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被滅滿門的反派弟弟

第69章 被滅滿門的反派弟弟

兩人原本是在比武,南璟猝不及防之下掉落了手裡的大刀,整個人也癱軟在地,幾乎是完全放棄了比試。

可與他對戰的那一人卻未曾預判過會有這樣的一個情況發生,手中的長戟完全來不及收住,竟是直直捅進了南璟的腹部,將他整個人都給捅了個對穿。

整個演武台上一片嘩然,武林盟主的選拔的確是武功高強者得之,可每一場比試也都是點到為止,即便有人受傷,也不過是一些不會傷及根本的輕傷而已。

但此時的南璟卻是直接被長戟給捅穿了!

戟是一種大開大合的長兵器,長柄一端裝有尖槍,旁邊附有月牙形的刀鋒,長相酷似魚叉,刺中人體時會形成一連串的傷口。

比武的那人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整個人都有些慌張了起來,他茫然的眼神掃過四周,「不……不是我乾的,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沒有抵擋……」

似乎是因為太過於緊張,他抓著長戟的手開始劇烈的顫抖,在看到荊離嫣猛然衝過來的時候竟是一把直接把穿透了南璟腹部的長戟給拔了出來。

青天白日之下,陣陣血紅肆濺,銀白色的演武台上灑下大片,也糊了手拿長戟的那人滿臉。

「大夫!快點叫大夫!」

荊離嫣連滾帶爬的撲了過來,可無論她如何用力地堵住傷口,南璟腹部的鮮血還是宛若泉水一般爭先恐後地涌了出來,好似怎麼都堵不住一樣。

比武的那人幾乎快要傻眼,眾目睽睽之下,他把上一任的武林盟主傷得如此之深,他的門派又該如何自處?

「我……」嘴唇顫抖了一下,他膝蓋一彎,直愣愣地跪在了地上,「我不是故意的……」

荊離嫣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剎那間鮮血和眼淚混合在一起塗了她滿臉,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的瘮人。

搖了搖頭,荊離嫣顫抖著身體,「不怪你……是璟哥哥他突然放下了手裡的刀。」

如此猝不及防之下發生的事情讓眾人一時之間都未曾反應過來,到了現在,一群人才陸陸續續圍在了南璟的身邊。

眾人看著如此嚴重的傷口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不過還好大夫已經被急匆匆的帶了過來,他蹲下身子大致檢查了一番南璟的傷口,表情有些凝重,「南盟主傷勢過重,需要立刻施針,但這個地方不太適合,必須要把他運到一處乾淨的房間里。」

「但是在此之前,我需要有一個內力深厚之人幫忙止住南盟主傷口處的流血情況,這其中耗費的內力恐怕會比較多,不知諸位有誰願意幫一幫忙?」

「我來吧。」就在大夫話音落下的瞬間,人群之中忽然響起了一男一女兩道異口同聲的聲音。

時喻循聲望去,就看見了一名穿著一身白衣的女子,她頭上戴著一頂斗笠,斗笠周圍皆用白紗遮蓋,只除了一雙手,她渾身上下所有的肌膚都掩蓋在白紗當中,看起來十分的神秘莫測。

靈清緊張的捏緊了時喻的袖子,小心翼翼的開口說道,「她就是我和小師妹的師父。」

時喻淺淺勾了勾唇角,壓抑下心中的興味,對著白牡丹拱了拱手,很是平淡地說道,「勞煩白掌門,只不過南盟主不僅僅是武林盟主,他身上還關乎著下半部秘籍的秘密,牧某實在是不放心將他交由別人。」

白牡丹眸光逐漸幽暗深沉,她張了張嘴想要反駁,荊離嫣卻似乎已經根本等不下去了,她哀求的看向時喻,「牧前輩求求您,救救璟哥哥……」

眼前的女子看上去悲傷極了,渾身顫抖不已,淚水淌了滿臉,大大的黑眸中全部都是哀求,全然一副擔心夫君擔心的不得了的樣子。

可時喻卻從那雙睜大的黑眸當中看出了一模異樣的情緒。

原主的這個女兒,也是有些不簡單啊……

「好。」點了點頭,時喻轉身對牧雲說道,「你來。」

在眾人萬般詫異的眼光當中,牧雲照著大夫的說法將內力運了出來,剎那之間,南璟傷口處原本不斷噴涌著的鮮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的慢了一些。

