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各揣心腹事
周志強下夜班,他先到菜市場轉一圈,給自己買了下酒菜,又特意給劉冬梅買了兩條鯽魚,據說哺乳期喝鯽魚湯下奶。
周志強回到家裡,看見一個不尋常現象。
以往他下夜班到家,爐台上準會扣著一碗菜。別管是葷是素,保證能讓他到家吃到熱乎的。今天爐台空空的,連飯鍋都放在了一旁。
這個臭娘們兒,肯定昨晚沒睡好覺,今天起晚了,連飯都沒給他準備。
周志強心裡很不痛快,他先把飯鍋放在爐子上,然後進屋,給自己倒了一壺老白乾,拿過熱水瓶準備燙酒,沒想到熱水瓶也是空的。
嘿,這是T媽的要造反呀!
周志強心裡這股火,「騰」地一下就上來了。他舉起暖水瓶就要往地上摔,就在他的手要離開熱水瓶時,聽到了開門聲,劉冬梅抱孩子進來了。
「爹,您回來了。」劉冬梅一進屋就發覺苗頭不對,她把孩子放在炕上,從周志強手裡接過暖水瓶,晃了一下說:「我那有熱水。」
劉冬梅轉身出去了。
周志強不管有啥煩心事,一看見孫女丫頭,頓時心花怒放,喜笑顏開。他湊過去端詳著孫女,魚尾紋又堆到一起了。
工夫不大,劉冬梅拎著暖水瓶回來,她先給周志強燙酒,又去廚房,只看見半鍋高粱米飯,碗架里只有一碗鹹菜,就知道周志強要摔暖水瓶的原因了。
好在菜板上放著兩個塑料袋,是鮮族涼拌小菜,水池子里還有兩條鯽魚。
不用周志強說什麼,劉冬梅就知道,這是爹給她催奶的。
一股熱浪湧上她的心頭。
她沖屋裡喊道:「爹,您等一會兒,我給您燉鯽魚吃。」
「別,我吃小菜就行。」周志強打開房門,非常認真地說:「那是給你熬湯喝的。」
劉冬梅微微一笑,拿出幾個雞蛋,給周志強炒了一盤熱菜,又把兩樣涼拌小菜裝進一個盤子里。
她進屋放好炕桌,把酒菜擺上,周志強盤腿坐在炕頭,開啟喝酒模式。她打開包裹孩子的毯子,把最關鍵的一道菜亮出來,女兒瑩瑩在她懷裡活蹦亂跳的,周志強所有的煩惱,全被瑩瑩衝散了。
「爹,跟您打聽一件事。」劉冬梅見周志強心情正好,問道:「聽說您給我哥八百五十塊錢。」
周志強一愣,繼而笑道:「他告訴你了。」
「您真給了!」劉冬梅這一嗓子,竟然把瑩瑩給嚇哭了。
「你這丫頭,我又不聾,你喊啥呀。」周志強不高興了,急忙夾了一塊雞蛋,要個瑩瑩吃。
劉冬梅閃身躲過說:「她現在不能吃東西。」
周志強也不堅持,只管自斟自飲。
「這是啥時候的事。」劉冬梅問。
「我也忘了。」周志強敷衍說。
聽劉冬梅的語氣,鐵民肯定沒把這事告訴她,周志強也沒必要跟劉冬梅多說什麼。
「早晨媽過去問我這事,我說不知道,媽不高興了。」劉冬梅感覺很委屈,周嬸兒冤枉她了。
「這個大癟犢子。」周志強脫口罵道。
周志強再三叮囑鐵民,不能把這個秘密說出去,他竟然讓周嬸兒知道了。
「原來是為了這個。」周志強知道,周嬸兒肯定是為了這事,才不給他預備早飯的。
他咂了一下嘴,心有怨言,也不方便對劉冬梅說,只能打掉牙咽進肚子里,暗暗埋怨鐵民是個惹禍精。
劉冬梅抱著孩子在屋裡轉來轉去,想著怎樣說服周志強,給鐵民下令,把這筆巨款交出來。
「咣」地一聲,大門被踢開了。
周嬸兒怒氣匆匆走進來,見劉冬梅抱孩子,正愣愣地看著她,她一屁股坐在炕邊,狠狠瞪了周志強一眼。
周志強用鼻子哼了一聲,主動打招呼說:「你咋沒去上班。」
「我不幹了。」周嬸兒粗聲大嗓,見瑩瑩又要哭,急忙接過孩子說:「這孩子是不嚇著了,咋一聽見說話聲就要哭呢。」
