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第 125 章

女僕長說得沒錯，迪福伯爵府確實給了莉莉絲她們最好的招待。

女僕們周到地服侍著莉莉絲她們沐浴，在她們身上撲上香粉，為她們擦乾頭髮，挑選配飾，為她們穿上漂亮的裙子，彎下腰為她們整理衣服。

當女僕跪在地上，為客人們穿鞋子時，很多人臉上都露出了不適的表情。

「不，你們不需要這樣，我可以自己穿。」納利塔想要站起來，但是很快，她就被女僕們輕柔地按住了。

「小姐，您靜靜地坐著就好，所有的一切都由我們為您完成。」

女僕跪在地上，小心地抬起她的腳，將它放進精緻的高跟鞋中。

她的動作十分輕柔，像是在對待一捧羽毛，可納利塔皺起的眉毛一直沒有鬆開。

狄賴被女僕們在頭上抹上了髮油，原本總是炸起來的頭髮第一次被縷順，被編成了兩個短短的辮子。

換上了小洋裝的狄賴背著手站在鏡子前，好奇地看著自己的模樣。

「怎麼樣？小小姐？」女僕們笑著問，「好看么？」

「嗯……」狄賴仰起頭，輕輕地磕了磕粉色小皮鞋，「還行吧。哦，克利歐，你的頭花真好看。」

她裝成很熟悉這些待遇的模樣，走到同伴身邊與她們說話，同時又忍不住走來走去，裝成不在意的模樣從鏡子前走過，用餘光觀察鏡子里的自己。

想要遊刃有餘不露怯，卻又難掩興奮的人，不僅僅是狄賴。

除了莉莉絲、卡珊德拉和伊芳以外，其餘女巫在以往的人生中，從沒有得到過這種待遇。

她們一直過著貧苦又普通的生活，手指上帶著繭子，臉被太陽曬出了雀斑。

當她們在街道上看見那些衣著華麗的貴族小姐時，都會忍不住多看她們幾眼。

--華麗的衣服，精緻的妝容，奢侈的配飾和跟在她們身後，畢恭畢敬的女僕……

所有的一切，都彰顯著她們與她們的不同。

那是另一種世界的生活，只有在故事中能聽到的紙醉金迷與他們觸碰不到的瀟洒與幸福。

當人們對生活不滿時，總會抱怨「啊，如果我能出生在貴族家就好了。」

「如果我有錢有地位，那我的生活就會不一樣。」

所有人都對貴族的生活感到好奇，被那些從未經歷過的貴族生活所吸引。

所有普通人都曾幻想過自己成為貴族的模樣，無人例外。

而現在，她們有了體會貴族生活的機會。

莉莉絲坐在桌邊，托著腮看著自己的姐妹們打扮。

她們現在不是在森林，而是在物資充沛的城鎮。

那些在野外時不屑一顧，毫無價值又累贅的東西，在貿易發達的城鎮里就變成了可以體現身份地位的增值品。

她的同伴們拎起裙子，穿著高跟鞋，被女僕們簇擁著，小心地走到鏡子面前照出自己的模樣。

在女僕們的巧手下，她們的臉都帶著毫無瑕疵的妝容，搭配著精心編織的頭髮，和搭配出色的衣飾。

「太好看了！」潔希德和奧特琳手拉著手，站在鏡子面前，「這真是我嗎？」

「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女僕長笑眯眯地稱讚道：「哎呀，小姐們本來就很美，如果你們出席舞會，不知道會吸引多少男人的目光呢。」