白牡丹的雙眸隔著淺淺的白紗望進了時喻的眼底,「牧前輩當真是教了一個好徒弟。」

時喻毫不委婉地勾唇一笑,「白掌門手下的弟子也是不遑多讓啊。」

白牡丹心裡氣極,在榮寒毅然決然拋下她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決定要殺掉南璟,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夠徹底的斷絕榮寒利用武功秘籍復活南雲天。

滿心滿眼都只有榮寒的白牡丹,哪裡還管的上南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她本是打算趁著大夫控制住南璟傷逝的機會一下子就殺了他,可沒想到偏偏半路殺出來時喻這麼一個程咬金,讓如此一個可以趁機殺了南璟的好機會就白白的在她眼前溜走。

咬了咬牙,白牡丹只能另外尋找機會,即便心裡氣得要死,可她表面上還是要做出一副恭維的樣子,「還是牧前輩教的好。」

就在兩人打機鋒的這段時間裡,荊離嫣已經迅速地做出了安排:她和牧雲帶著南璟去治傷,其他人繼續武林盟主之位的爭奪。

眾人再次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上,在荊離嫣等人離開以後,臉上的愁容立馬又變成了欣喜。

——南璟在的時候大家可能會打不過他,沒有辦法奪得武林盟主的位置,可如今南璟已經廢了,豈不是說明他們所有人都有了機會?

剎那之間,各大門派的掌門弟子接二連三的衝上了演武台。

時喻推了推荊涉的背,「你不是想要重建藏劍山莊嗎?如今正是一個好機會。」

荊涉抿著唇,有些猶豫。

靈清直接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之前凶我的時候不是凶的要命?你那麼有本事,武林盟主的位子應該也是要去爭奪一下才是啊,難不成看著現場這麼多的人,你慫了?」

如此毫不留情反諷的話語成功擊中了荊涉的一顆少年心,他立馬梗直了脖子反駁,「胡說八道!我怎麼可能會害怕?」

靈清冷笑一聲,「你不害怕,你倒是上去呀!」

額頭狠狠地跳了跳,荊涉直接漲紅了一張臉,「上就上!」

話音落下,他手中長劍向前擲出,隨即足尖輕點在地,在空中轉了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大彎后右手抓住了劍柄,一個漂亮的迴旋端端正正地站在了演武台上。

如此的出場方式驚艷了許多人,眾人下意識地睜大了眼睛。

靈玉捂著嘴巴偷笑,「師姐,荊哥哥這彆扭的性子也就你能說的過了。」

靈清瞬間小臉一紅,「你胡說八道什麼呢?你和牧哥哥之間不也是奇奇怪怪?」

被突然戳中了小心思,靈玉扭著頭躲在了時喻身後,「師姐討厭,我不要理你了。」

時喻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少年人的心思啊……還真是多變。

——

離開了人群,荊離嫣立刻就掏出一塊潔白的手絹擦乾了臉上的淚和血,白凈的小臉出現的瞬間,所有的悲傷也一併被甩開。

女子一身白衣,腳下步步生蓮,看起來十分的輕鬆明快,哪裡還有半分方才擔心南璟擔心的無以復加的狀態。

牧雲被她如此迅速的翻臉給驚到,下意識的忘記了繼續往南璟傷口處輸送內力,等他反應過來之時,殷紅的血液已經再次順著傷口涌了出來。

「啊……我不是有意的!」牧雲面上浮現出一抹懊惱,馬上又要運起內力,卻突然被荊離嫣抬手制止,「不用了。」

「啊?」牧雲傻傻的看著荊離嫣,整個人都陷入到了迷茫當中,「為什麼?」

荊離嫣沒有說話,只是自顧自地往前走去,抬著南璟的僕從和給他治病的大夫似乎也好似完全沒有看到這一幕一般,沉默著跟在荊離嫣身後。

牧雲忍不住撓了撓後腦勺,這武林大會上發生的事情似乎是越來越複雜了一些,而師兄的姐姐似乎也完全不是他口中所描述的那個樣子……

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牧雲最終還是選擇跟了上去。

「吱呀——」

木製的大門應聲而關,牧雲剛剛踏進屋子裡,荊離嫣便猛地回身抓住了他的手。

女子仰著頭,眼中蓄滿了淚,「你在恨我,對不對?」

牧雲沒聽懂她話里的意思,滿臉疑惑地望著她,「我為什麼要恨你?」

少年人在說這話時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就好像自己是一個陌生人一般。

剎那之間,荊離嫣一顆心沉沉地墜了下去,無盡的心酸填滿了心田。

她以為弟弟會恨她,會怨她,畢竟她明明知道南璟是他們的仇人,還選擇了和南璟在一起。

可她從未想過,當他們姐弟二人再次見面的時候,她的弟弟竟然會選擇不認她!

