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書房側間。

茶香裊裊，青煙環繞，西邊的窗戶將小茶室照得通透亮堂。

蘇培盛領著小太監們進來，兩人抬著一個碩大的木箱子進來。

崽崽抱著小枕頭在床上打了個滾，一翻身過來，就看到了這個碩大無比的箱子。

「呀！」崽崽小手揉了揉眼睛，有點不敢相信。

崽崽的小山山，怎麼一下子長大了這麼多！

「阿瑪~」崽崽朝胤禛喊了聲，還用兩隻小手在身前比畫了一個圓球。

等胤禛看過來，兩隻小手分開，拉遠拉長，畫了一個十分誇張，比崽崽人都要大的圈：「啊啊？」

蘇培盛上前來彙報道：「主子爺吩咐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同樣的大箱子，也備了五個。」

胤禛眼中眸光微閃，既然拿出了易先生這個身份，他當然要將這個人做實。

不過現在，還是易安的周歲宴比較重要。

「放在邊上吧，我等會親自查看一遍。」胤禛大馬金刀地坐在羅漢床上，淡淡道。

直到大箱子放好，伺候的人茶水、糕點都上好，他才屏退左右。

下人們都知道四爺最近多了這個習慣，喜歡在茶室里一個人喝茶思考，還讓下人稍稍退遠些，保持茶室的安靜，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紛紛行禮退下。

側間里，徹底安靜下來。

「易安想下來嗎？」胤禛率先問還在嬰兒床上的崽崽，還將他最喜歡的學步車推過來。

崽崽一看到他的小車車，立馬興奮得跳起來：「啊啊！」

現下無人，胤禛沒再用光幕表面直接捏住崽崽的方法，而是雙手抱起，將他放到學步車上。

崽崽小短腿飛快踱步，興奮地沖向「小山」的方向，嘴裡還模擬著那天看潮水時聽到的聲音：「啊啦啦~」

學步車前後的小輪子很靈活，帶著崽崽的小身子左沖右撞，歪歪扭扭地前進。

胤禛則是點了點光幕：「這是我為易安準備的周歲禮，不知可否代為轉送？」

他著實不知該怎麼稱呼這個仙器的器靈，它自稱名為「家長」，確實有點佔人便宜。

[家長贈送虛擬考核人物實物禮品，處理方案檢索中]

[暫無考核標準，參考歷史考核記錄，開啟全息錄入]

【精心為孩子準備生日禮物，能讓孩子感受到在乎和關愛，在這樣愛意包圍下長大，有利於性格的發展，做得很棒！】

考核程序給出了官方鼓勵套話，然後立即開啟了全息錄入模式。

一道白光從光幕的右下角直射而出，將大木箱子一下全部包裹進去。

胤禛眼中閃過一絲瞭然，緊緊地盯著那一道白光。

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一小團鎏金滾珠，如荷葉上的滾落的圓潤水滴，悄無聲息地滾動到那束白光發射的地方。