聽到這種誇獎，兩姐妹愣了一下，然後彼此交換了一個奇怪的眼神。

其他女僕們也開始對她們的外表交口稱讚，兩姐妹感到的細微不適，很快就在眾人的誇獎中，被壓了下去。

「公爵小姐，」一個女僕抱來了一套華麗的禮服，「您要不要試試這個裙子，它的顏色和你的眸色很配。」

「不需要。」莉莉絲瞥了那些衣服一眼，「反正很快，大家就會想念原本的衣服。」

在一旁觀察抽屜鎖扣的卡珊德拉聞言，笑了起來：「我也這麼覺得。」

「啊？」抱著衣服的女僕疑惑地歪了歪頭，「抱歉，您說什麼？」

「讓我猜猜，三天……」莉莉絲思索著，手指在桌上點了點，「最多不超過五天。」

那個女僕依然沒懂莉莉絲在說什麼，但那並不重要，莉莉絲也沒有打算繼續解釋。

當天晚上，迪福伯爵府為她們準備了豐盛的晚餐。

狄賴喝了一口肉湯之後，雙眼冒光：「好好喝。」

「這是維爾博的特產，海鮮白湯。」伊芳解釋道。

「是的，不愧是維爾博出身的伊芳小姐，」女僕長解釋道，「這個湯是用蛤蜊和鮮蝦熬制之後，再加以牛奶和香料……」

這是狄賴第一次喝到這種味道的湯，在野外時，大家只能對食物簡單烹飪，而之前經歷過的多爾恩城又是物資並不寬裕的礦產之城，不像維爾博這樣物資充沛，能擁有極多的食材，和處理食物的香料。

狄賴來不及聽她解釋，抱起碗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她的吃相讓女僕們忍不住偷笑，女僕長合攏了雙手：「啊，小小姐，您一定受了很多苦，才會露出這樣的吃相。」她掏出手帕，輕輕地為狄賴擦臉，「可憐的小姑娘，從今天起，你可以在迪福伯爵府快樂地生活，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狄賴用手擋住她的手帕，另一隻手去拿桌上的羊排：「等下，等下，我還沒有吃完呢。」

「哦，小小姐，那個羊排不是直接用手拿的，要用刀叉……等下，我來教你……用刀切，用刀切……」

幾個女僕慌亂地涌到狄賴身邊，教她使用刀叉，其他女巫們也歪著頭，學習著刀叉的使用方法。

當她們使用得不對時，女巫們就會互相打趣，然後大笑。

莉莉絲聽見女僕在她們身後小聲討論：「這些女巫好像沒有傳言中那麼可怕。」

「是啊，我原本以為她們會像林塞山脈的女巫一樣兇殘。」

……

莉莉絲轉過頭：「林塞山脈？」

「啊，不。」女僕們慌張地晃著手，「我們沒有別的意思，您是我們尊貴的客人，自然和那裡的女巫不同。」

晚餐很快就結束了，之後是卸妝，沐浴，休息。

當一切都結束的時候，狄賴穿著疊著層層蕾絲的粉色睡衣，倒在了鬆軟的床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香啊。」

「感覺怎麼樣？」莉莉絲側過身，看著女孩，「你喜歡這裡嗎？」

「嗯……還好吧。」狄賴說，「其實原來我看見那些穿著漂亮裙子的女孩，都很羨慕她們的，因為她們看起來很受寵愛。」

她仰起頭，沖莉莉絲笑道：「真沒想到，有一天我也能穿上這種裙子。」

莉莉絲問：「那你感覺到自己受到寵愛了么？」

「嗯……我不知道，我原來很嫉妒那些穿洋裝的女孩，但是現在那麼多人喜歡我，我已經不羨慕她們了，」狄賴眨了眨眼睛，「不過我還是想試一試這些漂亮裙子。雖然這些裙子很奇怪，它們很沉。」她撓了撓睡衣的蕾絲邊緣，「這些邊邊硬硬的，磨得我身上有點痒痒……」

