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雲瓊+孟月(1)
雲瓊行第四,封號肅王,封地擬在汾州,地廣人興,叢林遍地,想也知道有許多稀罕蟲蟻。
十七歲時獲知這個消息,雲瓊心花怒放,當即率人出城痛快了一把。興緻高昂,情緒上頭,親自動手捕捉起毒蠍,被蠍尾刺中,昏迷日。
醒來后,遭了一頓臭罵,后因屢教不改,封地縮水,搬遷的日子不斷延後。
十九歲,二皇兄雲珩弒父登基,從此,封地成了影子,離京的日子遙遙無期。
雲瓊知足常樂,留在京城給雲珩使喚也成,好歹還能留有一條性命,不像他皇兄,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活著比什麼都強,堂堂皇室親王,在哪兒都能逍遙快活。沒準哪天雲珩心情好了,就賞他一塊封地,屆時天高雲珩遠,誰也甭想再來管束他。
哪曾想,年後不僅沒能離京,還被雲珩賜了樁婚事。
肅王妃是世家嫡小姐公儀孟月,雲瓊見過她,容貌秀麗,端方有儀,給他做王妃屬於門當戶對。壞就壞在她是古板嚴肅的公儀將軍的女兒,雲珩的親表妹。
成親前,雲璃幸災樂禍:「這下好了,你不僅是雲珩的兄弟,還是他表妹夫,親上加親,他一定不會派你出使外邦了。」
雲瓊吞下一盞苦酒,垂頭喪氣回去成親了。
新婚之夜,紅燭對映,雲瓊將人全部屏退,隔著喜帕道:「本王酒後不適,王妃就一個人歇著吧。」
鴛鴦喜帕下,公儀孟月溫婉道了聲「是」。
她若是委屈啜泣,或者驚喜答應,雲瓊轉身就能走掉,現在這般波瀾不驚,倒讓雲瓊生出些自責。
他頓足猶豫,道:「我那喜好你聽說了吧?我知道你是礙於皇命才嫁我的。說實話,我沒心思應付女人,我白日得忙鴻臚寺的公務,晚上得去照看我的小蜘蛛,就那一小窩,今早才破卵,夜裡我得親自守著。你去找皇兄告狀我也不怕……」
「孟月曉得。王爺放心,閨中之事,孟月不會說與旁人。」公儀孟月道。
雲瓊語塞,無言站立了會兒,拿起喜秤,「我不會拈花惹草讓你難堪,你呢,只要不插手我的事,這府中你想怎麼著都行。在外面裝一下就夠了。你看,這樣成嗎?」
「一切聽王爺的。」
雲瓊聽她聲音平緩,沒有驚怒或者不滿,覺得公儀孟月是個識大體的好姑娘。
舉起喜秤來,記起這是雲珩親表妹,心思一轉,又覺得她一定是假裝的。
表面上什麼都好,暗地裡不是算計著弄死他的小蟲子,就是盤算著弄死他。他這個王爺死了,王府就由公儀孟月繼承了,她才是真正的逍遙快活。
伸手不打笑臉人,公儀孟月對他客氣,雲瓊怎麼著也得裝一裝。
他暗自提高警惕,道:「那本王就挑喜帕了?」
得到首肯,雲瓊隨意一挑,掀開了喜帕。
他與公儀孟月沒有交談過,但是見過許多次,挑了喜帕后沒看她,轉過去端酒盞。
將酒盞遞去時,雲瓊終於掃了公儀孟月一眼,催促道:「快點兒,喝了交杯酒我就得去那邊……」
話音突停,雲瓊中邪似的僵住。
前一刻不經意的一眼,他好像看見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雲瓊緩緩轉頭,重新看向端坐在喜床邊的紅衣新娘,看清后,他猛地抽了一口涼氣。
公儀孟月婉嫕抬頭,朝著雲瓊舉杯,「王爺?」
雲珩見過的美人數不勝數,此時震撼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右顴骨下的黑色蠍子印記。
左半邊臉昳麗無雙,右半邊斜著一個蠍印,蠍身的片片甲胃無比清晰,六隻細小爪子刺入臉龐一般,還有一雙蟹螯大張著揮舞。
像是一幅潑墨畫,毒蠍活靈活現。危險性極高的尾巴高翹在遠山眉角,毒針尖銳,直刺向那隻嫵媚眼眸。
雲瓊毫無準備下遭受到巨大的視覺衝擊,痴看著公儀孟月,久久不能回神。
「王爺?」公儀孟月在燭燈下溫柔笑著,牽動眼角和面頰,帶得臉上蠍子活過來似的動了起來。
雲瓊一個激靈回神,看見她眼中笑意,心中懊悔不已。
新婚之夜特意在臉上畫了蠍子,擺明是熟知他的喜好,有意勾/引他的。
好一個光明正大的陰險手段。
不愧的雲珩的表妹,心機深不可測!
