾問完，下面已經開始沸騰了，尤其是一些仗義之人，眼眶已經紅了。

「不能！」

「不能！」

「復仇！復仇！！」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復仇，大家都隨著蔓延開來，高喊道「復仇」。

「今日！挑選出一千人前去復仇，既然他們為了我們戰死，那麼我們也要為他們收屍，讓殺他們的兇手下去陪他們。

其他人繼續訓練，今天他們保住了我們，明天我們就要保住我們的家人、我們的同袍！記住了！你們身後站著是年邁的長輩，嗷嗷待哺的孩童，我們唯一的任務，就是保護他們安穩的生活，讓他們不受任何威脅！」

……

「這幾天回到陸上，有沒有人逃離？」項曾對著章離問道。

「有三人半夜逃向了會稽方向，被我們外圍的守衛拿住了。」

「處決了吧！和上次被抓的那些人一樣，以違反禁令算吧，公布出來。」

「他們的家人…算了吧！和之前的一起，發雙份糧食到他們家裡，不管怎麼說，他們在這半年了，咱們不差那點糧食。」

「是。」

「陸傷，你…違抗命令，損失了二十多個人，等這次回來，再自己去領四十軍棍吧！」

「是！」

陸傷知道，這是項曾幫自己平息那些人家中的怨氣，畢竟自己有一定的過錯。

項曾也不想懲罰陸傷，但是為了維護規則，他必須做，不然以後如何號令這幾千軍隊。

「那一千人挑選的如何？」

「都是按照您家主的要求挑選的，年齡在十七到二十四之間，以機敏為主，兼以穩重，身手也還不錯。」

「有沒有人不服氣的？」

「這…有不少，都是些憨直之輩，或許是他們有些太激動了。」

「沒事兒，讓他們推舉幾個個領頭的來見我吧！」項曾覺得自己未來的重甲兵，就要有眉目了。

這些些人不服氣，自身肯定有過人之處，雖然嚴守規定，沒有找自己鬧，但是自己不能不理他們。

那三幾個人既然能被推選出來，那麼就是一定的能力，至少也是講義氣，心胸豁達的人，自己可以讓他們仨競爭，從中挑選出重甲兵的主將。

「至於挑出來的一千人新士卒…我先從陸傷手下，那些在外的一百二十…一百人中，挑出三十個來做這一千人骨幹，其他人七十我自有安排。」

「是！」陸傷有些擔心，這相當於自己手下的所有人都沒了。

「不用擔心！這一千人以後都在你手下。」

「我…」陸傷有些不知所措，既高興家主還相信自己，又有些愧疚，自己居然懷疑家主要拋棄自己。

「順便說一下軍制吧！雖然陸丙不在，不過和他說了也沒用，就一二愣子。」項曾笑了。

章離、陸傷二人也裂開了嘴角。

「大澤鄉起義的事，你們都知道了；沒錯！不要懷疑，我們就是要造反，天下馬上要大亂了啊！」項曾長嘆一口氣。

「你們倆想想，如果我們像原來那樣，我們的結果會如何？我們的家人會如何？或許我們都會被徵集，然後死在戰場上。

我或許還能逃過，陸丙、陸傷也可能，章離就很難了，但是傾巢之下，誰能保證？我自己也不能保證！」

「家主，我等誓死追隨！」二人起身，單膝跪地，抱拳道。

「起來，起來！」

項曾扶起二人，「我當然知道你們的心意，所以我一直都沒想瞞著你們，你們也大概看出來了吧。」

「這…我一開始只是懷疑，不過沒想到來的那麼快。」陸傷回道。

「我也是，我們現在的生活都是家主給的，不管家主做什麼，我都會隨您一起的！」章離滿臉嚴肅的說。

三個人，九歲、十七歲、十九歲，居然在這裡密謀造反，恐怕是最年輕的造反派了，頭子還是最小的那個。

「言歸正傳，以後：五人一伍，設伍長一名；

十人一什，設一什長；

百人為一百戶，設百戶官一人，副百戶兩人；百戶官手下直轄五個什長，副百戶分別直轄兩個或者三個什長；

千人設一千戶，設千戶官一人，副千戶一人，隨軍書記一人。

各有親衛三十，千戶官多十個，九個百戶，千戶官直轄五個，副千戶四個，千戶書記和他的親衛負責記功。其他的以後再說吧！」

「這次行動，陸傷暫代千戶，章離暫代副千戶，我代為書記。

挑出來的三十老士卒做百戶和副百戶，由他們自己競爭，下面的軍官就由那些士卒們自己推舉。