「阿瑪呀！」崽崽的奶氣的驚呼聲傳來。

胤禛順著看過去，一個木箱子，正在嬰兒房中間緩緩成型。

崽崽開心地騎著小車車，繞著大木箱轉圈，嘴裡發出咯咯的笑聲。

崽崽的小山山！

大木箱緩緩成型，越來越凝實，約莫十息的功夫，白光才緩緩散去。

【採集完畢，您為崽崽準備的周歲禮已錄入。】

胤禛看了一眼羅漢床邊，箱子還在，他打開一看，裡面的東西也一件沒少。

這是用仙力又造了一件一樣的？

著實神奇！

胤禛將蓋子蓋上，又坐回到羅漢床上，崽崽此刻已經整隻崽都趴在了木箱上。

「易安還記得剛剛買了什麼嗎？」胤禛將他捉下來，拍了拍他的小屁股作為警示，隨後就去揭開鎖扣，將箱子打開。

箱子確實很大，光是深度就有崽崽人這麼高，崽崽兩隻手扒拉著邊緣，像是掛在碗邊要掉不掉的湯圓。

「一啊乖呀~」崽崽朝胤禛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容。

木箱子打開，裡面木質的機關隨之被抬起，一層層安置好的東西，逐漸展露在眼前。

「哇~」崽崽眼睛都亮了，指著箱子中間的虎頭帽：「一啊噠！」

「對，都是易安的。」胤禛將虎頭帽取出來，給崽崽戴在頭上，隨後又從木箱子最底下，取出一套衣服。

崽崽對阿瑪給換衣服這個事情，早就很熟悉了，手腳都軟軟的任由胤禛擺弄，烏溜溜的眼睛流連在木箱子的每一個木板支起的夾層上。

崽崽沒發現他心心念念的小紅果早已不見。

小手一會兒摸摸草編的蟋蟀，又去抓太平鼓裝飾的花生穗。

一會兒又趁著胤禛給他穿馬甲的功夫，捏著一隻渾圓的小胖豬布偶不放手，小豬尾巴在他手裡被繞成一圈圈蚊香模樣。

不過很快，他就被自己身上的新衣服吸引了注意力。

紅彤彤的小肚兜，在他白凈的小肚皮上，尤其顯眼。

崽崽一低頭，一眼就被吸引，小手捏了捏肚兜邊緣，軟乎乎的，好舒服，「阿瑪呀~」

崽崽揚著頭一臉新奇地和胤禛分享：「一啊呀！」

胤禛也覺得甚是可愛，甚至又升起了要作畫的衝動，不過想到還有正事，又繼續給崽崽穿。

綉著金色團花的紅色小長袍一上身，讓本就唇紅齒白的崽崽，顯得愈發天真爛漫，透著幾乎要溢出來的喜氣。

胤禛上下打量了幾遍，覺得世間再沒有比小傢伙更可愛的孩子了，稀罕得不行。

崽崽低頭，能看見身上款式新鮮的小長袍，紅中帶金，還有腰間會飄啊飄的流蘇，也覺得自己好好看，歡喜的沖胤禛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

