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最近比較煩
劉冬梅給鐵民出了一個難題。
綜合廠的效益剛見抬頭,董振生就給鐵民下令,讓他著手準備,接納應屆畢業的職工子弟。
前文我們說過,劉冬青高中畢業,被稱作大學漏子。在鐵路基層各站段,除了稀疏幾個大學畢業生以外,這種大學漏子堪稱是稀缺人才。
因為當時的鐵路子弟,多半都是初中畢業。
生子是個例外,他初中還沒讀完,就被勒令退學了。
一周的工讀學校生涯,生子被打青了屁股,也鍛造出了一張鐵青色的臉。
他再返回學校,別說是年齡相當的同學,就是老師看見他,也跟遇見病菌一樣,遠遠躲開。
生子正兒八經成了學校的棍棒,一切都是他裝的結果。
記得當時發生過一個真實的故事。
嚴打期間,一個精不精,傻不傻的小夥子,就是俗稱的二綽寇。
他在飯店吃飯,幾瓶啤酒下肚,要在同伴面前顯擺一下。便主動提起不久前發生的一起命案,一拍胸脯說:「那就是我乾的。」
同伴知道他沒事好吹牛逼,只是哈哈一笑罷了。
沒想到鄰桌吃飯的人大有來頭,他們在二綽寇等人吃喝完,準備結賬走人時,攔住二綽寇,亮明身份:區刑警隊專案組的。
人家正在追查這起命案的真兇,二綽寇就主動送上門去了。
要說當時的刑偵手段,從劉守成當公安那會兒的做法,就能窺一斑而知全豹。所以幾十年後,有了國家賠償這一說。
咱們長話短說,二綽寇被抓進去沒多久,經不住折騰,人家說啥,他都認賬,他最後被判了極刑。
據當時在場的人說,姐姐給他買了一套新衣裳,送他最後一程,他則欲哭無淚。
有人說他被噤聲了,也有人說他被嚇傻了。
人們因此驗證了一句話:裝逼犯,遲早要完蛋。
生子就屬於這一種。
兩個學生打架鬥毆,其中一個自詡有生子罩著,貌似天下無敵了。
兩人動起手來,這位揮舞一把水果刀,一不留神插進對方的胸膛里。也不知道他扎的怎麼那麼准,怎麼那麼寸,正扎在人家小心臟上。
兩個人只為幾句口角,一個一命嗚呼,另一個成了少年犯。
按理說,這事跟生子沒有一毛錢關係。就因為在審訊中,這位少年犯交代案發情景時,提到一句他有生子罩著,生子就被抓了進去,挨了一頓胖揍,又把屁股給打青了。
好在生子除了會裝逼,沒犯過具體案件。
他也沒像二綽寇那樣,一挨打就胡說八道。生子得感謝爹對他的日常管教,動輒拳頭撇子一頓打,已經把他打皮了罵滑了。
他不管公安怎麼嚇唬,怎麼讓他皮肉受苦,他一口咬定沒做過違法事。
就這樣,他被抓進去兩天後,放了出來。
別以為這事就算過去了,辦了冤假錯案是要負責任的。
在學校的勒令退學書上是這麼寫的:
查周鐵生同學,自入學以來,一貫為非作歹,欺負同學,屢屢受到法律制裁。為維護校風校紀,現決定給予其勒令退學處分。
周志強拿到這份通知書,跳著腳罵學校領導的八輩祖宗,他破例沒打生子,甚至連責罵聲都沒有。
「爹,讓我接班吧。」生子哭喪著臉,向爹發出請求。
「你連初中畢業證都沒有,拿啥接班。」周志強一句話,讓生子冥思苦想了好久的一場美夢,瞬間變成了泡影。
鐵民為這事,急出了一嘴的水泡,他再一次連累到生子。
學校領導在處分生子前,特意來綜合廠找鐵民,提出要與綜合廠搞共建。
學校操場坑窪不平,他們希望鐵民能幫忙,搞一車礦渣來填補一下。
按理說,這不是一件難辦的事。
只要鐵民找到董振生,由董振生出面,跟鋼廠打一聲招呼,就能滿足學校的要求。
礦渣本身就是鋼廠外排的廢物,這東西用來墊道,遇水就會凝固。對於小鎮這樣的鄉鎮結合地區,確實很有益處。
問題來了,鐵民憑啥要為這事,去麻煩董振生。
就為生子先被送工讀學校,又無緣無故被抓進去,挨了一頓打。鐵民把這一切,都記在了學校領導頭上,他為啥要去幫助這幫勢利眼。
學校完全有能力,保住生子不進工讀學校,不被誤抓。
只要校長一句話,就能辦成的事,校長卻把這事,當成了他嚴格整頓校風校紀的成果。
去你M個逼的吧。
鐵民心裡罵上一句,固執的搖頭說:「這事我辦不了,你還是找別人去吧。」
就這樣,生子被勒令退學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生子剛被勸退,綜合廠這邊就傳揚開了。
鐵民就是所謂的王八鑽灶坑,憋氣帶窩火。
「正好你弟不愛學習,那就讓他來廠子上班吧。」趙淼輕鬆一個建議,提醒了鐵民。
董振生讓鐵民安置的,是應屆畢業的職工子弟,生子就占最後一個字的便宜了。
鐵民向董振生彙報此事,結果即使用後腳跟來想,也能得到正確答案:「那就來吧。」
鐵民為了生子,剛剛開了一個,他認為是以權謀私的先例,劉冬梅就張羅著也要去綜合廠上班。
