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秋荷從自習教室里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她感覺自己的肚子咕咕叫著,畢竟已經到吃晚飯的時間了嘛。
今天晚上吃什麼呢?吃米粉?炒飯?還是別的什麼……
沈秋荷一邊思考著這些大學生腦內常見的無關緊要但與生活息息相關的問題,一邊抱著書往食堂走去。
但她還沒走到食堂,就被兩個人吸引了目光,那兩個人一高一矮,穿著很常見的便裝,正坐在食堂旁邊的廣場上的石凳上邊討論著什麼,但沈秋荷看得出來這兩人絕對不是大學生,他們身上並沒有還未踏入社會的大學生特有的懵懂感和活力感,反而給人老練的感覺。
當然,面相也比大學生蒼老不少。其中一個給人濃濃的寫字樓社畜感,另一個則更具學者氣息。
c市大學是允許外人進來參觀的,所以有時候看到學校外的人沈秋荷也並不驚訝,但或許是這兩個人之間的氣質實在是差別太大,讓人很難想象這樣的兩個人怎麼能結伴參觀大學校園,所以沈秋荷不由得多注視了兩眼。
但畢竟比起兩個素不相識的路人,還是自己的晚飯更重要,所以沈秋荷加快了腳步往食堂走去。
現在正是放學階段,周圍的人流很多,但大多比較沉悶,可不知從哪個瞬間開始,沈秋荷覺得自己周圍的同學開始有些躁動不安起來,就好像往一汪靜水中丟進了一小塊鈉,但……這快鈉是什麼?是自己太敏感了嗎?
答案很快就自己竄到了沈秋荷面前。不知道是誰突然大聲喊了一句:
「食堂旁邊的體育場有人要殺人啊——」
殺人……?這兩個詞似乎和自己平穩的大學生活相差甚遠,但沈秋荷還沒有來得及驚訝或者思考些別的什麼時候,已經有好事者往體育場趕去,一些不明就裡的學生也紛紛跟著他們往體育場走,膽子比較小的人就呆立在原地,或者和自己身邊的人小聲討論著。
沈秋荷對看熱鬧並沒有興趣,但好像冥冥中有一條絲線牽引著她往前走,她隱藏在人流中也往體育場走。
體育場的外圈已經聚集了一堆看熱鬧的人,但沒有一個人敢往裡邊走,沈秋荷費儘力氣才擠到了前邊,就看到還散落著籃球的體育場中間有兩個人正在撕打著。
其中一個人是學校里有名的富貴公子哥李景輝,而另一個人……
是張芋!沈秋荷感覺自己心頭猛的一顫,感覺全身的血液突然變涼了,手指尖不由得發麻,脫力,懷裡抱著的書也掉到了地上。
此時的張宇還身穿著那身污漬斑斑的睡衣,她騎在李景輝的身上,因為離得太遠沈秋荷看不清張宇的表情。但她能看清張宇的手上是一把帶血的裁血刀,張宇似乎已經刺了李景輝幾刀,但都沒有傷到要害,所以李景輝還在拚命抵抗著,想要把張宇從自己的身上推下去,同時嘴裡還大聲喊著:「救命啊!救命啊!殺人啊——」
此時有幾個膽大的男生已經打算上千,但張宇突然猛的回過頭來,張宇瞪著布滿了血絲的雙眼掃視著周圍的人群,手裡的裁紙刀也指著那幾個打算救人的男生,嘶吼道:「不許救他!誰都不許!你們誰敢動他!」
緊接著張宇又把刀抵在李景輝的脖子上,語氣好像一下子溫柔了下來:「我們走吧,我們一起走吧……只要像梁山伯和祝英台……或者像孔雀東南飛那樣……我們一起殉情吧……只要這樣……我們就可以自由了,再也不用在乎外界的眼光……什麼都不用在乎了……」
李景輝被嚇得直哆嗦,
嘴唇都在發白,半句話都說不出來。這時候張宇又嘿嘿笑了幾聲,把手中的裁紙刀高高舉起。
不敢看了!沈秋荷感覺自己眼角都嚇出了淚水,她閉上了眼。但此時她感覺有風從自己身邊極速地經過,然後是一個男聲:
「秦方勇你把這女的弄開,我把這男的拖出去!」
沈秋荷睜開了眼,就看到剛才她在食堂長凳上看到過的兩個人用飛快的速度往體育場內奔去,張宇沒料到真的有人趕過來,一下子被其中一個人撂到了地上,那人身形算不上健壯,張宇在他身下努力掙扎著,那隻還攥著裁紙刀的手在空氣中用力地上下揮動著,張宇嘶吼的聲音大到讓場外的沈秋荷都覺得耳膜刺痛。