「你那個破鑼嗓子,張嘴就是大嗓門,孩子能不害怕嗎。」周志強對周嬸兒瞪起眼睛,知道她的怨氣從何而來,他要先發制人。
周嬸兒又白了周志強一眼說:「就你會當好人,把得罪人的角色都留給我了。」
周志強滿臉怒氣,不理睬周嬸兒。
「冬梅,你給評評理。」周嬸兒只當周志強不存在,對劉冬梅說:「同樣是自己的孩子,你也不能屬煙袋鍋子的,可一頭熱乎呀。」
周嬸兒提到生子要以老換少,周志強咬尾巴根兒犟,就是不答應。
「你懂個屁。」周志強既然要蠻橫起來,就得混到底。
周嬸兒也不甘示弱,提到那八百五十塊錢。她說:「這可不是一筆小錢,你即使給鐵民,也得事先跟我商量一下。咱畢竟有三個孩子,總該一碗水端平吧。」
「他把老丈人的錢都要賠光了,我替他擔點能咋的。」周志強發起火來。他說:「那錢是我從牙縫裡省出來的,我願意給誰就給誰,用的著你管。」
「你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周嬸兒也火了,她站起身,擼胳膊挽袖子,擺出要跟周志強大吵一頓的架勢。
「事先聲明。爹給我哥的錢,我一點都不知道。」劉冬梅從炕上拽過毯子,捂在孩子身上說:「我哥把這錢花哪了,我也不知道,這事跟我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劉冬梅說完,抱著孩子,逃難似的走了。
劉冬梅走出周家大門,身後傳來瓷器爆裂聲。她隔窗往裡看,周志強把酒壺摔在周嬸兒身上,周嬸兒跟周志強嚷著,周志強跳下地,與周嬸兒撕扯到一起。
劉冬梅猶豫一下,她有心返回去勸架,又怕嚇著孩子。
她又不能對此事視而不見。
她在窗前轉來轉去,思前想後,打定主意。冤有頭,債有主,既然是鐵民惹出的事端,她乾脆去綜合廠找鐵民去,讓鐵民來平息公婆的爭吵。
劉冬梅抱著孩子一路急行,用了十幾分鐘時間,來到車站綜合廠,由門衛退休老頭引導,去廠長室找鐵民。
鐵民不在,劉冬梅看見了趙淼,她最不想見的人。
「喲,什麼風把你吹來了。」趙淼對劉冬梅少有的熱情,主動迎上前,掀開毯子看見瑩瑩,十分歡喜說:「哎喲呵,小周瑩真漂亮。」
劉冬梅看見趙淼,就不煩別人,又聽見趙淼叫孩子的大名,不解道:「你怎麼在這。」
趙淼示意門衛出去,她關好房門,笑在臉上說:「怎麼,鐵民沒告訴你,咱們現在是一副架呀。」
「鐵民去哪了。」劉冬梅領教過趙淼的厲害,也知道憑嘴皮子,她不是趙淼的對手,便轉換話題,要跟鐵民算賬。
「你找他有啥事。」趙淼一臉的神秘,她很欣賞劉冬梅醋意大發時,漲紅了臉的狀態。
「這是我們兩口子的事。」劉冬梅聽清了趙淼挑釁的意味,也毫不客氣地回敬道:「我沒必要跟你說。」
「既然是你們兩口子的事,那就回家去說。」趙淼笑在臉上說:「這是工作單位,我是黨支部書記,當然有權過問了。」
劉冬梅眼睛翻楞幾下,她欲言又止。有心轉身離開,又不想白來一趟。
「你啥時候來的。」劉冬梅緩和了態度,要從趙淼這,先摸清實底,然後再跟鐵民算賬。
趙淼有心再擠兌劉冬梅幾句。
轉念又想,這是工作單位,對劉冬梅這種人,不易說過於刺激她的話,以防她在這兒撒潑。
「鐵民自從來到綜合廠,幾乎整天在回收現場,如果沒有什麼特殊事,我建議你回家跟他說。」趙淼收起鋒芒,跟劉冬梅提出中肯建議。
劉冬梅想了想,甚至懶得跟趙淼打聲招呼,她轉身便走。