莫大的悲哀湧上心頭,荊離嫣泣不成聲,「我不是故意拋下你的……我沒有辦法……」

荊離嫣雙手捂著臉頰蹲下來,努力不讓眼前的牧雲看見自己狼狽的模樣,「那時候的你只有五歲啊,還那麼小,我不能由著你去送死,南璟的武功那麼高,我又根本沒辦法練武,除了和他虛以委蛇,我真的沒有任何的辦法……」

「我已經很努力的在為爹娘報仇了……」荊離嫣顫抖著身體,「你不知道我在和南璟親熱的時候究竟有多麼的噁心,可我沒辦法,除了這樣,我沒有其他任何一個辦法為爹娘報仇。」

「阿涉……對不起……」

聽到如此熟悉的「阿涉」兩個字以後,牧雲才終於反應過來荊離嫣是認錯人了,他急忙上前伸手將荊離嫣攙扶起來,「嫣姐姐,我不是荊涉,師兄才是荊涉。」

荊離嫣的哭聲瞬間一頓,她猛地一下抬起頭,「你說什麼?」

女子臉上的悲傷還尚未完全散去,又湧上了巨大的震驚,看起來有些滑稽,但牧雲卻只感到了心疼。

他心疼這個比他大了十多歲的女子,心疼她獨自一人背負著如此巨大的仇恨。

師兄尚且有父親陪在身邊,有著父親的關懷,可嫣姐姐根本不知道她父親還活著,她以為所有人都死在了當年那場大火里,她獨自一人負重前行……

牧雲一顆心好似被針扎一般,密密麻麻的泛著疼,他咬了咬嘴唇,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我本名就叫牧雲,我是師父收養的孤兒,師兄才是你的親弟弟荊涉。」

「而且……」牧雲輕嘆了一聲,「師父……就是您的父親,他也沒有死,只不過受傷嚴重武功盡失,再也沒有辦法拿刀了而已。」

就像是一棵枯木忽然逢了春,巨大的驚喜砸下來,讓荊離嫣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她猛地一把拉住牧雲的胳膊,用力到指尖發白,「你沒有騙我?」

「沒有,」牧雲搖搖頭,補充說道,「方才提出讓我來給南璟止血的人,就是我的師父,您的父親。」

陌生的面容在腦海當中閃過,荊離嫣努力回想,終於查詢到了一絲熟悉的感覺,「爹爹他……易容了?」

牧雲輕笑,「是。」

「好,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再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荊離嫣整個人喜不自勝,弟弟好端端的回來了,就連爹爹也還沒有死,她不是無家可歸的孩子!

