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李經理守在寫字樓的樓下,看著薛緒坐在一旁穩若泰山的模樣,他幾次三番想要找話題試探這一行人的來歷,但都被不著痕迹的擋了回去。
他正盤算著這寫字樓的事情時就聽到樓梯口的腳步聲,不多時那位年輕的畫家便走了下來,他的步伐優雅從容,唇角含笑,上挑的眉梢間儘是風流之色。
「裴先生!」李經理上前打招呼。
裴錯玉朝他微微頜首,「李經理,關於這棟樓的具體事宜我們在手機上聯繫吧。」見對方欲言又止,他意味深長的道:「你放心,這棟房子即便我不買,庄先生也會要的。」
他說完之後,薛緒頓時站直身體目光凌厲的看過來,李經理趕緊問道:「裴先生這麼篤定,莫非是有什麼內部消息不成?」
裴錯玉望了一眼頂樓的方向,似能透過層層疊疊的樓層看到庄攬洲,他輕笑一聲眨眨眼道:「內部消息沒有,但或許是心有靈犀呢?」
李經理一噎,只當他是知曉內幕卻不想說,才拿這種話來敷衍自己。但是薛緒的臉卻黑了下來,面對這個對待家主的態度如此輕佻的青年,他緊緊的皺起眉頭,但裴錯玉卻視若無睹般的朝他一笑,從容自在的打了一輛出租徑直離開,半點沒有將人放在眼裡。
薛緒快步走上樓去,就見家主坐在沙發椅上澄思寂慮,他一手摩攃著佛珠,眼中沉澱著濃重的色彩。
庄攬洲淡淡的問:「查到了嗎?」
想起那小畫家對著自己「撩妹」的風流手段,庄攬洲揉了揉眉心,道:「不要只從各大家族裡面找,這人行事張揚甚至有些混不吝,倒是很有浪蕩畫家四處留情的意思,也有可能就是誤打誤撞的來到了林城。」
裴錯玉不置可否,他掐滅指尖的煙,撥通莊時鈞的電話:「我到老家了。」
薛特助:「梧州這邊姓裴的家族裡沒有這樣一號人物,或許是從其他地方來的,比如乘州那邊泄露的消息。但若真的泄露了消息,不應當是派這樣一位玩藝術的公子哥來勘察啊。」這一點,他百思不得其解。
偏偏寫字樓沒有監控,他又不可能為了查出對方的身份做出不合時宜的舉動,貿然的打草驚蛇,是以這麼短的時間內查不出任何結果。
那股骨血與靈魂都在沸騰的刺激感,終於被壓了下去。
【……】隔了很久,系統恍恍惚惚的喃喃了一句:【我到底綁定了一個什麼宿主?】這一瞬間他的情緒非常的人性化,不過他並沒有等到答案,因為他的宿主正在認真的翻閱著紙質的林城資料,神情頗為認真。
他準備將梧州及附近所有的家族、藝術圈都查個遍,務必找出此人的根底,這都查不出來的話他豈不是個廢物?那如何在家主身邊立足!是以,薛特助鬥志高昂。
【宿、宿主……】系統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彷彿第一天認識裴錯玉,結結巴巴的勸他:【庄攬洲是反派,是封建大家長,是你和庄時鈞在一起的路上最大阻礙,不是你的攻略目標啊!】
但越是這樣,裴錯玉越是忍不住想要將其征服,將人壓在床榻之上,看他那張禁慾冷淡、威勢十足的面孔會因自己露出何等的風情。
*
裴錯玉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剛剛入夏還不算太熱的季節,浴室的冷水卻被開到了最大,伴隨著嘩啦啦的水聲,不多時他便穿著浴衣走了出來。
庄時鈞皺眉,道:「貴重之物丟失可以報警,弄得滿城風雨做什麼?」
系統聞言立刻拋出橄欖枝和他談合作:【如果你願意走主線任務攻略庄時鈞獲取愛意值,我可以為你提供原著中不曾記錄的林城信息!】