莉莉絲彎了彎嘴角，卡俄斯的業務有服裝店，所以她對面料也有一些了解，在同伴們購買衣服時，她總是會建議大家選那些柔軟又耐磨的面料。

比起華而不實的蕾絲，當然是她們原來的衣服更舒適。

莉莉絲問：「你喜歡這些衣服嗎？」

「嗯……我還不確定，」狄賴打了個哈欠：「它們很好看，我從來沒有穿過這樣好看的裙子，穿上以後，大家都在誇我……雖然我覺得那些誇獎……」

身邊的女孩很快就在碎碎念中睡著了。

莉莉絲躺在床上，看著床頂層層疊疊的蕾絲床幃。

她已經很久沒有睡在這樣華麗的床上了，月色透過大落地窗灑滿屋內，在寬大的衣櫃，奢侈的梳妝台上投下一片片陰影。

這像是她的生活，又不像她的生活。

前進的道路並不只是艱辛的關卡，有時候道路的分支上也會擺滿甜蜜的祭品。

隨著她們的強大，她們總有一天會接觸到那些甜蜜的誘惑。

那是她們之前從未接觸過的世界，曾經幻想並嚮往過的生活。

所以，她們應該親身體會一下這個「天堂」是不是她們真心想要的。

莉莉絲又檢查了一下藏在枕下的匕首，然後慢慢合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晨，剛起床的女巫們馬上被女傭包圍，她們幫助她們洗漱，挑選裙子，首飾、鞋子，打理髮型。

昨天沒有換上裙子的莉莉絲與卡珊德拉也因為衣服被拿走「清洗」，不得不換上裙子。

「今天我們可以換一條其他的裙子，那是不同的風格呢！」女僕長笑著對女巫們眨眼睛，「你們會比昨天更好看。」

對於這樣的熱情和漂亮的裙子，女巫們露出了遲疑的表情。

「還要穿那樣的鞋么？」潔希德說，「我的腳有點痛。」

「哦，可憐的小姐，那是您原來過的都是苦日子，所以您的腳還沒有適應這樣的鞋，等您適應了，就不會痛了。」

「每天都要在臉上塗粉？」奧特琳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感覺我的臉悶得透不過氣，好像還長了幾個痘痘。」

「那是您的皮膚還不習慣這些珍貴的配方，所以會有一些排毒，」女僕長說，「我們給小姐們用的香膏都是最好的，只要堅持下去，你們就能擁有最光滑的皮膚，你們也能變成真正的貴族小姐的樣子了。」

「我們的武器呢？」卡珊德拉說，「穿著這種裙子不適合佩戴武器。」

「別擔心，小姐們，女僕會為你們拿武器。」

「我們可以自己拿……」

「不不不，怎麼能讓小姐們親自拿這些東西呢。」女僕長指揮著女僕們拿起女巫們的武器。

莉莉絲看了一眼守在卧室門口的騎士，沒有作聲。

所有的質疑都被巧妙的化解，女巫們再次被請到了梳妝台前。

梳妝打扮后，伯爵府為客人們準備了豐盛的早餐。

然而女巫們並沒有吃下去多少。

比起昨天的初次見面，今天女僕們顯然在束腰上增加了點力氣。

這讓女巫們失去了說話的慾望，餐廳里安靜了不少。

女僕來端走盤子的時候，狄賴還在關注盤子里剩下的食物：「你幫我收好，我中午會回來繼續吃的。」

「哦，不要擔心，小小姐。」女僕看向狄賴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同情，「中午廚師們會做新的食物，在這裡，你每天都會吃得很飽。」

「那這些剩下的食物呢？」納利塔問。

「不用擔心，我們會把它倒掉的。」

「可、可是，這些是農民們辛苦種出的小麥，養出的家畜。」納利塔說，「這幾年糧食欠收，很多人都被餓死。」

「別擔心，女士。」女僕說，「這裡是伯爵府，我們不會餓死。」

「是啊……」納利塔愣了一下，轉頭重新打量這個奢華的餐廳，喃喃自語，「這裡是伯爵府。」

「哦--」女僕長感慨了一聲，用拖長了聲音，飽含感情的語調說道：「我可憐的小姐們，我知道你們過去受了很多苦，但是現在都沒關係了，你們來到了迪福伯爵府，你們會在這裡得到很好的照料，像貴族一樣。」

狄賴問：「伯爵小姐每天幹些什麼？」

「哦，伯爵小姐過得可是非常悠閑的生活呢，」女僕長解釋，「每天早上，她們都會吃一頓豐盛的早餐，然後去庭院里散步，吃一點早茶，看一會兒書，之後吃點午飯，睡個午覺，然後散步，喝一些下午茶，吃完晚飯後，她們會沐浴，做皮膚保養按摩，最後睡覺。」