漆黑的瞳孔中蘊含著無盡的期待,荊離嫣滿帶笑意的開口,「等我手刃了仇人,就可以乾乾淨淨的去見爹爹和弟弟了。」

說完這話,荊離嫣瞬間又變了臉色,她勾起唇角,微彎的眉眼中帶著無盡的薄涼,指著南璟對早就被她買通了的大夫說道,「弄醒他。」

即便已經看過了一次荊離嫣變臉,牧雲還是被她這說變就變的神情唬的一愣一愣的。

不過仔細一想也倒是釋然了,荊離嫣畢竟只是一個沒有絲毫武功的弱女子,想要在豺狼一般的南璟面前取得信任,還要想辦法對付他,沒有一點本事也是不可能。

大夫早已被買通,對這一切都見怪不怪,聽了荊離嫣的話以後瞬間就從隨身攜帶的藥包里掏出了一根又粗又長的銀針,對準了南璟的腦門兒就狠狠的扎了下去。

直到銀針的整個針尖都沒入了南璟的皮膚,留在外面的尾巴還在微微的顫抖,可見大夫用力之深。

片刻之後,南璟眼睛眨了眨,隨後費力地睜開了來,可即便已經蘇醒,他臉上的痛苦也沒有絲毫的消減。

南璟整個人無力的躺在床上,腦袋耷拉著,像是被硬生生的抽掉了所有的骨頭,軟趴趴的在風中搖擺,彷彿是一隻巨大的肉蟲,動用它渾身的肌肉在不斷的掙扎蠕動著。

星星點點鮮紅的血液不斷地從腹部巨大的傷口裡流淌出來,在地面上彙集成了一小灘,看起來既詭異又噁心。

原本俊朗無比的臉上盡數都是猙獰,劇烈的痛苦使得他眉眼緊緊地皺在一起,眼眶附近褶皺的肌肉將一雙眼睛擠成了狹小的一條縫隙,但卻依舊能夠從那窄窄的縫隙當中看出隱藏在眼底深處的驚天怨恨。

南璟努力的張大了嘴巴,但無論他用上了多大的力氣,卻始終無法說出一個完整的音節來。

一寸一寸的劇烈痛感不斷的侵蝕著他渾身上下的每一根經脈,那種陣痛爬上頭皮的感覺,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鋪天蓋地的痛楚,讓南璟的面色一點一點變得灰敗。

他只覺得現在自己的頭腦一片混亂,除了疼痛以外,沒有了其它任何的情感,他努力的想要通過那僅有的一絲縫隙看清楚眼前的荊離嫣,他想要張大嘴巴問問荊離嫣她究竟做了什麼。

但卻終究都是徒勞,他什麼都做不了。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虛弱,逐漸的,眼前的最後一抹光明也快要消失不見,整個世界徹底的變成了一片扭曲與灰暗。

牧雲詫異的看著無法發出任何聲音的南璟問道,「他這是怎麼了?」

荊離嫣絲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沒什麼,只不過是下了一些葯讓他閉嘴罷了。」

她實在是聽煩了眼前這個男人的聲音,也厭惡極了他說他愛自己的樣子,她唯恐自己在報仇的時候忍不住會直接吐出來,因此一勞永逸,徑直毒啞了南璟。

聽到這話的南璟內心幾近絕望,他從未想過自己綢繆多年,最終竟然會栽在荊離嫣的身上。

他感覺自己彷彿是被關進了沒有一絲光亮的監牢當中,永永遠遠的看不到明天,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煎熬和內心深處的絕望。

「南璟,」荊離嫣黧黑的眼眸木沉沉的轉了轉,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掌,然後重重一巴掌打在了南璟的臉上,徑直打的他偏過了頭去,「你現在是不是非常的恨我?是不是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抽筋扒皮?」

「可是南璟,你要知道,我心裡的恨一點都不比你少!」

說著說著荊離嫣哈哈大笑了起來,但神情卻在一瞬間變得格外的扭曲,直接死死地掐住了南璟的脖子,「和你在一起的這十年,我無時無刻都不在陷入痛苦當中,和你親密接觸的每一瞬間,都令我感到無比的噁心!」

她只不過是一個沒有絲毫武功的弱女子罷了,她又能做些什麼呢?

沒有人將她放在眼裡,包括南璟也是。

可他們所有人都忘了,黃蜂尾后針,最毒婦人心。

這句話用在她的身上十分的貼切。

荊離嫣呵呵的笑著,「你以為我是愛你才日日為你洗手做湯羹嗎?你錯了,我只不過是十年如一日的將毒藥下在你的飯菜里而已。」

「你以為我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弱女子,你一把火燒了藏劍山莊,可你卻忘了,就在阿涉練功房的旁邊,也有一間我的藥房!」

荊離嫣雙眼微微眯著,似乎是陷入到了某種回憶當中,「那時你的話說的多動聽啊!你說你要好好待我,要接替爹爹的手繼位藏劍山莊,可如果你當真是真心待我,你又怎麼可能不會知道,我在藥房里不僅學會了煉藥,也學會了制毒呢?」

雙手寸寸收緊,荊離嫣很是歡喜的欣賞著南璟瀕臨死亡時的痛苦神情,「那葯我下了十年,早已經深入肺腑,平日里不會有絲毫的異樣,可只要配上烏頭草的香味,毒素就會在瞬間爆發開來,到時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