胤禛又給他整理了一下虎頭帽，粉雕玉琢的小仙童瞬間變得憨態可掬，讓人忍不住抱在懷裡親一口。

「易安真可愛。」胤禛發自肺腑地稱讚。

崽崽也小心地摸了摸衣服上秀的金色團花，點點頭奶聲道：「一啊愛呀！」

崽崽臭美的這會兒功夫，胤禛三下兩下將博古架上的東西，全都放到羅漢床的一側。

書房側間這張羅漢床，由海南黃花梨打造，中間放有一幾，兩邊鋪上了坐墊，端雅莊重。

此刻中間的小几上，除了茶水，還放了一碟糕點，左側堆滿了胤禛準備的抓周物品，有點亂，但是多了幾分生活氣息，沖淡了原本的端重之感。

「來，易安選一個喜歡的。」

光幕被擱置在羅漢床的邊緣，正對著羅漢床，可以將上面的東西，看得一清二楚。

崽崽喜歡自己的新衣服，人都變得乖巧許多，靠在胤禛身上，好奇地看著眼前這些東西。

崽崽摸了摸自己的小腦袋，這都是什麼東西呀？

「喜歡什麼就選什麼，就和剛剛在前門大街一樣，剛剛不還神氣十足嗎？」胤禛想到剛剛小傢伙理直氣壯指揮他的模樣，颳了下他的鼻子。

崽崽被颳了小鼻子，下意識地聳了聳小巧的鼻子，突然就發現了一股淡淡的香氣。

香香啊！崽崽喜歡香香呀！

靈動的目光在四書五經、黑木鎮紙、硯台等東西上掃過，沒有絲毫留戀，最後敏銳地鎖定了羅漢床中間的小几。

小几上，一盞茶，一疊糕點，端端正正地擺放在那裡，似乎散發著誘惑崽崽的勾人香氣。

崽崽踮起腳，小身子努力向上伸手去夠：「啊！」

胤禛坐在羅漢床邊上，朝中間的方向看去，發現那裡有一本自己習字曾用過的字帖，一筆一劃都透著力道與風骨，如煌煌烈日，至正至剛。

看崽崽抓了這個，他心中有點暗自欣喜，不愧是他養大的小傢伙，連喜歡的東西都和他一樣。

胤禛起身，帶著崽崽過去，將字帖拿起來，送到光幕前：「易安是喜歡這個嗎？」

崽崽見這個看著黑乎乎、還有點臭臭的東西靠近，眼看就要碰到他，說不定還會弄髒阿瑪剛剛給他換上的新衣服，連忙飛快地搖搖頭。

頭上的虎頭帽都快要被帥飛了。

心中焦急，崽崽的小短手發揮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啪嘰一下，拍在了那個糕點的正上方，小手在光幕上印出了一個巴掌。

帶著焦急的小表情，奶聲大喊：「糍呀！」

胤禛完全沒想到，小傢伙看中的居然是那盤糕點，不過想想也是，小傢伙才這麼大點，就是喜歡吃和玩的年齡。

但哪有人抓周的時候，只是抓一盤糕點的？

胤禛正色道：「箱子里阿瑪給你準備了些易存放的糕點，現在過來這邊好好選。」

他說了一長串，也沒有把點心給崽崽，崽崽以為他不同意，有點失望，小眉毛都耷拉了下來。

胤禛取了根上好的狼毫來，放到字帖旁邊：「喜歡這個嗎？」

崽崽看見他手裡拿著毛筆的模樣，覺得甚是眼熟。

很快好像想起了什麼，眼前一亮：「啊！」

這是阿瑪的玩具呀！

阿瑪天天都在大桌桌前，玩這些玩具，崽崽記得！

崽崽看胤禛的眼神，都變得亮亮的，就和崽崽喜歡小車車一樣，阿瑪肯定也好喜歡這些玩具，要不然他怎麼總看見阿瑪玩呢？

覺得自己聰明極了，崽崽驕傲地挺了挺胸膛。

崽崽才不搶阿瑪的玩具呢，要是他的小車車被阿瑪拿走了，不嗚，一想就要嗚嗚了。

崽崽仔細看了看羅漢床上的東西。

挨個點了點：「啊、啊、啊啊！」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胤禛驚喜，硯台、毛筆、開化紙……崽崽的喜好和他一模一樣！