庄攬洲看了他一眼,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卻未阻止,他站起身沉聲道:「走吧,接下來的行程不變。」
「好,我知道了。」薛特助點點頭準備抓緊查,他可不覺得會是簡單的巧合,事出反常必有妖,尤其事關家主接下來的動作,更是不容輕忽。
「有看到什麼有趣的風景嗎?」
句鷂苦著一張臉:「本來和藺家定好,您和藺榆喬結伴出席,但那位小少爺臨時變卦不肯來,在鬧著搞什麼重金懸賞丟失的紅寶石袖扣……說是心愛之物……」
裴錯玉身邊的美人無數,但再凶也不過是張牙舞爪的小野貓,唯獨庄攬洲,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眼,哪怕對方戴著佛珠深沉淡然,他也知道那是一條黑曼巴蛇,危險,劇毒,生人勿進。
「但是他很有趣,」裴錯玉靠在陽台的躺椅上,他點燃香煙吸了一口,回想起男人身上那股雍貴的上位者氣息以及危險的警告,他不僅沒有畏懼,唇邊還泛起懶洋洋的笑意,「越有難度越迷人,不是嗎。」
「我看上這塊地是因為這個位置很適合建藝術坐標,但商人重利,庄攬洲親自來林城必然和他的集團接下來的方針有關係,」裴錯玉的大拇指壓在下頜上微微托腮凝神沉思,「可問題在於,作為梧州市下最偏遠、素有三不管貧民窟之稱的林城,到底有什麼樣的優勢能吸引到莊家的掌舵人親自前往呢?」
「有,」裴錯玉輕笑一聲,意有所指的回答:「而且還看到了一條迷人的黑曼巴蛇。」
庄時鈞沒有聽清這句話,他一手握著手機,一邊往辦公室走一邊問身邊的秘書:「晚上的宴會都安排好了嗎?」
「小少爺不肯報警,說自己有強迫症,要撿到袖扣的人親自上門,不僅如此還要那人親手給他戴上,不然的話他什麼也不肯做……」
「這是什麼離譜的要求?」庄時鈞掐了掐眉心,對藺榆喬的任性驕縱有了更深層次的了解,眼底不由流露出幾分厭惡,就在這時,電話那頭卻傳來噗嗤一聲輕笑,他這才意識到沒有掛斷電話,意識到裴錯玉全部聽了過去,他的語氣頓時淡下來:「我還有事,一會再打給你。」
裴錯玉絲毫沒有被冷落的自覺,他笑吟吟的道:「西部臨近乘州邊界的地方有翡翠市場,正好明後天我要過去買一塊毛料,你和小少爺說一聲,如果能切出不錯的翡翠,我就做一對袖扣給他送過去。他年齡還小,雖然任性但沒什麼壞心思,只是需要哄一哄而已。」
庄時鈞沒想到他不僅沒有趁機拈酸吃醋,反倒落落大方的替自己著想。
以他的身份,什麼翡翠玉石都會有人親自送到身邊,自然不指望裴錯玉開出什麼極品料子,不過裴錯玉能為了不讓他為難,主動主動放下`身段向藺榆喬示好,這份懂事倒是很貼心。
他的語氣立刻和緩了下來:「你能這麼想我很高興,即便開不出料子也無所謂,乘州的翡翠玉石一向出名,等會讓句鷂給你打筆錢過去,你想買什麼隨便買,順便給藺榆喬帶一份禮物即可。」
「好。」裴錯玉沒有拒絕,他向來不會做這種煞風景的事,只笑吟吟的道:「你去忙吧,等我回去找你。」
電話掛斷,系統跳了出來:【惡毒男配的要求好奇怪啊,為什麼要讓撿到的人親自給他送去?原著中並沒有記載他有強迫症啊,還是又出什麼新的整人花樣了?幸虧宿主你不在梧州,不然肯定又要中槍了!】
裴錯玉懶洋洋的靠著藤椅,道:「他哪有什麼壞心眼,不過是知曉那粒袖扣就在我手裡,他想見我,又不想自己登門顯得被動,所以才拐彎抹角的用袖扣的事要求我去找他。」他縱容的輕笑:「小朋友的情趣,當然要配合了。」