她不主動提臉上的妝容,雲瓊也假裝不在意,視線擦著她肩膀落在喜床上的鴛鴦錦被上,目不斜視地朝人舉起酒盞。
公儀孟月欠身與他勾臂,紅艷艷的喜服交纏著,兩隻手臂隔著衣裳輕輕觸碰。
雲瓊飲著交杯酒,餘光不受控制地往左邊瞄,看見公儀孟月仰著修長的脖頸舉杯飲酒,眼睛閉起,蠍尾的毒針似乎要扎到薄薄的眼皮了,好似下一刻就要刺入眼瞳。
這是一個面頰白裡透紅、皓齒蛾眉的明艷新娘,出身高門,端莊秀麗,曾經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她會嫁給雲珩。
嬌柔的臉蛋上畫了個蠍子,怎麼就變了個人……又端莊溫婉,又妖媚襲人……
雲瓊心腸百轉,一直盯著公儀孟月眼角的毒針,又見她眼睫一顫,毒針俶爾抬起,取而代之的是含笑的眼眸。
冷不丁交匯的視線讓雲瓊岔了氣,手一抖,酒水傾灑,後撤開咳了起來。
公儀孟月接下他手中酒盞,輕撫著他胸口,柔聲關切:「王爺怎麼喝得這樣急?」
雲瓊胸前儘是酒水,狼狽地推開她的手,不敢直視她,「禮成了,本王……去看蜘蛛了。」
言畢,頭也不回,急匆匆走出了喜房,背影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公儀孟月捻著指尖殘留的酒水,嘴角彎起,隔了會兒,氣定神閑地喊侍女嬤嬤進來伺候。
這一夜,獨守新房的新娘子睡得安穩踏實,對著一窩小蜘蛛的雲瓊心亂如麻,腦子裡全是那隻毒蠍。
毒蠍的尾針沒刺入公儀孟月的眼瞳,反倒刺到了他心口。
新婚燕爾,雲瓊有五日休沐。
次日,回房見公儀孟月之前,雲瓊做了充足的準備,保證這次不會被她迷了眼。
然而這日公儀孟月臉上薄施粉黛,不見半點毒蠍的影子。
雲瓊用膳時不住地朝她臉上看,回憶著昨晚搖曳燭光下的毒蠍,心尖放鬆的同時,有點失落,有點遺憾。
「王爺怎的心不在焉,可是昨夜小蜘蛛出了事?」公儀孟月體貼詢問。
「沒……」雲瓊嗓子有點干,啜飲了一口茶水。
小蜘蛛,哎,昨夜他走神了,不小心一腳踩進了養蜘蛛的木箱里,期盼了那麼久的小蜘蛛,一隻不剩。
「那就好。」
用完膳后,雲瓊心裡發悶,準備出城捕獵散散心。所謂「捕獵」,其實就是去捉蟲子。
公儀孟月送他到府門口,接過下人取來的網兜遞給他,囑咐道:「王爺早去早回。」
雲瓊覺得這個王妃若是一直這樣識趣,也還行,「嗯」了一聲去接網兜,結果一轉眼,眸光突利,手掌一偏扣住了公儀孟月的手腕。
時值初夏,衣裳僅有兩層,公儀孟月外著煙紫色錦繡薄衫,內里是半透的雪色裡衣,抬手時,袖口一起下滑,露出一小截白皙手臂。
凝脂肌膚上,赫然伏著一隻玄色赤足蜈蚣,墨黑赤紅的顏色與雪白肌膚對比,格外的刺目。
蜈蚣搖擺著身子,只露出幾寸,剩餘的藏在裡衣下,若隱若現。
雲瓊雙眼放光,咽了咽口水,手掌沿著皓白小臂往下摸,要將衣袖繼續撩下時,公儀孟月說話了。
「王爺?」