果然是自己養的孩子，就是貼心！

崽崽憑藉著記憶選著，小臉卻有些皺巴起來，阿瑪的玩具都好無聊哦，一點也沒有他的小車車好玩。

選完之後，羅漢床這一側，空了三分之一。

胤禛將東西都放在一起，準備放到崽崽面前，讓他摸一摸，也算是「抓」了，然後他便存放起來。

包括那箱玩具，還有箱子里的夜明珠、玉佛，雖然仙境只是擬走了一份，但是這些他既然送了，就是易安的東西了。

給小傢伙建個小私庫。

他剛這麼想，就看見崽崽沒有抓，反而還朝他坐的方向推了推，然後小胖手指了指他，奶聲奶氣點點頭，「阿瑪噠~」

隨後就往後退兩步，騎上他的小車車噠噠噠地離開，往羅漢床中間小几的方向飛去。

圓乎乎的奶下巴擱在小几上，眼睛和糕點在一條直線，饞得聲音都更軟乎膩人了幾分：「一啊噠~」

說這話的時候，崽崽手裡抱著自己的小車車，眼裡看著香甜的糕點，哪裡有半分筆墨紙硯的影子？

崽崽見胤禛沒動靜，擱在小几上的圓潤下巴一歪，趴在小几上沖他笑，笑里像含了蜜。

饞糕點的崽崽，軟得像是絨絲團成的小奶糖球。

只需輕輕一抿，就恨不得要化在他的心上。

胤禛原本的那點失落，活像是被蜜糖絲纏住了，生生甜化了。

哪個小兒不愛這些玩樂之物呢？抓周也說明不了什麼，胤禛極其樂觀地想。

他將這些外人拿錢都買不到的珍品，一樣樣又擺回博古架，「你確定不變了？等長大以後被阿瑪拿來笑話，易安可不能惱。」

他已經決定了，等以後小傢伙知事了，定要將今日抓周之事，拿來同他好生說一說，看他會不會害臊。

一番精心準備沒派上用場的胤禛，十分小心眼地想到。

抓完周，胤禛剔除掉必備的生活費用，又給崽崽置辦了一桌豐盛的席面。

眼看著餘額只有最後100，他從未感覺自己這麼窘迫過，連買些小孩子的吃食，都要精打細算。

香噴噴的雞蛋蝦仁羹、鮮香軟嫩的魚丸湯，標註崽崽可以吃的水果盤，還有崽崽最喜歡的蛋糕一塊。

在胤禛看來有點寒酸，但是在崽崽眼裡，是從未見過的大餐。

剛剛被圍上和紅色小長袍顏色一致的飯兜，崽崽就迫不及待的張嘴：「啊——」一副坐等阿瑪投喂的乖巧模樣。

胤禛手裡的勺子一伸到崽崽嘴邊，「嗷嗚」一口就香噴噴的吃起來。

崽崽美滋滋的享受前所未有的大餐，吃到軟滑的雞蛋，鮮美的蝦仁和魚丸，幸福的眼睛都彎起來。

等吃完飯，消了會兒食，胤禛又帶著崽崽去到外面的院子里，陪他玩那一箱子的玩具。

崽崽難得這麼高興，騎著小車車在院子里跑來跑去，一會兒舉著小豬布偶飛飛，一會兒揮舞著霸王鞭發出噼噼啪啪的清脆聲音，一整晚都樂得咯咯笑個不停。

看到圓滾滾會發光的夜明珠后，更是興奮的抱在懷裡直蹦躂。

見阿瑪今天格外的好，洗澡的時候更是歡騰的玩水，一點顧忌也沒有，時而天女散花，時而興奮拍打水面，洗個澡灑了胤禛滿懷的水。

等到晚上要睡覺的時候，瘋玩了一晚上的崽崽都還很精神，滿臉都是興奮和快樂，沒有一點困意。

胤禛將洗得白白嫩嫩，散發著奶香的崽崽放到大床的被窩裡包好，那雙烏溜溜的眼睛都還張得大大的。

「阿瑪呀~嗷嗷嗷~」

「易安該睡了。」

「吃一啊！」

「不吃易安，手不許鑽出來，乖乖睡覺。」

胤禛哄他睡覺，但是越哄，崽崽反而越精神，像是在和他玩鬧一般，於是他乾脆閉眼，直接躺在羅漢床上裝睡。

沒了胤禛的聲音符合，周圍頓時安靜了下來。

崽崽的聲音也下意識小了下來。

奶呼呼的氣音在胤禛耳邊回蕩，「阿~瑪~」「阿~瑪~」

崽崽沒等到胤禛的聲音，先是小手從被窩裡鑽出來，然後整個人前後拱了拱，如小豬仔一樣拱了出來。

四肢並用的爬到胤禛旁邊，烏溜溜的眼睛里都是疑惑，怎麼睡得這麼快呀？

歪著腦袋思考了一會兒，崽崽就在胤禛身邊躺了下來。

模仿著胤禛的模樣，小身子板板正正的躺好，雙手交疊護住自己的小肚子，不過小腦袋偷偷歪了歪，親昵地靠在了胤禛的肩膀上。

「阿~瑪~」奶聲的氣音一點點降低，最後變得模糊不清，化作一股奶香，環繞在胤禛鼻尖。

閉上眼睛的崽崽，很快撐不住睡意，清淺的呼吸聲變得均勻。

胤禛睜開眼睛，感受肩膀上的微微重量，想著剛剛那一聲聲阿瑪，心裡微暖。

小心的坐起來，看著像是一團奶香包子躺在那裡的崽崽，還保持著和他一樣規矩的睡覺姿勢，眼底忍不住染上一絲笑意。

胤禛從木箱子里取出玉佛，小心的給他帶上，玉佛下巴圓潤，眼中含笑，品相極好，戴在崽崽身上，頗有幾分相得益彰的味道。

「祝易安，福祿雙全，如意平安。」胤禛凝視著崽崽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