當天晚上,鐵民下班回家,劉冬梅把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擺在他面前。鐵民不解道:「今天是啥日子,咋包餃子了。」
「爹媽為你打起來了。」劉冬梅臉冷的快要掛霜了說:「我給全家包頓餃子吃,慶祝你煽風點火成功了。」
鐵民愣愣地看劉冬梅,稍許,他笑了。
「我死的心都有了,你還添臉笑吶。」劉冬梅流下了眼淚。
她做夢也沒想到,能在綜合廠看見趙淼。而且,趙淼還以綜合廠支部書記的身份,把她轟了回來。
在她看來,任何一個女人,都不能容忍自己的丈夫,背著自己,跟她的情敵待在一起。
而她不僅要忍受這一切,還要跟沒事人一樣,耐心在家裡相夫侍子,為的就是要維護,這個豁出一切才得到的家庭生活。
她覺得自己很可憐。
就因為自己是農村戶口,就得低三下四的,任由丈夫在外面隨意而為。
她又覺得自己很可悲。
這種現象繼續下去,說不定哪一天,她在鐵民面前失去應有的價值,很可能被無情的換掉。
趙淼在她和鐵民結婚前,就應經擺出了與她決一高下的架勢。
現在趙淼又在溫水煮魚,要在鐵民不知不覺中,悄悄闖進他的心裡,成為鐵民的心靈伴侶,讓劉冬梅毫無招架之功,更無還手之力。
我該怎麼辦?
這是劉冬梅從綜合廠回到家裡,始終要破解的一個大難題。
她不能指望公婆出手,扼殺趙淼對鐵民的心靈侵佔,她更不敢公然向趙淼宣戰,那樣,她必敗無疑。
世上只有新人笑,有誰聽見舊人哭。
她也不敢寄希望於父親劉守成,只要父親出面,不管他採用什麼手段,最終都是在幫趙淼助攻,哪怕鐵民在不知不覺中,都會毅然決然的臣服於趙淼。
劉冬梅的智慧,被她的農村戶口給淹沒了。她受父親的遺傳,致勝千里的能力,輸在了起跑線上。
一個無法更改的事實,劉冬梅是個聰明人。
「哥,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你能不能答應我。」劉冬梅嗲聲嗲氣地說,這是她征服鐵民的唯一法寶,而且百試百靈。
鐵民從兜里掏出一疊錢,拍在劉冬梅手裡,又在她的大臉蛋兒上,輕輕掐了一下說:「這是一千塊錢,你收好了。」
劉冬梅瞪大了眼睛,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做生意賠了,爹給了我八百五十塊錢。」鐵民邊吃餃子,邊坦白了一個事實。
他剛接任綜合廠廠長,正趕上耳毛帶人討要工資,鐵民要以停薪留職的方法,表明與他們同舟共濟的決心。
董振生當時沒有表態,他不能允許鐵民做傻事。
事後他給鐵民提了一個建議,能儘快把拖欠的工資支付出來,才是穩定民心的關鍵所在。
董振生希望鐵民能儘快想出辦法來。
鐵民沒當過領導,也不知道怎麼樣做,才能完成董振生的囑託。
關鍵時刻,趙淼毛遂自薦,來綜合廠當支部書記。
她自掏腰包,拿出一千塊錢,要幫鐵民渡過難關。鐵民受到趙淼的啟發,把父親討好他的這筆錢,派上了用場。
工人有了收入,幹勁異常高漲,僅用了一周時間,就有了可喜變化。
趙淼以為劉冬梅來綜合廠找鐵民,就是為這件事而來。為避免鐵民後院起火,趙淼力主讓財務償還給鐵民這筆錢。
劉冬梅手裡攥著一千塊錢,猶豫再三,提出一個讓鐵民頭疼的要求。
她說:「哥,我想去綜合廠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