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血信徒

傳說上帝創造了這個世界，而教會被其賦予了管轄世界的職能。教會成員等級由高到低依次是教皇、主教，神父、執事、信徒。教會為了鞏固統治，嚴令所有人必須遵循上帝的思想和意志，於是教堂遍地開花。

教會條文規定，若一個人年滿三歲，他應當加入教會並且去指定的兒童教堂學習，學滿七年便可獲得信徒身份以受上帝庇佑。初成信徒者須轉入正式教堂學習，直至度過他十八歲的成人禮；教堂的領導人便是神父。神父負責傳達上級要求以及出席重大活動，其餘事項全權由執事負責。

今天，我的任務是——殺死神父。

早晨，我和黎汐相約前往教堂。

「警報警報，速來增援！門衛室發現一名藍血信徒！」當我和黎汐走近圍欄入口處時，前方突然傳來門衛驚恐的喊叫聲。

圍欄外的信徒早已亂成一鍋粥，從他們的議論聲中我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門衛晨檢時配槍子彈正好耗盡，門衛便用刀割破了一位受檢者的手腕。一般人的疼痛敏感度會因戰時所需被醫院強制降低。就割破手腕而言，一般人是感覺不到痛的。可那位受檢者卻疼得滿地打滾，哀嚎連天，藍色血液源源不斷地從他傷口淌出。顯然此人是不具備自愈能力的藍血異人。

所謂的藍血異人，除了上述異常其實和普通人毫無分別。但由於上帝之血呈紅色，所以他的子民理應同他一樣，故而藍血異人普遍被視作異族處理。

十餘秒后，執事成群結隊地趕了過來。電光火石間，那名藍血信徒被無情擊斃。暴動既平，執事帶走了藍血信徒的屍體。

緊急情況下，執事配槍里裝填的全是銅質子彈，這種子彈若擊中頭部或心臟，便會直接致死。

心臟是承載「善」的容器，而大腦則是表達「善」的場所，二者若損其一，對人的打擊無疑是毀滅性的。

我心中有些猜疑：這名已經死透的藍血信徒為何今天才被證實，難不成人能夠突發性地變異？我同樣好奇，教會為何要建立此等無聊的血液檢查制度。然而這些問題恐怕一時半會兒很難得到解答。

現場的秩序很快便恢復如初。

「喂，想什麼呢？」黎汐的話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沒什麼，進去吧。」

信徒排成一條長龍，正有序接受門衛的檢查。黎汐如驚弓之鳥般躲在我身後，緊緊抓著我的衣角不肯撒手。

「人從記事起，每天都要接受這種檢查，難道你還沒習慣嗎？」

「蠢啊你，我怕的是這個嗎？」黎汐惱怒地拍了一下我的頭，「剛剛有個活生生的人死在我面前了誒，我能不怕嗎？」

「也對，」我似有所覺般點了點頭，同時看了眼四周。其餘信徒的對話中似乎從未出現過藍血信徒。

突然，一股不祥的預感在我心底油然騰升。

「你不覺得哪裡不對勁嗎？」

「哪裡？」

我把跟前的一位男生推倒在地，隨後單膝頂著他的小腹，奮力揮舞雙拳擊打他的面部。

「沒良心，你幹嘛？！」直到黎汐開始阻攔我，我才停止手下的動作，搖了搖麻木的雙手，站起身來。

那名男生已被我打得頭破血流。可他卻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重新排入隊伍中。其餘信徒則同樣若無其事地排著長隊，聊著日常，彷彿剛才發生的事情就像一滴水落入了海洋。

「看出問題了么？」

「好詭異，

」黎汐鬆開拉住我的手，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這些人，就像程序的的一串串代碼，而我們則是其中的的bug。」

「那我們該怎麼辦？」

「增加bug，令程序崩潰。」

「啊……我沒聽懂……」黎汐撓了撓頭，尷尬地沖我微笑了兩秒。

「跟我走就對了。」我扶起黎汐，拉著她徑直走向門衛。

見到有人插隊，門衛一臉不難煩地嚷嚷道：「懂不懂先來後到啊？到後面排隊去。」

「不懂。」

我一腳把門衛踹翻，拉著黎汐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圍欄內部。門衛始終未曾上前阻攔。

趕往教堂途中，我和黎汐在花園長椅處坐下，進行事態分析。

「那名藍血信徒一定是程序的一環，否則其餘信徒根本不會注意到他的死亡，並且流露出害怕的神情。」

「照你這麼說，我也程序的一環咯？」

「他們的害怕是程序模擬的，而你的害怕是神經傳導的，二者有本質區別。」

「你是怎麼知道的？」

「如果你發現有人死在你面前，你能忍住不去提及這個人的死亡嗎？如果能，那就證明你只是個冷血的機器。」

「當時，我從其餘信徒的對話當中，根本沒有聽到任何關於藍血信徒之死的言論，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確實奇怪，」黎汐微微頷首。

「而且我打人這件事，除了你壓根沒有人注意，這就更加奇怪了。」

「結合信徒和門衛的種種怪異行為，我推斷我們是這個程序世界的bug，因此程序執行到我們這裡才會出問題。」

黎汐兩眼放光地看著我，對我發出由衷的讚歎：

「你好厲害！我對你簡直……有個成語叫什麼來著？嘶……我忘記了……」黎汐無奈扶額。

「死心塌地？」

「臭不要臉。」

「真貼切。」

「你戲弄我！」黎汐猛捶了一下我的肩，有些許的痛。

「好了回歸正題，現在幾點了？」

「七點整。」

「等遲到再上樓。」

「你瘋了嗎？」黎汐難以置信地看著我，「萬一你的猜測是錯的呢？我可不想受罰。」

「既然你信不過我，那我就自己上樓吧，順帶借我送你的生日禮物用用。」

「不給！要走一起走，我也不是貪生怕死的人。」話落，黎汐又眉眼低垂地輕聲說，「反正我的心臟沒了，也活不了多久。」

「有我在，你死不了。」我摸了摸黎汐的頭，安慰道：「距離找回你我的心臟已經不遠了。」

七點十五分。

「走吧，去奔赴一場新的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