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枯枝敗葉
開羅鎮第一醫院與開羅鎮警局不同,第一醫院並沒有位於開羅鎮城鎮的中心地段,而是位於邊緣地帶,據說是因為中心地帶的土地都賣出去用作商業化處理了。而且,醫院建立在邊緣地帶還有一個好處——後方就是在荒原野林之中開闢出的大片墓地。
可謂是就醫送葬一條龍,迅速從入院到入土,在這種奇怪的地方效率可謂是出乎意料的高。
總之雖然這個布局很奇怪,但這並不是西澤該考慮的問題了。西澤從維克爾那裡得知,受傷的安格斯第一時間便被吉爾鎮長安排送進了第一醫院進行治療。同時,先前的那些死者殘軀也是被送往第一醫院進行解剖處理的,雖然並沒有傳回來什麼有價值的信息就是了。
或者說,也有可能是吉爾鎮上故意對他們隱瞞了什麼
但不管如何,西澤都需要前往第一醫院調查一趟,關於精神病患,關於那些受害者的屍體……
至於維克爾,西澤給了他兩個選擇,一個是自己找個地方藏起來,等待事態結束。運氣好,能活下來,運氣不好,還沒等西澤解決事態就先被敵人解決了。
另一個選擇的話,就是跟著西澤行動。大概率會死,只不過西澤會盡量照顧他一下而已,運氣不錯的話也能活下來。
雖然活下來並不一定是好事。
在短暫的考慮后,維克爾決定跟著西澤一起行動。一方面是他對於自己的武力很了解,以自己的綜合實力來說根本不足以應對惡劣的危機狀況;另一方面,他也是想要克服過去的那段陰影。
如果自己永遠都在逃避恐懼的話,那他永遠都無法擺脫過去的糾纏。
西澤與維克爾抵達第一醫院附近時,已經是凌晨了,遠遠地就能聞到一股刺鼻的惡臭,距離越近這股味道就越濃烈。
馬匹已經不願意再繼續前進了,所以二人只能下馬步行。
「你有沒有聞到什麼隱隱約約的臭味,西澤。」維克爾左顧右盼不停挺動鼻尖,嗅聞空氣,彷彿在尋找異味的來源。
西澤腳步一頓,但並沒有說什麼。因為無論說什麼,都毫無意義。
如果說將人類的存在比作一張白紙的話,那黑暗的存在就像是墨水一般。白紙一旦沾染上了墨水,便會不可逆地被污染。這不止會影響白紙自身的存在狀態,同時也會讓被污染的白紙相對於純凈的白紙來說,更容易被黑暗所凝視。
最終,隨著時間的推移,被污染的白紙將會不可避免地逐漸加深被污染的程度,直到自身也成為黑暗的一部分。
維克爾此刻的狀態就屬於,污染程度逐漸加深的進程。但這是不可逆的,即便他沒有選擇跟西澤一起行動應對異常事態,在這樣的環境下也必然會如此,頂多是速度的問題。
雖然跟西澤一起行動污染程度加深的速度會相對較快,但這是建立在維克爾沒有遭遇妖魔的前提下。
選擇與西澤一起行動,至少西澤會負責解決最大的危險,也能獲得西澤的幫助。如果他單獨行動,僅僅是一隻下位妖魔就可以將他撕碎,即便他有銀隼也沒用。
因為妖魔的攻擊不止是針對肉身的,同時還是針對靈魂與肉身的。
「對你來說,最好的做法就是將異味無視。」西澤給出提醒,自欺欺人也是對付黑暗侵襲的手段之一,但也只能略微延緩而已。
而且自欺欺人只對維克爾這種靈感初窺門徑的人有點用,對西澤這種程度的人來說,
毫無意義。
隨著西澤二人的不斷逼近,空氣中瀰漫的惡臭也越來越明顯。維克爾顯然銘記了西澤的話,沒有再提出絲毫疑惑,儘管隨著他們的靠近,周圍的環境越發的老化,枯敗。
而這種環境的變化,越是靠近第一醫院,就越是明顯。
路面上到處都是枯枝敗葉,樹木灌木叢變得光禿禿的,牆體開裂,爬滿了爬山虎……如果不是醫院樓房裡的燈依然還是亮著的,這裡簡直跟廢棄了數十年的老舊病棟沒什麼區別。
到了此時,維克爾也再也無法保持沉默了。因為和開羅鎮的整體環境與建築風格相比,這裡就像是上個世紀末的建築,而且是那種因為安全問題和功能缺失問題而即將荒廢的危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維克爾一臉的難以置信,他甚至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短短几分鐘的路途,彷彿就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西澤目光炯炯,凝視著燈光通明的醫院大樓,他眼中的建築環境還要比維克爾眼中的更加破敗惡劣。
開裂的牆體之內殘留著血跡,爬山虎的縫隙之中是燒焦的痕迹,滿是銹跡的鐵門上充滿了抓痕……這一切彷彿都在預示著這裡曾經發生過某種極為暴力的衝突。
「看來情況比我所想的還要惡劣……」西澤輕聲低語。
「啊?」維克爾豎起耳朵,明顯沒有聽清西澤剛才說的是什麼。
「我說,一會以跟著我,別說話,別亂看,我說什麼你做什麼。最重要的是……」西澤扭頭緊緊地盯著維克爾,認真地說道:「保持理智,理智才是決定你是否能夠活下來的最關鍵的因素。」