「你快點!她力氣好大,我要按不住她了!」按住張宇的那個人沖自己那個帶著學究氣質的同伴喊到。
而那個同伴很快把李景輝拖到體育場邊交給了一個男生,然後馬上回到自己同伴的身邊幫忙按住張宇。
但張宇還在掙扎著,兩個男人都沒辦法完全制服她。
其中一個明顯急了:「刀刀刀!她還拿著刀啊!秦方勇你怎麼不把它奪下來!」
「我也想奪啊!但是我一松一點她就要砍我了啊!」
秦方勇已經急得滿頭大汗,他沒想到這個看上去很瘦弱的女生掙紮起來竟然力氣這麼大,他原本只是和陸平來c市大學里調查調查,結果沒想到遇到了這麼個見義勇為的「好機會」。
張宇還在掙扎著,不停地想用手裡的刀扎秦方勇,秦方勇只能左躲右閃,但又不能鬆手,必須按住對方。
「啊————」張宇突然又是一聲嘶吼,身子居然坐了起來,手裡的裁紙刀就要往秦方勇身上扎。秦方勇本來以為這次必定中刀,但最後沒有。
張宇的右手被按住了,一個看起來很嬌弱的長發女生正努力地拔著張宇手裡的刀,她看上去很吃力,幾乎是用全身的力氣在拔,最後終於把裁紙刀拔了出來,身體不由得往後一仰坐到了地上,刀也飛到了空中,啪的一聲摔到了遠處的地上。
「誒?」秦方勇沒想到還有這樣神兵天降的橋段,疑惑且迷茫地看向這個女生。那女生也抬頭看著秦方勇,一頭長發已經被風吹亂,她還喘著粗氣,顯然剛才那幾下幾乎耗盡了她的體力,但她還是故作輕鬆地笑笑:「我的手……都麻了,這……這人是我室友,名字……叫張宇……我不能放著她不管……」
這個女生當然就是沈秋荷,在張宇幾乎要掙脫束縛的一瞬間,她也衝上前來,眼睛里還帶著淚水,她當然是害怕的,但身體的本能讓她衝上前來幫忙。
這時候似乎是已經掙扎得累了,張宇逐漸停止了動作,被按在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最後連哭聲都停止了,陸平拍了拍張宇,發現對方已經昏迷了。
「看樣子已經沒事了……呃,至少是暫時的。我們先把她弄到醫務室去吧。」陸平站起身,把張宇抗到肩上,不同於秦方勇的迷茫,他很自然地對著地上的沈秋荷說道,「謝謝你的幫助。能麻煩你帶我們去醫務室嗎?」
陸平笑得風度翩翩,他本來就長了一副狐狸臉,這一笑給沈秋荷看呆了,只能木訥地點點頭,答道:「好……」
秦方勇白了陸平一眼,在和陸平一起在c市大學里調查期間,他用這張狐狸臉「哄騙」女大學生的橋段他可不是才看第一次。但吐槽歸吐槽,當務之急還是把這個叫張宇的女生弄到醫務室去,秦方勇把剛才張宇用來扎人的裁紙刀撿起來放進之前白逑給他們備用的儲存袋裡裝好,然後把坐在地上的沈秋荷扶了起來,沈秋荷小聲地對著秦方勇說了聲「謝謝」。
三人一起離開體育場,這時候體育場外還是聚集了很多人,但見三人走來都自覺的讓開了一條道。
傍晚特有的昏黃陽光照在幾人身上以及學校的道路上,讓秦方勇覺得有些恍惚,他從來沒做過像剛才一樣的事,他的生活原本也像這裡的所有人一樣平淡。
周圍還聽得到一些竊竊私語聲,無非就是在討論剛才的事情以及幾人的身份。但有一個聲音卻突然闖進了秦方勇的耳朵:
「……他破壞儀式,儀式不能破壞。……這樣不好。我生氣。」這個聲音似乎也是個女孩子的聲音,聽上去還糯糯的,但語氣卻是強硬和生氣的。
秦方勇順著聲音的來源看去,就看到在不遠處角落的一棵樹的樹蔭下,背對著他站著一個身材姣好的女生,女生一頭幾乎及臀的黑色長發,白色的旗袍外套著一件紅色短夾克,而此時她正拿著手機在打電話,剛才秦方勇聽到的話語自然也是這個女生和電話對面的人講的。
夕陽的昏黃光芒同樣也照在了這個女生身上,讓女生的身影同樣蒙上了一層朦朧的光,讓人感覺像是進入了畫中。
似乎是察覺到了秦方勇注視的目光,女生轉過了頭來,露出一張極其漂亮典雅的臉,以及……
一雙讓秦方勇即使在很久以後也難以忘懷的深潭似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