雲瓊猝然被人點醒,發現眼前的新婚王妃巧笑倩兮地看著他。
頓時,臉上火辣辣的,活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該鬆開公儀孟月的手臂的,可是平白被人看了笑話,蜈蚣還沒得見,就這樣放棄,他能天夜睡不著覺。萬一與昨日的毒蠍一樣,很快被她洗掉了怎麼辦……
雲瓊搖擺不定,手上力氣無意識地加重。
公儀孟月皺眉,手臂一翻,輕而易舉從他手中脫身,拉好衣袖,再次將網兜遞給雲瓊,「王爺快去吧,早去早回。」
雲瓊手中空空,再看公儀孟月,已經儀態萬千地對他福身送別了。
這一日,二人依舊分房各睡各的,一個好夢,一個輾轉反側。
第日,新婚夫妻回門。
雲瓊一早就在側目打量公儀孟月,臉上沒有畫東西,手臂上沒有,所有能露出地方都沒有。
是因為要回去見嚴厲的公儀將軍,特意沒畫,還是畫在了不能露出的地方?
衣裳下可畫的地方太多了,昨日在手臂,今日該是小腿了吧?
雲瓊在侍女扶公儀孟月上馬車時盯著她下半身看,看見隨著她的走動,織紗裙面上勾勒出的纖細小腿和雙膝的輪廓,影影綽綽,柔弱無骨。
她腿上會畫著什麼呢?纏繞著的蛇?蟾蜍?蜘蛛?石鯪魚?還是其他爬蟲?
那麼端莊的肅王妃,衣裳底下卻畫著這種東西勾/引他……
公儀孟月已坐穩,在馬車上喚了他一聲。雲瓊回神,咽了下口水上了馬車。
車廂中不透風,公儀孟月溫順地拿起團扇給他扇風,柔聲說著府中事,「我爹脾性不好,若有衝撞,還請王爺大人大量,莫與他計較……」
給雲瓊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與公儀橫計較,但是公儀孟月的態度很讓他受用。
雲瓊大方地點頭。
「多謝王爺。」
雲瓊始終惦記著公儀孟月身上畫著的蟲子,一直往她腿上瞄,聽見她道謝,漫不經心地朝她看了一眼。
就是這一下,讓雲瓊心頭猛跳。
就見公儀孟月似乎是覺得熱,略微扯了扯衣襟,衣襟一松,露出了一段精緻鎖骨,鎖骨上窩著一隻黑色蜘蛛。
柔膩光潔的肌膚、突起的鎖骨與可怖的黑色蜘蛛組成奇異的畫面,雲瓊看直了眼。
可惜這一切皆只露出了一瞬,在公儀孟月的手放下后,全部掩回交襟衣裳下。
公儀孟月朝他微笑,繼續溫柔周到地給他搖扇子。
雲瓊:「……」
雲瓊惡狠狠一咬舌尖,逼迫自己不再看她。
就這樣到了公儀將軍府門前,小輩已率眾僕從等候,公儀孟月先一步下了馬車。
留在車廂中的雲瓊聽著外面嘈雜的聲響,細數自己這一路到底偷摸往公儀孟月衣襟里瞅了幾眼,惱怒之下,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明知道人家在堂而皇之地引誘,他還上鉤,真是……真是氣死人!
在公儀孟月面前丟臉就算了,待會兒敢在公儀橫面前這樣失態,他就不用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