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徐喬在黑暗的潮水中沉浮。
窒息。
冰冷。
疼痛。
密密麻麻一同襲來。
她看到一縷光,光的盡頭傳來一處聲音,他在叫她——
「喬喬。」
那是她的愛人,她的丈夫。
壓在身上的沉重感消退,對生命的渴望將她從幽邃黑夜裡拉回。
徐喬睜開眼,瞥見落在窗檯一隅上的陽光,放在上面的仙人掌生了嫩芽。她眼珠轉動,看到了憔悴削瘦的媽媽;嘰嘰喳喳叫著話的父親,面容冷淡的弟弟,還有……坐在她床邊,拉著她手的傅行止。
徐喬吞咽口唾沫,盡最大的力氣給愛的人扯出一抹笑。
「我、我去叫醫生。」徐母忍著難過,「徐衍看著點你爸,我一會兒就回來了。」說罷,匆匆跑出病房。
徐喬微微轉了下脖頸。
面前的男人瘦了許多許多,髮絲凌亂,臉上青色的鬍渣很久沒有打理。
他不說話,只是握著她的手,看著她。
「傅行止……」徐喬喉嚨里溢出聲輕喚。
「我在。」他聲音沉沉的。
「對不起。」徐喬閉了閉眼,嗓音乾澀,「我們的婚禮……好像要延期了。」
傅行止脊樑僵住,巨大的酸楚從胃部湧上喉嚨,他喉結滾動將哭意咽回,然而滾燙的淚水還是從眼角滑落。
傅行止俯身貼上她的額頭,溫聲細語:「不是無限延期就好。」
徐喬胸口作痛,她長長舒了口氣,再次閉上眼睛陷入昏睡。
**
徐喬頭部受傷,身體多處骨折,直到治療一周后才能勉強多說幾個字。
早八點,沈嘉明帶著兩位警察進入病房。
他來勢洶洶,讓徐母心裡一個咯噔。
「沈警官,我女兒才剛醒,恐怕沒有辦法配合你們調查。」
這幾天所有人都極力避免提及發生在她身上的悲劇,她身心重創,早已不堪重負,徐母不想再讓人在她傷口上撒鹽,她害怕徐喬撐不過去,更害怕流言蜚語傷害到她。
「我知道您的感受,但是時間耽誤越久,抓捕兇手的難度會越大。」沈嘉明眼角餘光略過床上的徐喬,「徐小姐,方便接受調查嗎?」他向徐喬出示了證件,「我是刑警隊第三中隊的沈嘉明,負責你的案件。」
「沈……」
「媽。」徐喬打住她,「沒關係的。」
她眼神中帶有猶豫。
「您先出去吧,我和他們單獨談。」
徐母嘆了口氣,亦步亦趨的離開病房,動作輕柔的合上房門。
徐母離開后,病房裡只剩下徐喬和三位警察。
沈嘉明坐到她床前的椅子上,靜靜打量著眼前的徐喬。
她纖細單薄,氣質里透出一抹秀婉,與他對視的雙眼溫和清明,看起來並沒有被所經歷的不幸所摧毀。
「案發當天你幾點離開的家?」
徐喬合目回憶幾秒,「快九點。」
沈嘉明問:「具體情形還記得嗎?」
徐喬說:「雨很大,我找不到車,因為公司不遠,所以決定步行去。」她語調極慢,「可是、雨真的很大,於是我就走了小路……」
回憶的畫面在腦海中裂開。
徐喬不自覺抓緊床單,「我的未婚夫給我發來簡訊,我想回復……」頓了下,「然後我被襲擊了。」
「看清嫌犯的樣子了嗎?」
徐喬搖頭。
「他把你帶去了哪裡?」
徐喬搖頭。
沈嘉明皺了皺眉:「一點印象都沒有?」
徐喬說;「他蒙著我的眼睛,我什麼都不知道。」
沈嘉明問:「聲音呢?聲音還記得嗎?」
聲音?
聲音是什麼樣的?
徐喬只記得唱片機吱呀作響,還有伴隨在耳邊粗重的呼吸。
她胸脯劇烈起伏,大腦拒絕產生回憶,以疼痛脅迫她停止。徐喬閉眼悶哼,捂著腦袋地吟出聲。
「徐小姐?」沈嘉明不由起身靠近,「需要我叫醫生來嗎?」
他靠得不算近,然而撲散過來的熱氣讓她精神緊繃,腦中警鈴作響,理智炸裂,只剩恐懼在眼中洶湧。
「你別過來——!」徐喬眼睛瞪得極大,嘶吼衝破咽喉,沙啞又尖銳。
沈嘉明一怔,急忙後退。
門被打開。
傅行止拎著午餐進來。
室內氣氛壓迫,男人看了看徐喬,又睨了沈嘉明一眼,他默然不語放下保溫杯,語氣溫和,眼神卻端的疏遠冷淡,「抱歉啊沈警官,喬喬身體情況不太穩定,現在需要的是休息。不介意的話,你們可以改天再來。」
沈嘉明抿了抿唇,並沒有離開。
「徐小姐,我最後再問一個問題,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跳湖。」兩個字顫抖,徐喬瑟縮成一團,「我……我游泳很好,他可能以為我死了,沒有追過來。」
她遊了好久。
又跑了好久。
「所以你逃跑時也沒看清他的樣子?」
徐喬緩緩地,再次搖頭。
沈嘉明頷首,「謝謝你的配合。接下來的時間請好好休息,我們會再過來的。」
三人離開醫院,一同坐上警車。
沈嘉明目光放遠,指尖點燃根煙,有一口沒一口的抽著
開車的警察苦笑著搖頭:「檢查不出體.液殘留,現場周圍沒有監控,這位徐小姐也不是很配合,我看我們難搞嘍。」
沈嘉明掐滅煙頭,「走。」
「去哪兒?」
「目擊者發現她的地方。」
警察怔了下說:「我們之前已經去過很多次了,找不到任何線索,」
「徐喬帶著重傷跑不了多遠,她又說是跳湖跑的,我記得那邊是有個無人湖,你多叫幾個人手,我們多找找,總能發現點什麼。」
他點了下頭,發動引擎前往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