【???】系統抓狂:【宿主,你的任務是攻略渣攻獲取愛意值,不是拿渣攻做道具和惡毒男配調情啊,更不是踩著渣攻撩他的大哥!!!】
裴錯玉語氣淡定:「查詢庄時鈞當前愛意值。」
【庄時鈞愛意值46分。】系統報了一聲數值立刻陷入沉默,被綠的冤種渣攻不僅沒有掉愛意值,反而比走原著路線賺取的分數還要高,他更沒有理由勸宿主走正途了。
裴錯玉溫和的勸他:「我沒有說不和小庄走虐戀情深的路線啊,你不要急,要相信你的宿主,我接觸大庄怎麼會是為了一己私慾呢,肯定也是為了正事著想啊。」
【大庄小庄是什麼稱呼?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系統開始檢索相關辭彙……】
【解析錯誤,請描述操作過程並頁面截圖,聯繫管理員,異常代碼:{『code』:0,message』:』10.100.11.13000資料庫鏈接失敗,pconnecthsuen……}】系統又又又崩了。
裴錯玉假裝沒聽到系統的警笛聲,他明確了庄時鈞的狀態,就清楚他肯定不知道他哥在做什麼,隨後便翻起原著情節,按照故事中的說法,庄時鈞商業聯姻事件的根源要追溯到集團在乘州分公司出現問題,在處理掉有問題的管理者后,分公司手中的乘州島開發權就成了一塊人人眼紅的香餑餑。
而故事中的渣攻庄時鈞對權利有著近乎偏執的熱愛,為了乘州分公司的管理權,他主動與藺家聯姻,就是因為藺家在乘州的勢力能夠為他在爭取、管理分公司的事情上加分。
原著中關於聯姻的記錄不多,只略微提過一句在大後期渣攻追妻火葬場的時候,發現自己苦苦經營的乘州島開發項目並不是集團接下來的主要方針,機關算計,卻也逃不出家主的黑白棋盤,聰明反被聰明誤。
最後渣攻大徹大悟放下權勢,全心全意追老婆去了。
裴錯玉反覆推敲這段情節,分析道:「小庄苦苦爭取的乘州島如s果只是一個煙霧彈,那麼大庄來林城的事就好解釋了,莊家接下來的所有大動作都在林城,但只是寫字樓那麼一小塊地顯然不符合常理,除非庄攬洲看上的是整個林城。」
無數的念頭在腦海中疾馳而過,最後定格在一個荒誕卻非常有說服力的結果上,裴錯玉坐直了身體,他翻著林城的資料,重點在看林城的地理位置,如他所想,一點都沒錯。
他終於知道庄攬洲想做什麼了!
就在這時系統發出刺耳的警笛聲,打亂了他的思緒,系統終於又活過來了,但好像還在糾結之前的話題。
【系統出現聯想詞為大喬小喬——聯想詩句為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嗶嗶嗶——警告!警告!本系統為和諧綠色系統,禁止宿主出現違反三觀道德底線行為,禁止np,禁止宿主在同一時期與多人交往——嗶嗶嗶】
這一次,系統徹底死機了。
裴錯玉:「……」一時間無言以對,他又沒有說什麼多餘的話,只是一句「大庄小庄」而已至於這麼破防嗎?
*
藺家別墅,茶室。
藺榆喬翹著二郎腿把玩著手裡的茶杯,稷茶的香氣冉冉升起,他嗅了嗅,沒喝,同時對大哥的教誨聲充耳不聞。他穿著一件復古的白襯衫,領口的荷葉邊點綴著紅碎鑽,整個人像極了宮廷嬌養出來的小王子。
藺燕回勸道:「一對袖扣罷了,你還缺那玩意兒?別再胡鬧了,今天的宴會很重要,知不知道?」
「那怎麼只是一對袖扣呢?那可是我的心愛之物。」
藺榆喬說著晃了晃手裡的茶杯,眉頭越擰越深,可惡,什麼意思?他找袖扣的事情都鬧了這麼多天了,那個混蛋只要在梧州就不可能沒聽說吧?這樣還不肯來?難不成真的要讓少爺親自登門?不可能,門都沒有!
