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前世(終)
幾日不見,虞秋是有點拘謹的,奈何對方太無恥,虞秋拘束不起來。
她現在無比確認,雲珩這個人,披著皇家高貴的外衣,看著清雋端方,其實骨子裡就是欠奴役,就得兇巴巴地對他,他才舒坦。
虞秋掐不動他勁瘦的腰,磨嘰地試了幾下,被雲珩抓住了手,「阿秋真是急色。」
倒打一耙的話,聽得虞秋差點栽倒。她掙脫雲珩,轉而摸上他手腕,揪著腕內側一小塊狠狠掐了下去。
「嘶——」雲珩終於覺得疼了。
虞秋放手,在那指甲蓋大小的紅印上揉著,一半嗔怒,一半真心,問:「高興壞了吧?」
雲珩:「可不是嘛。」
這個回答讓虞秋不大滿意,嘟囔了他兩句,虞秋推開他,把撕破的畫作取了下來。
蕭府內部全歸蕭夫人管理,蕭夫人心眼多,已經失了一個蕭青凝,萬不能讓虞秋步了她的後塵。婚事已定下也不成,沒成親前,是絕不能太過親密的。
蕭夫人備了許多種茶點,自己親自端著一份,領著幾個婢女尋來。
踏入廳門一看,虞秋坐在桌邊正全神貫注修補畫作,雲珩站在她身側,弓腰俯身,左手背在身後,右手攏著虞秋鬢邊垂下的青絲,念念有詞道:「……青石道人的一幅畫而已,也值得你大費周章?待會兒我讓人送四五幅過來……」
雲珩神態柔和,口中說的是這幅畫,眼睛卻是凝在虞秋臉上的。
虞秋一心一意撲在畫卷上,餘光都沒給他。
聽見聲音,兩人抬頭,隨即雲珩站直,虞秋起身迎上去。
「臣婦來送些茶點,府中簡陋,萬望陛下不要嫌棄。」蕭夫人讓虞秋接了手,笑著與雲珩客套。
雲珩豈能不知她是什麼意思,板上釘釘的事情他不急,在旁邊坐下,象徵性地動了動茶點,說道:「朕無意間損壞了一幅畫作,還請夫人海涵。」
蕭夫人恭敬道:「不敢。只是一幅畫,算不得什麼。」
雲珩頷首,坐不久,他就離去了。
半刻鐘后,虞秋讓人尋了魚膠來,還在努力修補呢,侍衛送來了新的畫卷賠償給蕭夫人。
蕭夫人翻看著畫卷,再看捏著魚膠不肯罷休的虞秋,心中五味陳雜,喟然發出一聲長嘆。
「怎麼了,姨母?」虞秋從畫作上抬起頭。
她覺得這種名畫佳作珍惜,雲珩賠的是一碼事,手上這幅能修好的話,還是要盡量修繕的,不能毀壞了前人心血。
蕭夫人招手示意她過來,捏捏她單薄的肩膀,澀聲道:「沒事兒,就是跟你說不用修了,明日讓人送去城北的岑先生那就是了,他最擅長這些。」
「多與青凝出去走走,別總憋在府中,過幾個月嫁入宮中,你可就沒這麼自由了……」蕭夫人想的多,說話絮叨起來。
虞秋耐心聽完,回道:「沒事兒,我就喜歡待在府里。」
「一個兩個都這樣,青凝也是不聽話,讓她棄了那污穢的靖國公府,她就是不肯,你說那地兒有什麼好的……」
以前,蕭夫人覺得幾個孩子中,蕭青凝是最讓她放心的。現在好了,最讓她放心的成了缺心眼的蕭玉烽。就一個虞秋始終如初,常年讓她揪心。
晚間用膳,蕭夫人還在哀愁這事,嘆了兩道氣后,蕭論跟著嘆息起來。另一邊的虞秋與蕭玉烽面面相覷。
一家人沒那麼多規矩,蕭夫人問:「你嘆什麼?」
「我嘆的是朝堂上的事。」蕭論讓伺候的人下去。
眼前三人,一個是枕邊人,一個是將來要入仕途的兒子,還有一個是未來的皇後娘娘,沒什麼不能說的。