南璟只感覺到鼻腔里的空氣越發的稀少起來,死亡的氣息逐漸的蔓延在他的全身上下。

「嗬——嗬——」

絕望之下,南璟竟是努力的發出了兩個音節來,然而,卻也只能是瀕臨死亡之前的痛苦掙扎,他依舊說不出一句完整的求饒的話。

荊離嫣笑呵呵的伸手摘下了南璟腰間的香囊,「我不會就這麼掐死你的,你應該好好的享受著體內經脈寸寸斷裂的痛苦,在無盡的折磨中漸漸死去。」

看著眼前這一幕的牧雲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並且在心中暗暗發誓,以後得罪誰也不要得罪女人。

眼看著南璟瞳孔漸漸放大,眼白都翻了上來,冷汗從他的身體里滲出,整個人疼得彷彿是剛從水裡撈上來的一樣,荊離嫣十分不屑的撇了撇嘴。

她將房門打開,回身最後看了南璟一眼,「你就好好享受如此美妙的待遇吧。」

說完后她拉住了牧雲的胳膊,「我們走,就對外宣稱……南璟重傷不治,已經去了。」

牧雲眼皮跳了跳,輕輕地應和了一聲,「好。」

但當兩人剛剛關上房門走出來的時候,院落里平地忽然捲起陣陣狂風,眨眼之間,傾盆的大雨便帶著噼里啪啦的聲響不斷地墜落下來,天邊的雲霞盡數散去,只剩下一片模糊不清的昏黑。

模糊,潮濕,支離破碎……

一個渾身隱藏在寬大黑袍下的人影突兀的出現在了院子中央,他全身上下都被遮蓋了起來,沒有露出一絲的皮/肉,甚至就連一雙手上也帶著漆黑的手套。

「小姑娘,用如此殘忍的手段對待自己的夫君,你可真是心狠手辣啊……」

「現在可不是南璟該死的時候,我勸你們趁早給我讓開。」

一道極為難聽的聲音從黑袍人那裡發出,沙啞,凄厲,似是嘆息,似是哀鳴,怪異的甚至是聽不出是男是女。

在說這話之時,黑袍人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戾氣,那股戾氣幾乎快要化為實質,就連傾盆的大雨都遮蓋不住。

荊離嫣一把將牧雲護在身後,眼神防備的盯著眼前的黑袍人,「你是誰?你想做什麼?」

「我是誰……」嘲哳的聲音幾乎快要令人恨不得直接堵住耳朵,黑袍人幽幽地嘆了一聲,「你個小姑娘,還沒有資格知道!」

荊離嫣咬了咬唇瓣,「你什麼都不說,我憑什麼要給你讓開?」

黑袍人似乎早已有些不耐煩和她說話,運起內功直接就躥了過來,急速前進的身影掀動無數的氣流,帶起狂風呼嘯,那抹漆黑的身影彷彿是幽魂鬼魅一般,眨眼之間,便已經掠到了荊離嫣的面前。

牧雲心頭猛地一顫,如此快速的身法,如此濃厚的內力,即使是武功盡廢之前的師父也難以出其右。

江湖武林,何時又出了一個如此武功高深之人?!

荊離嫣一個沒有絲毫內力的弱女子,怎麼可能接得下黑袍人如此的攻擊?

下意識的,牧雲翻身將荊離嫣緊緊地護在了懷裡,與此同時,黑袍人的攻擊也已經到了。

帶著深厚功力的掌法重重的打在了牧雲的背上,他雖然資質非常高,又有時喻的教導和提點,也算得上是年輕一代的翹楚了,可牧雲畢竟年紀尚小,比不得幾乎已經成了老怪物一樣的黑袍人。

擋下了這一掌后瞬間氣血就翻湧了起來,內力在他經脈之中肆意的亂竄,完全不受控制,就彷彿是千萬根牛毛一般粗細的鋼針在他的經脈中遊走,將之扎的殘破不堪。

牧雲顧不得太多,他強行咽下從胸腔中噴出來的鮮血,努力讓自己的身體立的筆直,不讓黑袍人看出他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見牧雲擋下了自己的一擊,黑袍人並沒有太多的詫異,龍門鏢局的弟子,修鍊了秘籍也不外如是。

黑袍人斜著眼睛撇了一眼牧雲和荊離嫣,沒有想上來再補一場的想法,而是直接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對於黑袍人而言,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從南璟那裡拿到下半部秘籍搭配著天香豆蔻一起救回南雲天,並且和他好好的在一起,在這種至關重要的時刻,他不欲再生什麼事端。

