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人可以蠢,但不能夠壞
起來時,時弈已經把午餐都做好了。
餐廳的頂燈溫暖地亮著。時弈把紅豆糯米粥端出來,這個本來是要當早餐吃的,可是早上一折騰就起晚了,只能兩餐合一,當做午餐來吃。
另外桌上還擺著幾樣外賣,其中就有黎初愛吃的肉蟹煲和酸菜魚。
兩人面對面地在餐桌上坐下來。時弈將肉蟹煲裡頭的蟹腿都給黎初挑出來,夾到她碗里,故意說,
「多吃點,剛剛辛苦了。」
黎初:「......」
她瞪了他一眼,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門鈴忽然響起來。
時弈摸了摸她的頭,假裝沒看見她翻的白眼,走去玄關外開門。
很快外頭就傳來了開門聲。可是過了好久,也沒見他回來。
黎初覺得有點兒不對勁,放下筷子探頭去問,
「誰呀?」
沒有人應答。黎初以為他是沒聽見,於是踩上拖鞋走出去看。沒想到剛走到玄關,就看見時弈的爸爸和他的現任妻子站在門口。
聽見腳步聲,三個人的目光都朝她投了過來。
黎初頓時有些尷尬地頓住腳步,以為自己打擾了他們的談話。
倒是時弈立刻轉身大步朝她走了過來,面色冷沉得嚇人。
黎初被他的神情給嚇到了,站在原地不敢動,猶豫著自己是不是該離開,忽然手腕就被人輕輕地握住。
他走到她跟前,眉眼緩了幾分,握著她冰涼的小手,低聲說,
「外頭冷,先進去再說。」
說完也沒再理身後那兩人是什麼表情,徑直牽著黎初就往屋裡走。
時卓臉色凝肅,看著兩人轉身進屋的背影,薄唇抿得很緊。
身邊吳麗一臉愁容,幾度欲言又止,可是看著時卓的臉色不太好,最後還是沒敢說什麼。
黎初被時弈牽回樓上的卧室。
時弈替她穿上自己的羊毛外套,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專心地替她扣上扣子。
「外面這麼冷,外套也不穿就敢往外跑?」他不滿地低聲責備她,卻閉口不提時卓上門來找他的來意。
黎初知道他不想說,便也沒問。乖乖地任由他替自己穿好衣服,又由著他牽自己下了樓。
客廳里,那對夫妻已經坐在沙發上,抬眼望著樓梯。
時弈像是沒看見他們一樣,將黎初牽去了飯桌邊,挽起袖口,開始給她剝蟹腿。
時弈淡淡然地干著自己的事情,只顧投喂自己的小女友,那對夫妻被晚輩冷落,居然也耐著心坐在客廳等著。
屋裡的氣氛,壓抑而詭異。
黎初忐忑不安,默默吃著時弈給她剝好的蟹腿肉,脊背卻因為被人盯著而有些僵硬。
她極力保持平靜,學著他的樣子,目不斜視,不吭聲。
過了好一會兒,黎初吃得差不多了,最後捧著碗小口小口喝著粥,時弈才抽了濕巾擦乾淨手,低聲說,
「吃好了就自己待一會兒,我先處理點事情。」
黎初乖乖點頭,看著他起身,朝客廳走去。
吳麗看見他過來了,還沒等他坐下,就焦急又親切地喊了聲,
「阿弈....」
她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就聽見時卓在旁邊輕咳了兩聲,示意她閉嘴。
吳麗只好訕訕地止住了話。
時弈就像沒看見他們兩人的微妙互動一樣,在他們對面的單人沙發上落了座,雙腿交疊,語氣冷清,
「找我有什麼事?」
吳麗又想說話,卻被時卓按住。
時卓朝黎初的方向瞥了一眼,收回目光,沒什麼表情,只是平靜地問道,
「你談戀愛了怎麼不跟家裡說一聲呢?」
時弈不看他,只顧將剛剛挽起的袖口慢慢整理好,看似隨意地應了聲,
「有什麼必要嗎?」
時卓被他冷漠的態度激到,深吸了一口氣,冷著臉說,
「我是你爸,你說有沒有必要?」
父子三言兩語就又有要鬧得不愉快的趨勢,吳麗趕緊站出來打圓場,
「好啦好啦!年輕人自己的事情,我們瞎摻和幹什麼?今天我們不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嗎....」
她使勁暗示時卓,別在這個關鍵時候跟時弈鬧僵。
時卓這才斂了神色,低聲問,
「聽說你的律師打算起訴吳軍?」
吳軍是吳程頤的本名。
見他們終於說明真實來意,時弈輕笑了一聲,抬眸看了過來,不緊不慢地說,