這次行動暫且由我指揮，之後再論功行賞，以後的書記和他手下的三十人只記軍功。」

項曾認為自己必須當一次隨軍書記，樹立一個有象徵意義的職位，代表自己以及公正。

……

會稽，郡城

「你都聽到了，這是你那兒子乾的，和陸氏可沒什麼關係，連陸漮都沒有在場。」項梁對著暴怒的項羽說道。

虞子期素來與項梁交好，又因為虞姬，所以項羽和他的關係也十分不錯。

「怎麼了？不服氣？你那兒子可比你厲害多了，三年時間，倚靠手中的凈玉（香皂），賺下了萬金家財，數萬家奴。」項梁故意刺激道。

「嗤！叔父，那小兒不過是仗著凈玉而已，還不是拿出大部分給其他氏族。況且大丈夫生於天地間，怎能只為這區區錢糧！！！」項羽不屑。

「怎麼，你覺得你比他厲害？是啊！仗著年齡，你的確可以欺負這個小孩子，畢竟以你的武勇，當世難有！」

項羽聽到叔父的挖苦，更覺不忿，「就算除了武勇，我不覺得，他有什麼能夠超過我！今後也不可能！」

若項曾聽到，他大概也是認同的，除了剛愎自用、衝動暴虐、有些自私、任人唯親，呃……項曾認為自己有後世的信息，可能會好一些。若是論軍事能力，自己拍馬也追不上。

「你…」項梁見侄兒如此自負，心頭就莫名火起，「你還好意思說，當初叫你讀書、練劍、兵法，你全都沒學好，如今卻如此囂張。」

「我問你，你九歲在幹嘛？在與我逃難，在偷偷溜出去玩，連字都還認不全！你還以現在的自己，來和一個九歲稚童相比，你羞乎？」

「我……」項羽無言。

「也罷。就算你現在和他比，那我問你，若是你遇到他前幾日的情況，你會怎麼辦？」

「自然殺雞儆…」項羽剛想說出自己的計劃，就發現與項曾的方法一樣。

「如何？」項梁見項羽不說話了，接著問道：「倘若我年老無力了，就在後院，你想過怎麼安排我了嗎？」

「再者，倘若他們在外的護衛攻打進來，你又怎麼辦？恐怕，到時候我只能躺在床上等死罷！」

「我一定會帶叔父您逃走的！」項羽梗著脖子說道。

「是啊！仗著你的武勇嘛！你確定能夠帶著我逃出城去？我相信你可以大殺四方，但是你不可能帶著我逃出去。」

「那項曾，就能讓自己外翁陸漮帶著陸瑤先離開，而且在院中準備數十刀斧手！」

（項曾只想說，您誤會我了，我沒想讓外祖父帶走自己娘親。）

「叔父，這不對，他經過嚴密的計劃，可我只是一時間的想法而已……」項羽發現了不對。

「呃……還算你不傻，你可知曉平時你是如何行事的？有經過深思熟慮嗎？」項梁絲毫不為自己被拆穿，而感到尷尬，他只希望項羽能從此事，學到教訓。

「這……」項羽沉默了。

「那虞子期怎麼辦？就這樣白死了？虞氏那邊怎麼辦？」

項梁才有一絲欣慰，差點被項羽氣得吐血。

「你…你…怎麼辦？他是你兒子！就是你再不喜歡他，你能將他交出去嗎？不僅不能，虞氏那邊的壓力，我們都得兜住了。」

「還有，忘了告訴你，就算我們不管。項曾也不會事，他帶去的幾萬人，沒有一點消息傳出來，也沒有一個外人接近之後，能夠回來的！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能不能做到？」

項梁本來還打算給項羽留點面子，沒想到這侄子……恨鐵不成鋼。

項羽也有些驚訝，但是他不大相信，這是一個九歲孩子能做的，這恐怕是他外翁陸漮教他的，項曾是他唯一的親孫子，他肯定會不遺餘力。

這幾日，整個會稽的氏族都在談論這件事。其中，大多數人都是在看戲，尤其還有不少氏族子弟，認為項曾做的對。

關於虞氏想要讓項羽休妻的事情，他們這些氏族子弟，還是知曉一些的，最起碼項曾站在了大義上。

而且，項曾如此做，對於他們而言沒有什麼損失，甚至這些琉璃還能讓他們小賺一筆，當然除了虞氏……

虞子期作為虞氏氏族中，最為優秀的年輕子弟，傾盡全力培養的繼承者，就這麼沒了！

而且關乎氏族的臉面，他們不可能會善了，倘若如此，那是不是誰都可以上來踩自己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