後面的話西澤沒說,那就是:但理智也並非是完美的產物,當你無法自由選擇是否死亡的時候,理智便會成為你痛苦的源泉。那時候,你就會開始痛恨,為何自己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說完,西澤便徑直朝著第一醫院破敗的大門走去。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留在外面,找個地方躲起來等我。儘管我絲毫不覺得有用就是了,因為從我們下馬的那一刻,就已經落入它的視線了。」
維克爾才不可能一個人留在外面呢,急忙跟上西澤。現在最安全的不是什麼偏僻的角落,而是緊緊跟著西澤,這樣才能有一線生機。
一邊走,維克爾緊緊地抱著自己懷裡的羊皮紙。西澤告訴過他,如果單獨一個人遇到銀隼無法解決的危險,就閉上眼將羊皮紙里的東西甩出去,應該能拖延幾秒鐘。
但記住,千萬不願要好奇裡面到底是什麼。
西澤伸手推開斑駁生漆的鐵門,伴隨著吱呀吱呀的刺耳聲,鐵鏽不斷脫落,鐵鏽的氣味鑽入鼻尖。聲音疑似驚醒了正在熟睡中的前台值班人員,一名身穿護士服的女子推開門出來查看。結果在護士小姐出來的一瞬間,維克爾下意識地就要拔槍,但剛起手就被早有預料的西澤伸手按了回去。
在被西澤盯了一眼后,維克爾想起了西澤方才的話,點頭表示自己明白。然後便開始深呼吸平復自己的情緒與心跳。
而維克爾突然激動的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眼前這名護士的模樣實在是太過於偏離傳統的護士形象。雖說現在都什麼時代了,不該再用傳統的眼光去限制事物的更迭演化與發展,但這種形態的護士對於當前的人類來說,審美實在還是有些過於超前,抽象和藝術化了。
眼前這名護士小姐的衣服上夾雜著烏黑的斑斑血跡,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臭,裸露出的手臂與小腿上充滿了傷疤,穿插著線繩編製的詭異圖案。臉部以鼻樑為界限,鼻樑以上的雙眼及額頭纏繞著骯髒發黃的紗布,臉頰上划滿了傷疤,伴隨著護士的開口,隱約能看到,在她的口腔內部除了舌頭之外,還有另一根長有尖刺口器的黑色觸手狀生物在不斷蠕動。
「二位有什麼事嗎?」雖然形態過去超前,但好在聲音沒有,而且挺好聽的。如此一來,其實這名護士,對於某些人來說也不是不行,反正關了燈都一樣,聲音好聽不就行了。
畢竟,人類的可能性是沒有極限的。
「我們是從夜都來的高級警探,今天成功抓捕了殺人兇手,因此想來看看受害者安格斯的傷勢如何,他應該是夜晚時送來的。大半夜的,勞煩您幫我們查一下他們的病房號。」
說的同時,西澤重新取出了一張身份銘牌,他的身上有一堆身份銘牌,各種各樣的身份,方便他出沒於各種場合。
「很抱歉,現在已經很晚了,病人需要休息,二位明天再來吧。」雖然護士小姐有著非傳統的超前形態,但在職業道德這方面顯然還是十分遵循傳統的,爽快地拒絕了西澤的要求。
一時間,現場的氣氛凝固了下來。
同時維克爾的心跳也越來越快,他雖然知道自己會再次面對一些難以理解的景象。但他怎麼也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更沒有想到衝突也會來得這麼快,他一點自我心理建設都還沒來得及做啊。
「那看來是只有這個還不夠。」
西澤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但並沒有收回身份銘牌,而是右手十分熟練地伸進風衣內側摸索。
「那這個,加這個,可以了嗎?」西澤依然保持微笑,左手拿著銘牌,右手拿著一枚刺釘劍,抵在了護士小姐的頸部。
面對此情此景,護士小姐沉默了一下,最終選擇了善解人意,也可以說是從心,微微後退彎腰行禮。
「不好意思耽誤二位的時間了,請二位跟我來,我這就為二位查詢。」
於是,這位護士小姐就以面對西澤二人,背對醫院的奇特姿勢,倒退回了醫院。
面對這一詭異的情況,維克爾雖然心中充滿了不理解,但卻並未提問。不過西澤顯然不是很放心,於是轉過身提醒維克爾。
「提醒你一句,在你不想撕破臉之前,最好不要試圖去看她的身後。」
以西澤過去處理異常事態的經驗來說,過盛的好奇心往往會招致意想不到的災禍。所以很多時候,西澤需要做的並非是了解眼見的一切,而是解決掉異常事態誕生的原因就夠了。
至於別的,見鬼去吧,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地被什麼存在給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