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經過連續數周的高溫炙烤,海面蒸騰的水汽開始在高空匯聚,從傍晚開始雲層明顯變得厚重,赫佩爾用她半桶水的航海術發誓,今天晚上十有八九要下雨。
她拍了拍德雷克的肩膀:「看來這次幸運女神站在咱們這邊。」
赫佩爾與德雷克同歲,更難得的是他倆差不多高,赫佩爾拒絕承認這是她看他順眼的原因之一。
「那個魚人被關在地牢里,這地方不太好進,得讓那幫貴族老爺覺得地牢不安全,主動轉移才行。」赫佩爾歪著頭,用不同的頻率眨了下眼睛。
德雷克思索著說道「瓊斯家是城裡的老牌貴族,幾乎沒有人能威脅他,除非……他能自己亂起來。」
「好兄弟,咱倆果然想一起去了。」赫佩爾指著瓊斯家的方向:「那家主一堆兒子,還以為個個孝順聽話,做美夢呢。」
「有一個算一個全在爭爵位,認真說下來,那倆魚人能逃走一個還是他私生子的功勞,那醫生本來就被換成『屠夫』了。」
德雷克:「爭爵位?瓊斯家主不是還沒定繼承人么?」
「早定了,這次的奴隸他就打算讓自己喜歡的小兒子去送,讓他在王族那露個臉。」赫佩爾嘲諷道:「那一堆哥哥能心平氣和的接受嗎?」
她用食指敲了敲椅子的把手感慨著:「我不去當情報販子真是可惜了。」
「不過這些消息只有讓瓊斯們自己查出來,他們才會深信不疑。」德雷克又皺著眉喝了一口手裡的咖啡:「下次給我買茶。」
「樓下晃悠著的侍衛們不都是遞話的好幫手么。」赫佩爾意有所指:「是時候去賄賂你的小弟了。」
兩個人坐在畫室屋頂的小花園裡,借著茂密綠植的遮擋,又嘀咕了好一會兒,你一句我一句的完善著劫獄計劃。
天色逐漸陰沉,灰濛濛的雲層將壓下來,但兩人只覺涼爽,不斷感嘆真是個好天氣。
此刻,暮色四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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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晚餐有珍貴的象鼻金槍魚,瓊斯家的私人廚師大展身手,做了豪華的全魚宴。
但是此刻的餐桌上暗流涌動,顯然主人們的注意力並不在美食上。
他們放出去的探子帶回了並不美好的消息——他們的父親,這位「慷慨的」侯爵大人,確實決定跳過所有年長的孩子,將爵位傳給小兒子。
他們拿到了更隱秘的情報,有人今晚要出手,殺死地牢里的另一個魚人,距離獻禮只剩兩天,家主來不及湊齊雙數的奴隸了。
在這一刻他們暫時放下成見,決定先握手言和,一起先把幼弟的機會毀掉。
而坐在主位的瓊斯家主,他黑著臉環視了一圈餐桌上的好兒子們。
能夠在上一代的廝殺中勝利的人,又怎麼會沒有自己的勢力呢。
家主不僅拿到了私生子偷換醫生的證據,知道今晚有人要去地牢刺殺魚人,甚至還收到了逃走的魚人聯合長子和雇傭兵,要來刺殺他的消息!
毫無胃口的家主大人放下了刀叉:「今晚我約了迪埃斯大佐一起去劇院看戲,有人想隨我同去么。」
「我們就不去打擾您二位了。」長子接話道。
家主定定的看了一會他這個大兒子,說了聲好,起身便走了。
他哪裡約了海軍將領看戲,不過是安排個假行程罷了。
回到卧室后,他命令心腹派人喬裝打扮成他的樣子,帶上私軍去劇院,他倒要看看有沒有人去找他。
接著又命人悄悄轉移地牢里的魚人,他在外城也有一處私人宅邸,是他養外室的地方,知道的人甚少。他決定先把魚人秘密轉移位置。
下完命令后,瓊斯家主依舊沒有安全感,他想了想,帶上身邊所有高價請來做護衛的人,讓這些高手守著他,從卧室的密道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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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佩爾和德雷克排排坐在離瓊斯家莊園不遠不近的圍牆后,他們已經雙雙換上了一身黑色衣褲,帶著黑色的鴨舌帽和黑口罩,甚至帶了黑色的手套。
今夜無光,藏在暗處的兩個人與黑夜融為一體。
德雷克聽著赫佩爾口述的實況轉播:「長子真的要刺殺家主?」
「刺殺是真的,聯合魚人和雇傭兵是假的,而且也不是長子的主意。但我看他們互扣黑鍋扣的那麼努力,就幫了他們一把。」
即使看不清對面的表情,德雷克也能想象到她一定一臉【不用謝我】的樣子,他無聲的笑了起來。
真的太暗了,德雷克甚至都看不清自己的腳在哪,但是他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夜晚是赫佩爾的主場,她就是他的眼睛。
赫佩爾已經是半獸型的樣子,獸化的雙腿可以極大的提高她的戰鬥力,她沒有穿鞋子,金色的勾爪鋒利無比,是她最為依仗的武器之一。
她保留了雙臂,人類的雙手是最靈巧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用上了。
翅膀在背後合攏,口罩后的面頰上生出了細細的絨毛,雙眼已經完全變成貓頭鷹的形態,深琥珀色的虹膜中央,是漆黑的圓形瞳孔。
明明是圓圓的可愛圖案,偏偏泛著冷肅的兇狠意味,貓頭鷹畢竟是夜行性的猛禽,再可愛的外表,也掩蓋不了她是一個兇殘捕食者的事實。
赫佩爾動了動獸化后支棱在頭頂兩側的貓頭鷹耳朵:「你老爸今天晚上在家哪也不去吧?」
「對,他今天沒有應酬。」德雷克好奇的問:「咱們明明沒有把計劃告訴他,你白天為什麼說他會幫我?他一般都不會管我。」
赫佩爾轉過頭歪著腦袋打量德雷克,橘色的頭髮被很好的藏在帽子下,下巴的疤痕也被擋住了,是不熟悉的人完全認不出的樣子。
還好德雷克看不見,不然赫佩爾現在向下歪著脖子又扭轉80°的樣子會唬他一跳。
「所有人都知道迪埃斯大佐貪財,為什麼,偷著貪不行么?」
「他總是很傲慢,不屑於掩飾?」
「海軍再貪能貪多少錢,而且哪天就殉職了也說不定,轉到世界政府去不香么?」
「……」
她看著一時失語的德雷克:「大家都說你跟你爸爸一點也不像,真的完全不像嗎?」
赫佩爾表示,她從未【聽】到過迪埃斯大佐嘲諷德雷克的正直,沒有過「言傳身教」,更沒有企圖改變他。
像是不在乎這個兒子成長成什麼樣兒。
但是庫庫倫島的海軍們都很喜愛德雷克,有些甚至是帶著對自家少主的尊敬意味在的。
不受寵的兒子能有這待遇?
赫佩爾用瓊斯家的倒霉長子打賭,他爸一定也很滿意德雷克現在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