「陛下是慧眼如炬,就是吧……不聽勸誡……」蕭論愁苦,現今朝中除了公儀將軍,就數他與雲珩沾親帶故了,別人不敢說的事,屢次推給他,每每使他左右為難。
「前兩日蘇大人情緒激憤下言辭不敬被下了獄,那些個大臣都找我來求情,我哪裡敢去觸陛下霉頭。」蕭論埋怨著,順口叮嚀虞秋,「阿秋,與陛下大婚後,切記要時刻謹言慎行。天子不與凡人,一怒就要人命的……」
虞秋遲遲從錯愕中回神,「他把罵他的人全弄下了獄?」
蕭論搖頭,「何止,砍殺的都不知多少,也就是御史台的三人僥倖,落了獄莫名又被放出來了……」
這只是晚間閑談,其餘人聽后都在交代虞秋,不能仗著雲珩現在喜歡她就疏於禮數。
虞秋稀里糊塗的,一句都沒記住。
五月,枝繁葉茂,氣候轉熱,蕭青凝在一個陰涼日回來了,帶著一隻瘦弱的小狗。
「第一回在太子舊府見你那日,回去路上撿來的。」
「那得有四五個月大了,怎麼還沒長開?」虞秋抱著小狗捋毛,這樣問蕭青凝。
蕭青凝道:「撿到的時候它就很瘦弱,找大夫看過了,說是先天不足,但也能長大,就是得多耗費些心思照料。我原本是想送到你手裡,給你養的。」
虞秋沉迷逗小狗,沒太在意問:「那後來怎麼沒給我啊?」
「把它給你養,是怕你太過消沉,想用它分散你的心神。結果見你幾回,發現你比我想的要堅韌,用不著它,我就抱回去自己養了。」
虞秋愣了下,腦中模糊冒出一個想法,一閃即逝,她沒能抓住。
直到秋日,虞行束忌日那天,蕭家幾人輪番陪著她,蕭玉烽差點要穿上綵衣跳舞逗樂了,一整日雞飛狗跳的,虞秋根本沒時間難過。
到了晚上,雲珩派人送了書信過來,說心情很差,要抄了幾個大臣的府邸,方太傅赫然在列。
虞秋嚇得立刻研磨寫信勸說他。
提心弔膽過了一夜,第二日虞秋被窗外鳥雀啼鳴聲喚醒,曾經在腦中閃過的念頭毫無徵兆地重新冒頭。
這一次她抓住了。
雲珩說他有低賤的受虐喜好,要虞秋打他罵他。可其餘的辱罵他的大臣幾乎全都被殺了。
蕭青凝說她意料之外的,沒有格外消沉。是因為那時她被雲珩的嗜好震撼,無心想別的。
虞秋窩在榻上,將從鬼門關回來之後的事情仔細在腦中過了一遍,時隔數月,終於把一切都想通了。
渾噩中,鼻子一酸,淚水潸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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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佳節,距離婚期還有半個月,宮中設宴,特許群臣攜家眷前往。
宴中許多貴女,衣著鮮艷,千嬌百媚。
虞秋臉上的疤痕已幾近消失,用脂粉正好能遮住。她也穿了艷麗的衣裳,施了粉黛,戴著釵環金玉,精緻嬌貴,即使在百花相爭的奇艷中,她也是最耀眼的牡丹。
宮中難得氣氛舒緩,宮人穿梭,眾人舉杯交箸,齊聲高賀佳節,又有才女獻舞,鼓樂齊鳴。
虞秋飲了幾盞酒,起了醉意,被宮人帶去小憩。
隔了不久,雲珩也退出來,尋去特意為虞秋安排的宮殿。
他這一晚上面色慵懶如常,無人知曉,光是暗地裡看著虞秋,他掌心就沁出了汗水,恨不能眾目睽睽之下將人困在懷中。
雲珩哪裡見過這樣明媚嬌娜的虞秋,九天仙女下凡來,也不過如此。
寢殿附近,負責照顧虞秋的宮人對著雲珩行禮,道:「小姐想獨自待著。」