「只有這些么？除了吃飯就是睡覺？」狄賴問。

「不不不、當然不只這些，還會有一些私人課程，比如舞蹈和禮儀，大家還會舉行下午茶聚會聊天，參加舞會，有時也會出去逛街，買一些合心意的小東西回來，總之，小姐們能體驗到各種豐富多彩的生活。」女僕長笑道，「而且為了應對不同場合，小姐們需要換不同的衣服，不過無需擔心，你們需要的所有衣服，我們都準備好了……啊，小姐們，你們在這裡多待一陣就能知道了，維爾博絕對是最適合女人生存的地方，和你們之前帶著的地方都不同，這裡所有人都很尊敬女性，你們可以把這裡當成家，你也這樣覺得吧，伊芳小姐？」

「啊……嗯。」伊芳愣了一下，然後歪著頭，迷茫地點了點，「是、是的。」

「既然如此，」莉莉絲說，「那你就帶我們參觀一下迪福伯爵府吧，我想看看伯爵府的草坪養護得怎樣。」

「如您所願。」女僕長笑道，「雖然這裡不如公爵府那樣豪華，但應該也不會讓您失望。」

這個看起來毫無防備的中年女人開始帶著女巫們參觀伯爵府。

餐廳、廚房、會客室，然後就到了戶外。

除了守衛的騎士，每個見到她們的人都會與她們點頭示意，並微笑。

「嗨，科里，今天過得怎麼樣？」女僕長與為馬清理身體的馬夫打完招呼之後，帶著滿面的笑容轉身，看向莉莉絲她們，「小姐們，也許你們已經注意到了，在迪福伯爵府里，所有人臉上都掛著知足的微笑。我們由內自外地感到滿足，因為這裡是最好的地方。」

順著庭院走下去，是一片平地。

伯爵府的騎士們正在晨練，對打，或者劈砍木樁，假人。

「哦！」潔希德和奧特琳的眼睛亮了起來，「這個不錯！」

「是的，他們很不錯，」女僕長笑道，「維爾博的騎士實力非常強，所以他們一定能保護好尊貴的客人。」

「喂，」潔希德和奧特琳躍躍欲試地問道，「我們能和他們打一架嗎？」

「啊？」女僕長愣了一下，隨即笑出了聲，「小姐們，你為什麼要和騎士打架呢？」

「練個手。」

「試試誰強。」潔希德和奧特琳下意識地去摸自己腰間，但是很快，她們就發現自己腰間是空的。

這些漂亮的裙子並沒有預留可以讓她們掛劍的地方。

騎士長很快遞來了兩把木劍，並派出了兩個騎士出戰。

那兩個騎士對著兩姐妹行禮：「請吧，小姐。」

潔希德和奧特琳毫不客氣，手持木劍，攻向了兩個騎士。

經過這段時間的磨練，兩姐妹的劍術已經非常出色，但是笨重的裙子和高跟鞋拖累了奧特琳的腳步，她前沖時踩到了自己的裙子，沒控制住地向前倒去。

與她對戰的騎士扶住了她：「沒事吧，小姐？」

奧特琳猛地推開他，懊惱地看向自己的裙子。

而另一邊，潔希德的木劍已經刺中了對戰騎士的胸口。

潔希德的臉上絲毫沒有勝利的喜悅，她冷冷地問道：「你為什麼不抵擋？」

對於襲來的潔希德，那個騎士沒有揚起劍，也沒有絲毫的躲閃，他胸口的護甲已經因為潔希德的這一擊而凹陷了下去。

即使有護甲保護，受到這種衝擊應該也是很痛的。

但那個騎士只是仰起頭，說道：「我的劍是為了保護小姐們而生，我不能對美麗的小姐揮劍。」

女巫們集體沉默了，她們默不作聲地掃視著面前的一切。

「天哪！這是多麼浪漫的話語。」女僕長捂住了胸口，「真是優秀的騎士，這太令人心動了，他一定能成為小姐們最好的保護者。」

她對著女巫們張開手臂：「看到了么，小姐們，我們的騎士可以在您摔倒時扶住您，也能在您攻擊時放下武器，從此以後，你們不用再那麼辛苦，嬌嫩的手不用再拿起刀劍，因為我們的騎士們會用生命來保護你。」

「小姐們，請問還繼續么？」騎士長問道，「如果你們還想繼續，我們依然可以配合你們。」

這次，沒有一個女巫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