「你……站住!」

牧雲此刻雖是立的筆挺,但他慘白臉色還是被荊離嫣看了個徹底。

拽了拽牧雲的袖子,荊離嫣咬著腦袋,「不必了,就算他能暫時控制住南璟體內的毒素,也不過是讓他多苟延殘喘幾天而已,我們沒必要為了他拚命。」

「你受傷了,我帶你去療傷。」

牧雲點點頭,「這麼大的雨,比武肯定已經暫停了,我們直接去師父他們留宿的院子吧。」

牧雲邁開腳步,荊離嫣身體卻是一頓,牧雲抬頭望著她,「怎麼了?」

荊離嫣咬了咬牙,臉上帶著小女兒特有的羞澀,全然看不出是方才那個對著南璟心狠手辣的人,「我有點害怕……怕爹爹和弟弟不願意接受這樣的我。」

「怎麼會?」牧雲大聲的反駁著,「如果師父和師兄知道你並沒有真正的愛上仇人,這十年來都是在忍辱負重的報酬的話,他們一定會感到欣喜的。」

荊離嫣還是有些不太確定,再次詢問了一遍,「真的嗎?」

牧雲重重地點點頭,「當然,我從不騙人。」

少年人蒼白著一張臉,還要分出一點心思來安慰自己,荊離嫣心下有些感動,也不再繼續糾結,「那我們過去吧。」

然而,上蒼似乎總是見不得人團圓,他們走了還沒兩步,一個渾身都包裹在白色衣裙當中的女子又沖了進來。

荊離嫣認出她是梅山派的掌門人白牡丹,有些疑惑的上前,「白掌門,你怎麼……」

但白牡丹絲毫沒有要和荊離嫣寒暄的打算,在她話還沒說完的時候,就直接衝進了對面的屋子裡。

轉瞬之間,刀劍碰撞的聲音傳來,內力相撞的巨大衝擊波直接震碎了門板,屋子裡所有的情況也清清楚楚的顯示在了二人面前。

只見那黑袍人死死的護在南璟的身前,不願意讓白牡丹傷害他分毫,而白牡丹則是不要命一般的招招都下了死手,一副勢必要把南璟斬殺在此地的打算。

按理來說黑袍人的武功要比白牡丹高的多,可是現在他要護著南璟不受到傷害,在打鬥之間便有了諸多的掣肘,畢竟南璟幾乎已經是到了瀕臨死亡的狀態,稍微再受的那麼一丁點的傷害,就可能直接一命嗚呼了。

白牡丹不要命一樣的攻擊,令黑袍人一時之間也有些惱火,他猛地一掌拍出,「你瘋了是不是?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被打的倒飛出去,白牡丹整個人跌落在滿地的泥濘當中,身上的白紗被雨水打濕,格外的狼狽。

她順勢就跌坐在了原地,沒有繼續要攻擊南璟的打算,自顧自地訴說著自己內心的想法,「我還能做什麼啊?我陪在你身邊三十多年,我也不奢求你能多看我一眼,只要你在我身邊就足夠了。」

「可是你呢?你的眼裡從來都沒有過我,從來都沒有!」

「你想要從南璟那裡拿到下半部秘籍恢復容貌,和那個人在一起,但是我呢?」

「你想過我嗎?榮寒……」

「榮寒?!」牧雲心頭猛地一顫,暗中攥緊了荊離嫣的胳膊。

荊離嫣帶著牧雲稍稍退後了一些,「榮寒是誰?你怎麼這麼大的反應?」

牧雲皺著眉頭緩緩解釋道,「最近一段時間我們查探了十年前藏劍山莊滅門的真相,雖然師娘和藏劍山莊其他的族人確確實實是被南璟殺死的,但這其中還有著另外一個人的謀划,而那個人就是榮寒。」

「師父說榮寒是南璟的父親南雲天曾經的師弟,沒想到他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荊離嫣眼裡的殺機一閃而過,「所以……這個榮寒也是我們的仇人?」

牧雲急忙按下了荊離嫣的手臂,「這個人我們現在打不過,暫且先看他們狗咬狗吧。」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白牡丹一雙黧黑的星眸完完全全的變成了血紅色,那裡面翻湧的冷意和暴戾彷彿頃刻之間就要衝破眼球的禁錮徹底的爆發開來。