雲珩點點頭,轉過一道宮門,在一處花圃中看見了虞秋。
花圃中有一方偏高的供人休憩的寬大石凳,虞秋正踩在上面,揮袖轉圈,學的是宴上獻舞才女的舞姿。
身後是皎皎圓月,碩大凝白,掩映在叢叢桂樹后。朦朧月色慷慨灑落,在她身上籠罩著一圈薄霧似的霧氣,將薄衫下的婀娜腰肢與纖細手臂襯得若隱若現。
虞秋轉了一圈,翻飛的衣袂落下后,看見了雲珩,微醺的臉龐上鋪滿紅霞,不好意思地停住,赧然道:「我醉酒了,在學別人跳奔月舞呢,你怎麼能偷看?」
雲珩站定在幾步遠的地方,仰視著背映明月的虞秋,覺得這就是仙女無疑了。
他喉口生澀,動了動喉結,道:「想看就看了,我用得著偷偷摸摸?」
虞秋抿唇看他,恰好一陣風從身後吹來,肩上半搭半落的薄紗披帛隨風而起,飄到了她眼前。
她下意識去抓,成功抓到了一角,卻沒能拖拽回來。
——另一邊落在了雲珩手中。
兩人各執一邊,鵝黃色的織錦披帛綳直,被月光染成銀霜一樣的顏色。月色如流水,從虞秋手面上傾瀉而下,流到雲珩手中。
雲珩的目光逆著月色攀爬,迎上那雙秋水橫波的眼眸。
秋夜的桂香盈滿宮殿,暗香浮動下,虞秋俯視著雲珩,眨眨眼,用力拽了下披帛。
披帛的另一頭被雲珩抓在手中,紋絲不動。
「你做什麼?」虞秋問。
雲珩身上錦服被吹動,五爪金龍在夜風中幾欲騰空起,深不見底的黑眸定定仰視著虞秋,抓著披帛的手緩慢地收緊。
兩種力道拉扯著,披帛緊繃,幾乎要斷裂。
月色下,雲珩聲音低沉沙啞,逐字凝聲道:「朕,渴求仙娥垂憐。」
虞秋的臉騰地紅得更重,她視線移開,再羞怯地轉回去,顧盼生輝的雙眸睨著雲珩,咬著下唇,慢騰騰地兩手都抓住了披帛。
雙手交錯,一寸寸把披帛往回收。
雲珩隨著披帛上前,虞秋扯回一截,他就邁出一步。
步步緩慢沉重,落地帶著震動一般。
最後一步落下,披帛到了虞秋手中,雲珩站立到了石凳前方。
站在上方的虞秋比他高出一個頭,他依舊昂首直視,最脆弱的咽喉直對著虞秋,喉結上下翻滾。
「望仙娥垂憐。」
素手緊抓著柔軟的披帛,虞秋臉紅似血,心尖戰慄不止。
稍許,含著春水的眼眸波動著,虞秋緩緩俯身,抓著披帛的手按上了雲珩肩頭,另一隻手落下時顫抖,偏了一下,斜斜覆在了雲珩側頸上。
手指下,暴突的筋絡存在感十足。虞秋清楚感知到裡面賁張滾燙的血流,在她掌下不斷沖盪。
男子特有的喉結,正磨在她掌際,隨著主人吞咽的動作滾動著,凶暴的虯龍似的,蟄伏在她掌下。
虞秋從高處垂目,與雲珩上下對視。什麼都沒做,只是這樣,虞秋就覺得自己要窒息而死了。
她在雲珩滿是侵犯欲的視線下,紅唇微啟,顫動著朝著他俯下。
氣息交融,急喘聲震耳,唇面將印上去時,被按著的人倏地朝後小退半步。
虞秋親了個空,身子搖晃險些摔下去,連忙攀緊雲珩的肩膀穩住。
「你又做什麼?」虞秋又羞又惱。
雲珩低低笑了一聲,而後笑眼靜望著她,一言不發。
虞秋咬咬下唇,抓著披帛的那隻手一松,手臂從他肩頭繞到了頸后,使勁將雲珩壓向自己,同時覆在雲珩頸間的手上移,捧著他的臉毫無章法地親了下去。
無人在意的披帛隨風飛舞著,被殿外散發著幽香的桂樹攔截,輕緩緩地搭落在了上面,遮住明月與下面的星點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