「不是打算,是已經在這麼做了。」
吳麗一下子就坐不住了,不顧形象地尖聲喊道,
「你怎麼能起訴他呢?他可是你弟弟啊!」
時弈要笑不笑地挑眉,反問道,「不同父還異母,算是什麼兄弟?」
吳程頤是吳麗嫁到時家時帶過來的,跟時弈並沒有半點血緣關係。吳麗被他這話噎住,一時啞然。
時卓見狀,眉心皺了下,
「我跟你吳阿姨結了婚,他就算是你的繼弟。你把事情鬧得這麼僵,以後一家人還怎麼和平相處?」
時弈鹽油不進,譏笑地反問,
「誰跟你們是一家人?」
自從他母親過世后,他跟父親這一家也幾乎斷了往來。
時卓成立了新家庭后,這麼些年對他這個兒子不管不問,現在繼子出了事情,又上趕著來攀親帶故,嘴臉實在是難看得很。
因為他的這句話,氣氛頓時變得難堪起來。
吳麗張了張嘴,忽然情緒失控地哭嚎起來,
「算阿姨求你了行嗎?能不能看在他年少不懂事的份上,放過他這一回?」
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實誹謗他人,嚴重情況可以判處三年以下。
只要坐過牢,她兒子的這一輩子都算是毀掉了。所以她絕對不能讓時弈起訴自己的兒子。
黎初聽著客廳的鬧劇,心裡煩躁不安,下意識地緊張望了過去。
然而時弈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冷眼旁觀著眼前歇斯底里的女人,聲音涼涼地說,
「24歲了,還年少不懂事嗎?」
吳麗一愣,哭聲戛然而止。她臉上一片狼藉,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時弈勾起唇角,嘲諷地繼續說,
「人可以蠢,但不能夠壞。」
吳麗的唇角顫抖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盯著他,似乎沒想到他會如此絕情。
她又轉頭去看時卓。
到底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時卓並沒有打算為了一個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的兒子,跟自己的親兒子鬧得更僵,於是撇開頭,不吭聲。
見沒有人要幫她,吳麗一下子就崩潰了。她顫抖著伸手指著時弈,聲音陡然變得尖銳,
「好,那你繼續把事情鬧大。讓大家看看你這個大明星表面光鮮體面,私底下又是怎麼樣把自己的兄弟趕盡殺絕!」
說完見他依然不為所動,吳麗猛然轉過頭,目光直直落在餐桌旁邊的黎初身上。
她大概是被逼急了,居然胡攪蠻纏地想把她也拉進這蹚渾水裡。
「這是你的女朋友黎初吧?」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意圖,時弈不動聲色地問,
「你想幹什麼?」
吳麗帶著疲倦的笑,諷刺地說,
「沒想幹什麼,昨天出事的時候,她二話不說就站出來護著你,不知道現在看清楚你的為人後,會不會後悔自己找了個六親不認的男朋友。」
她想激將法試探時弈對黎初的態度,然而卻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黎初抿著唇不說話。時弈卻冷笑了一聲,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張紙,慢慢地推到他們跟前。
「我是什麼樣的人,她自有判斷。但是如果我把這封遺書公開,你猜大家會怎麼看待你們母子?」
時卓餘光瞥見上頭的字跡,忽然變了神色,使勁一拍沙發扶手,竭力剋制著怒意,
「夠了!」
吳麗怔然地止住,在看清那張紙上頭的字時,臉色也唰地一下變得蒼白。
時卓冷笑了兩聲,「你現在翅膀是真的硬了。」
時弈客氣地沖他略頷首,起身扣好袖口,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冷靜淡漠,
「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