不過很可惜的是,因為她的面容隱藏在白色的斗笠下面,榮寒並沒有發現她隱忍的怒火。

荊離嫣眼眸閃了閃,她似乎是從白牡丹身上看到了一絲瘋狂的怨憎,但她卻什麼都沒有說,她的目的也是要殺了榮寒這個幕後黑手報仇,此刻似乎是有人要先於她動手了,她又何樂而不為呢。

思索了一瞬,荊離嫣覺得牧雲說的十分在理,她低垂著眼眸按兵不動,準備在他們兩敗俱傷之時再上去補一刀。

榮寒嘆了一口氣,「牡丹,我已經跟你說的很明白了,看在我們曾經相互扶持這麼多年的份兒上,如果你現在收手,我還可以原諒你。」

「但如果你執迷不悟,非要阻撓我救師兄的話,就休要怪我不客氣了。」

白牡丹緩緩站起了身,「好,我可以不殺南璟,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榮寒並沒有急著答應下來,「你先說說看。」

白牡丹語調卑微,手下內力積蓄,「只要你答應不要拋棄我,無論你去哪裡都帶著我一起,我就可以饒了南璟一命。」

這似乎並不是一個多麼苛刻的條件,榮寒連搜索都沒有就答應了下來,「好。」

見榮寒放鬆了心神,白牡丹猛地出招,調動起渾身上下所有的力量,拼盡全力的攻向了南璟。

榮寒瞳孔驟縮,來不及再次調動內力,那洶湧澎湃的攻擊就已經到了眼前。

下意識的,榮寒只能主動迎上白牡丹的攻擊。

白牡丹這一擊幾乎是拼盡了全力,但榮寒的功力遠遠高過於她,接下一招以後反手又一掌打向了白牡丹。

二人頓時兩敗俱傷,齊齊吐了血。

榮寒呸了一口將口中的鮮血吐了出去,眼神陰鷙無比,不男不女的聲音中充滿了怒火,「你算計我?」

「算計你又怎樣?」白牡丹昂著頭大笑,「你當真我是麵糰捏的,沒有一丁點的脾氣嗎?」

「呵!」榮寒發出了一道凄厲的叫囂,「牡丹,你這是在逼我!」

榮寒暴怒,所有阻止他和師兄團聚的事物和人全部都應該被毀滅!

他雙眼充斥著猩紅,周身上下彌散著漫天的殺意。

一陣狂風卷過,榮寒卻突然彷彿是發了狂,他不再單獨的打殺白牡丹一個人,而是無差別的四處攻擊,內力所到之處,飛沙走石,枯葉滿地。

荊離嫣急忙拉著牧雲躲到了一邊,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感覺榮寒他發狂了?」

「不用感覺,」牧雲輕笑出聲,「他就是發狂了,他如今正是走火入魔的表現,等到他這樣到處攻擊將力氣消耗完畢的時候,他就會經脈寸斷,直接死掉。」

「你怎麼知道?」荊離嫣好奇的詢問。

牧雲笑得一臉深沉,「他這是拿走了師父特意準備的那傳說中的武林秘籍的上半部,還專門修鍊了的,想要從師父那裡搶走東西,豈會是那麼容易?不過是師父故意讓他拿走的罷了。」

榮寒得到的那上半部秘籍是時喻特意修改過的,不僅在開頭加上了「欲練此功,必先自宮」八個大字,武功的心法也是經過了裝飾。

修鍊之時,武功立刻就會得到提升,可一旦和人拼殺,調動起渾身的內力的時候,那些內力就會在經脈當中橫衝直撞,讓人陷入走火入魔當中,直至身死。

榮寒不要命一般的四處打擊,惹的白牡丹也無可奈何的躲藏了起來。

時喻就是在這個時候踏入了這間滿是烏雲密布的院子。

因為外面下了雨,比武沒有辦法繼續進行,他便直接安排江湖眾人率先回去休息,等雨停了再來繼續比試。

這座院落彷彿是與南鷹堡其他的院落徹底的隔絕了開來,外面雖然也在下著雨,可樹木是一碧如洗,花草也格外的鮮艷。

但在踏入這幾個院落的一瞬間,就彷彿是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陰冷,詭異,破敗,腐朽,似乎才是這所院落本該應有的模樣。