真覺得惹了他藺榆喬,不給個說法就可以全身而退?他惡狠狠的磨了磨牙,帶著幾分賭氣幾分惱怒,一把將茶杯重重的砸在桌上:「我不管,今天沒有人把袖扣給我送過來,我哪裡都不去!」
藺燕回被弟弟氣得腦袋疼,怒吼一聲:「藺榆喬,你又作什麼妖!」
管家孫伯推門走進來打斷了兄弟倆的劍拔弩張,「庄先生派人來接小少爺了,還帶來了很多禮物。」
小少爺一作妖,大家都束手無策,連根源在哪裡都不知道更別說如何去解決,句鷂只能按照庄時鈞的吩咐硬著頭皮上門拜訪:「庄總聽說藺少弄丟了心愛的袖扣,便讓我送來了一批品項不錯的寶石,庄總的朋友最近去了乘州採風,那邊盛產翡翠玉石,都是從原石里現切割出來的,藺少喜歡的話也可以送來一批。」
藺燕回嘆了口氣,這批寶石確實稱得上是極品,但他這個弟弟驕縱的陰晴不定,對這份禮物怕是看不上眼。
哪知藺榆喬聽到「採風」兩個字耳朵就豎起來了,像是抓住了重點,他揚了揚下巴,問:「他那個朋友姓什麼?」
「額……」句鷂遲疑了一下,硬著頭皮回答:「姓裴。」
藺榆喬對這些品質極高的寶石是看都不看一眼,他要笑不笑的看了一眼句鷂:「轉告你們庄總的那位朋友,我可不是拿來什麼東西都能隨便打發的,如果他敷衍我……」他冷哼一聲,態度不言而喻。
句鷂嚇得縮緊脖子,大氣都不敢出。
藺榆喬看都不看一眼句鵪鶉,他扯了扯衣領,瀟洒的拿起一側的外套,對著藺燕回挑眉一笑:「大哥,走吧,不是有宴會要我出席嗎?」
真的哄好了?
藺燕回一臉活見鬼的表情看著自家弟弟,直到走出別墅,他的腦海中還在迴響著一個問題,他弟弟被哄好的關鍵閥門在哪裡?他怎麼沒看到?
藺榆喬坐在車上,低著頭掰扯著手裡的衣袖,隱約間似乎嘟囔了一句:「怪不得沒有來找我,原來跑去乘州了這個混蛋……我可沒那麼好哄你給我等著……」聲音太小,無人聽清。
*
旭日初升,光蒙蒙亮。
裴錯玉換好衣服坐上電梯,直達酒店餐廳。作為全城唯一的一家正規酒店,雖然環境一般但勝在乾淨整潔,裴錯玉從不挑剔環境,吃得苦也享得樂,所以並未感覺到太多不適。
這裡當然沒有他喜歡吃的蟹黃面,早餐無外乎就是豆漿油條肉夾饃這幾類,簡單粗暴。
裴錯玉點了一份皮蛋瘦肉粥,手邊是一份大街上隨處可見的翡翠市場宣傳單,他隨意的翻開看了看,再一轉頭就見熟悉的面孔走進了餐廳,那人穿著簡單的米色圓領衫,袖口上挽,青金石佛串纏在修長的大手上,看起來安寧儒雅,氣場溫和卻不容小覷。
「庄先生,又見面了。」裴錯玉一笑,不矜不盈,「看來我們之間確實有幾分緣分。」
庄攬洲一進餐廳就見到那夭桃穠李的多情畫家,似乎就想到了什麼微妙的畫面,他頓時眉頭一跳,卻仍舊是沉穩有度一頷首,他從容的坐在畫家的對面,目光在宣傳單上隨意一掃,:「裴先生起得這麼早,看來今天有行程安排。」
「是,一會要去西邊的翡翠市場。」裴錯玉坦然回答。
男人淡笑道:「難不成裴先生還想在市場裡面再建一座藝術坐標?」
「那倒不會,我畢竟只是一個不務正業的畫家,又不像庄攬洲這般胸懷謀略,對於投資建設這一塊是知之甚少,可不敢輕易涉足。」
庄攬洲摩攃著珠串的大手一頓,他慢條斯理的將佛珠壓在桌上,青金石與餐桌相撞發出悶重的響聲敲在人的心頭,男人沉著的目光不見喜怒,淡聲道:「聽裴先生這話里的意思,是覺得我會投資翡翠市場嗎。」
裴錯玉微微斂眸,他能感覺到男人探究的目光完全鎖定在他的身上,像是被外來者侵入自己領域的眼鏡蛇王,一旦他露出任何破綻,或是被對方認定他提前得知了內部消息,或是認定他不懷好意的故意接近對方,一旦招惹上這樣的龐然大物都很難能夠全身而退。
真是……太危險了。
在這樣濃重的壓迫感下,裴錯玉卻抬起頭來直視著對方,他一笑,道:「我若真覺得庄先生來林城一趟,只為了一塊寫字樓的地皮,那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