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人面鬼樹
陣陣陰風拂過,槐樹上的白花灑滿了一地,落在圍繞著流淌在庭院的溝渠之中。
為首的男子左手持一把銅錢,右手雙指之中夾著一張黃色硃砂符紙,步伐多變。
齊柏抱著胡說,心裡猜測那個紫衣男人應該是道家流派的。
庭院之中,孫有元靠在槐樹下,看著幾位陌生來客,神色並無異樣,他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唯一遺憾的,可能就是這一天來的太早了。
「大魏鑒妖司紫衣士郎季楚秋,奉旨捉拿妖邪,跟我們走一趟吧。」季楚秋一身目光如同火炬一般,死死盯著孫有元,冷聲喝道。
「鑒妖司?不是司天監么?」齊柏低聲自語道。
何舒寧耳力很好,又站在齊柏右側不足一米的地方,聽到了他的嘀咕后。
嬉笑著解釋道:「司天監手下共有兩個理事的機構,一個是專管朝中重大事宜的觀星台,另一個就是像我們這樣接到各州上報邪祟、妖修殺人的案情,需要到地方上處理的鑒妖司。」
「原來如此,受教了。」齊柏禮貌的點點頭,笑著回說道。
院中,孫有元面對季楚秋,渾濁的眼神樓露出一絲詫異,咳嗽一聲后,忍不住低沉笑道:「怎麼是個紫衣,我還以為最差也得是個藍衣呢。」
聽到孫有元的話,何舒寧輕哼了一聲,冷笑道:「區區一個養煞人,竟還妄想藍衣大人親自動手,真是笑話。」
何舒寧家三代都是鑒妖司的鑒妖士郎,心裡非常清楚藍衣士郎的修為手段。
她可不覺得僅憑一個孫有元值得一個藍衣士郎親自動手。
季楚秋站在院中,眼神晦澀,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看向孫有元的目光除了寒意還多了絲絲嘲諷的味道。
他並不阻攔何舒寧對孫有元的譏諷,區區一個養煞人,讓他一個紫衣親自動手,已是做最大的防範了,竟還敢口出妄言,多是找死無用之舉。
孫有元邊咳邊笑,一絲絲陰寒的冰涼感逐漸在庭院之中蔓延。
齊柏摸了摸鼻子,感覺場中氣氛有一絲不對勁。
這時,江魂使「嘖」了一聲,語氣頗有些可惜:「鑒妖司的人心性和眼力愈發的不怎麼樣了,這庭院是之前孫有元養煞的地方,風水布置怎會一般,反而人家是以簡勝繁,畫地為域,將此地的妙用最大化了。」
聽到江魂使的話,齊柏看著院中那顆槐樹的枝丫上的一個碗口的樹洞,心裡不自覺的怦怦跳了起來。
槐樹也稱鬼樹,其樹本身聚陰氣,喜招孤魂野鬼。
他記得《驅邪》里有記載,人死之後,若想魂魄不被鬼差勾走,就需找一顆上百年樹齡的槐樹,最好是一直用人血灌溉過的槐樹,然後將自己的魂魄藏於其中。
若槐樹有樹靈者,魂魄易被樹靈吞噬,若樹並無開智,鬼體居於此樹后,可化為樹靈,吞食鬼體、人身甚至是妖血。
此種槐樹被稱為食人樹亦或者人面鬼樹,乃陰陽兩界都為之厭憎的樹木。
院落中,季楚秋將銅錢劍掛在腰上,手裡拿著符咒配合修習的身法,快步遊走在孫有元的周圍。
養煞人,身上血煞之氣重,季楚秋來之前就備好了驅邪符籙好祛除孫有元體內煞氣,準備將他伏誅於此。
季楚秋拿著黃符,雙手做結印狀,大聲念叨:「丹朱口神,吐穢除氛。舍神正倫,通命養神。羅千齒神,驅邪衛真。喉神虎賁,炁神引津。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練液,
道氣長存。急急如律令。」
孫有元並未躲閃,那符籙化為一道白色精氣,徑直從他的耳鼻喉處灌入進去。
良久,孫有元嘴中冒出滾滾猩紅血氣,在場的其他兩位鑒妖司的人皆是面色一喜。
「蠢貨,這下麻煩了。」江魂使語氣陰沉道。
聞言,齊柏眉頭也像是快擠在一起一樣,他看著孫有元渾濁的雙眼逐漸清明,軀體漸漸僵化心中頓有不妙之感。
孫有元的身體本來就是靠血煞精氣和屍油維持的,現在屍油不夠了,好歹身體的血煞氣息還能將魂魄禁錮在體內,經季楚秋這麼一搞,孫有元的魂魄馬上就要破體而出了。
齊柏看向院中那顆槐樹,感覺這一切都像是在孫有元的預料之中一樣。
江魂使沉住了氣,對著齊柏冷靜說道:「小子,一會兒孫有元魂魄一脫開體內,你就趕緊動手,用勾魂鏈將他的魂魄鎖住,這要是讓他進了這血槐樹之中,整個岳陽城都得完蛋。」
「知道了。」
齊柏,眼睛死死的盯著孫有元的動靜,大腦突然響起了系統的提示音。
檢測到前方屍煞正在形成...
孫有元的屍體正在吸收剛剛吐出的血煞之氣,季楚秋三人見之色變,急忙掏出法器、符籙補救。
他的魂魄呈半透明狀,以極快的速度飛向陰氣森森的槐樹樹洞之中。
「動手。」江魂使大喝一聲。
齊柏剛想飛出,卻發現屍煞當在了眾人前方。
季楚秋掏出銅錢劍,卻發現屍煞率先朝著齊柏奔襲去了。
何舒寧護在齊柏的前面,手持羅盤運起精氣,一道深紫色的方形屏障出現在齊柏的前面。
等齊柏在想起身時,江魂使搖頭道:「來不及了,他的魂魄已經融進去了。」
他再往前看去,孫有元的魂魄已經融進了那樹洞之中。
江魂使目光陰沉的嚇人,齊柏的周遭令人冷的發顫。
孫有元融進那槐樹之後,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槐樹的白色小花像是染了人血一樣,鮮紅而又妖異。
那條繞著庭院的溝渠從四面八方匯進了那顆血紅色槐樹之中。
那存在於樹丫之上的洞口,發出陣陣奇怪的聲響,像是什麼召喚儀式,引動了這個岳陽城。
天空之中,陰雲密布,一聲又一聲的哀怨慘叫響徹了整個岳陽城。
白南街上,忽而陣風陣陣,本身人煙稀少的街道上忽然多了好些帶著水漬的漆黑腳印,以及被烈火燒灼的絕望凄厲慘叫,甚至有人聽見了死去的人強烈的不甘和憤懣。
雖是白日,去猶如在夜間一般,無邊的黑暗讓人看不清腳上的前路,只能恐懼的蹲在原地,哭喊聲、祈求聲像是大海里的浪花,一遍又一遍的拍打上岸。
聽得各方的鬼哭狼嚎聲,齊柏目光沉靜,不由得冷聲道:「招四面八方鬼,聚人面鬼樹魂,原來,這才應該是我作為第三十個命煞血食的意義。」
「只可惜,敢打我的主意,我必不會令你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