時喻立在院落門口,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片刻之後,他微微挑眉挑眉,目光柔和,清冽嗓音輕輕地喚了一聲,「荊離嫣。」

荊離嫣目光恍惚,幾乎是憑藉本能的向著時喻的方向望了過來,在看清楚時喻模樣的一剎那,她滿是空洞與漆黑的瞳孔忽然閃過了一道精亮的光芒。

她滿懷期待的直勾勾的望進了時喻的眼底,帶著一抹微微顫抖的,不可置信的聲音,緩緩問道,「是爹爹嗎?」

時喻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是我。」

剎那之間,荊離嫣的眼淚因驚喜而洶湧不絕的流落下來,淚眼朦朧當中荊離嫣抬腳向前稍稍地邁了兩步。

卻突然,她彷彿又想起了什麼事情硬逼著自己停在了原地。

她的臉色白了又白,臉上浮起了一抹害怕,「我……是不是挺讓你失望的?」

「怎麼會呢?」時喻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是爹爹最驕傲的女兒。」

在南璟無力的倒在演武台上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猜出這一切都是荊離嫣做的,一個沒有絲毫武功的弱女子能夠做到這個份上,她真的付出了太多太多。

「師父,」牧雲直接拽著荊離嫣的胳膊走了過來,「你不知道,嫣姐姐其實根本就沒有……」

時喻抬手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

牧雲貓貓問號臉,「你知道?」

時喻回答的異常肯定,「早就知道了。」

說完,他輕輕揉了揉荊離嫣略顯凌亂的髮絲,「爹爹的嫣兒,受委屈了。」

眼前的父親雖然是一張令她十分陌生的臉,可當時喻說出「嫣兒」兩個字的時候,荊離嫣瞬間就感到了萬般的熟悉。

南璟只會喚她嫣嫣,只有她的爹爹,才會如此親密的喚她嫣兒。

「爹……」荊離嫣輕輕喚了一聲,頃刻之間淚流滿面,絲毫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了起來,就好似想要在這一瞬間將十年的委屈全部都哭出來一樣。

遲來一步的荊涉探著頭,「這是怎麼了?」

為什麼他那個不顧血海深仇,自私的要和仇人在一起的姐姐,此時卻是縮在他爹爹的懷裡哭泣?

怎麼他就比了個武,就好似連天都變了呢?

牧雲一把拉過荊涉,隨後向他解釋了一切的緣由。

荊涉眼眶瞬間紅了起來,一想到自己曾經無數次憤恨的辱罵過荊離嫣,他就想狠狠地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他的姐姐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吃了這麼多的苦,而他卻……

少年人眼裡閃著淚花,有些不敢直視荊離嫣的眼睛,「姐姐……對不起。」

荊離嫣搖著頭笑了笑,從頭到尾的將荊涉打量了一番,「長高了,也長壯了,姐姐的阿涉已經是個大人了。」

荊涉抿著唇有些不自然,忽然,發了瘋的榮寒向著他們這邊打了過來,荊涉瞬間抽出長劍,一下子砍斷了容寒的手臂。

榮寒體內的內力早已經輸出殆盡,此時一下泄了氣,竟是只愣愣的栽倒在地上,兩眼一閉,馬上就要死掉。

看到這一幕的白牡丹頃刻之間從躲藏之處爬了出來,她愣愣的看著瀕死的榮寒,驟然間哭出聲來,「寒郎……」

時喻勾唇一笑,從地上撿起一枚石子,用力的向著白牡丹擲出。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卻突然聽到了一道凄厲的慘叫,「不——」

時喻身姿卓絕的立在那裡,幽深的眸子染上了笑意,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捻搓著石子上面的水漬。

他眼眸微垂,看著前面的人影,語調輕快,「既然來了,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呢?你說對不對,梅山派的掌門人白牡丹,或許我該叫你另外一個名字,南雲天的妻子,南璟的親娘,白秋月?」

躺在床上等死的南璟聽到這話以後身形俱顫,他用力睜開了雙眸,拼盡全力扭頭看向了屋外。

然後就看到了一張他午夜夢回過無數次的臉。

那個不顧一切想要殺了他的女人,竟然就是他的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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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他萬壽無疆[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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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被滅滿門的反派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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