「你這不是跟我沒事找事嗎。」鐵民嘴裡吃著,劉冬梅特意為這事,給全家包的餃子,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劉冬梅的提議。
「為啥呀。」劉冬梅猜准了鐵民要回絕她,但是她沒想到,鐵民回絕的這麼爽快直白。她說:「是因為我的農村戶口,還是為了別的事。」
劉冬梅所謂別的事,指的就是趙淼,也是她要去綜合廠上班的主要目的。
你倆一副架,整天在一起勾搭連環,我不知道還則罷了,知道了就必須嚴防死守,而且還要說到做到。
鐵民拒絕劉冬梅,主要考慮到他現在的廠長職務。
剛把生子弄進廠里上班,緊接著再把媳婦也弄進來,綜合廠又不是他自家開的,人家肯定要說閑話的。
當然,劉冬梅在這個時候,提出這個要求,鐵民也會想到,有趙淼的因素在裡面。
她上午去綜合廠,晚上就提出這個要求,說跟趙淼沒有關係,傻子都不會信。
鐵民憨憨一笑,沒接劉冬梅的話。
「我只是通知你一聲,你答不答應無所謂。」劉冬梅一臉的輕鬆,倒讓鐵民緊張起來。
「你到底要幹啥。」鐵民問。
「我要上班。」劉冬梅回答,還不忘補充一句說:「我要去你們綜合廠上班。」
「我可沒答應你。」鐵民再次表明態度。
「我沒指望你能答應。」劉冬梅說的一身輕鬆,讓鐵民不得不想到劉守成的遺風,在劉冬梅身上活靈活現了。
「你想咋辦。」鐵民怕了。
「涼拌。」劉冬梅勝券在握。
「咱不鬧行嗎。」鐵民從認識劉冬梅那天起,就沒對她說過一個求字,這會兒他發自內心的害怕了。
劉冬梅微微一笑,把孩子抱起來。她掏出那個碩大的,也是鐵民戀戀不捨的,哺育生命的源泉,塞進孩子的嘴裡。
有句老話,叫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鐵民一聽說劉冬梅要去綜合廠上班,立刻就回絕了,為啥還用說嗎。
你說你跟趙淼是清白的,咱結婚時,趙淼憑啥給你花一百塊錢,你倆有啥深交,就因為在一個辦公室,總共待了不到一個月,拿啥交出的感情。
此時,鐵民坐著吃餃子的位置,就是當初他和趙淼肩並肩坐過的地方,鐵民還要輪拐杖打劉冬梅。
「我警告你,不許去找董大爺。」鐵民憋悶了好一會兒,一碗餃子都吃完了,才想到劉冬梅的涼拌方案。
涼拌,不如夫妻間的熱炒。
你跟我連哭帶鬧的,哪怕還像上次那樣,我要輪拐杖打你,你把眼睛一瞪,跟我愛T媽誰誰都行,千萬別為這事去找董大爺。
「我憑啥去找董大爺呀。」劉冬梅一臉的莫名其妙說:「我找董大爺,人家也未必能理我。」
劉冬梅闡述了一個事實。
雖然董振生對鐵民的婚姻,從來沒多說過一句話。他跟鐵民在一起時,甚至刻意迴避談論家庭這個話題。
但是,劉冬梅能清晰地意識到,董振生從來沒正眼瞧過她。
劉冬梅曾經為這件事,回娘家詢問過父親,是否與董振生有個人恩怨。劉守成提到他錯抓鐵民后,引起董振生的不滿,僅此而已。
肯定不是為了這個,劉冬梅當即作出判斷。
不管劉守成以前跟鐵民有啥過節,她現在跟鐵民成了一家人,而且還有了孩子。董振生看在鐵民的份上,也不該對她如此冷漠。
兩人平常見面,劉冬梅不打招呼,董振生肯定低頭走過去,即使劉冬梅跟他打招呼了,他也是嗯、啊一個字,十足的應付。
鐵民聽了劉冬梅的話,他緊懸著的一顆心落了下來。
他嘴裡不說,心裡得意。
小樣兒,還跟我玩深沉,看你還有啥本事。綜合廠我是廠長,沒有董大爺的命令,我又不吐口,我看誰能把你安排進來。
她不會去找趙淼吧。
鐵民一個閃念,隨即便給否掉了。
劉冬梅不管找誰去辦這事,都不可能去找趙淼,不是她煩趙淼,而是趙淼根本就不待見她。
這也怪不得趙淼。
誰家還沒結婚的大姑娘,不分青紅皂白,就敢拿一個褲衩子,去找另一個沒結婚的姑娘宣示主權。
雖然很實用,但也太噁心了。
只有劉冬梅這種人能做的出來。
也只有趙淼這種人,能公開對鐵民表明立場,希望鐵民別跟劉冬梅這種人結婚。
鐵民和劉冬梅結婚,趙淼隨了一百塊錢大禮,當時真把鐵民給造懵了。按他們的交情,趙淼不可能花這麼多錢。
事後鐵民琢磨出滋味了。
劉冬梅敢拿褲衩子來噁心我,我就能拿一百塊錢,讓劉冬梅提心弔膽。
這就是所謂的打蛇要打三寸處,趙淼知道劉冬梅怕失去鐵民,她便拉開架勢,讓劉冬梅不寒而慄。
穩妥起見,鐵民提出一個建議。
他說:「當初咱失算了,如果堅持做熟食生意,現在已經發財了。」
「你說得對,當初我……」劉冬梅想把責任推給父親。
這是事實,反正父親跟鐵民始終不冷不熱的,鐵民知道了,也不能把劉守成怎樣了。
劉冬梅話到嘴邊,明白了鐵民的意圖。
她不屑地一笑說:「你別跟我打岔,我啥都不幹,就要去你們綜合廠上班。你答應也好,不答應也罷,反正我去定了。」
「別給臉不要臉!」鐵民瞪起眼睛,開始發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