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隔了兩天,沈嘉明再次來到醫院,這回手上多了幾張照片。
「我們從發現你的位置搜到一處符合需求的野山林,山林里大概有四個廢棄木屋,你看看有熟悉的嗎?」
那片山林位於郊野,隸屬於某個房地產商人,五年前林中燒了場大火,負責山林的守林人死於火災,後來山林無人看管,裡面樹木竟也長得鬱鬱蔥蔥。
那場山火雖沒沒讓四個木屋完全燒毀,卻也蛛網遍布,髒亂不堪,他們只是進去繞了一圈,就被惡臭逼退。
儘管懷疑木屋可能不是案發現場,然而為保謹慎,沈嘉明還是讓人拍了照片,又將每座屋子仔細偵查了番。
徐喬狀態依舊很差,她強撐著身體看向照片。
照片里的木屋被樹影包圍,籠罩在層層灰暗下,窄小的木屋似惡魔張開的血口,似乎馬上要將她吞噬殆盡。
那夜的畫面在腦中撕裂拉扯,惹得太陽穴突突犯疼。
她閉著眼,會想到的只是呼嘯的風,冰冷的雨,還有藏在深湖下無法呼吸的自己。
徐喬呼吸加重,全身跟著記憶而痛苦戰慄。
「我不記得了。」儘管難受,但她還是咬牙說,「沈警官,我什麼都不記得了,真的。」
她閉了閉眼:「我只想快些逃出去,我都不確定是不是木屋。」頓了下,「他一直蒙著我的眼睛,強.暴我是也沒有鬆開……」即使後來拉開了布條,長時間的黑暗還是讓她看不見任何東西,就算看見,她的注意力也不會在周圍。
「徐小姐……」
「她說了她不知道。」門被粗暴推開,徐衍面色不善,「一會兒徐喬要做心電,各位改天再來吧。」
他態度囂張,眉眼間透著不羈輕狂。
跟在沈嘉明身後的年輕警察不滿他的態度,正要發作便被沈嘉明打斷。
沈嘉明扭頭看著徐喬,女孩兒瘦了很多,一雙眼無光渡入,灰沉暗淡。再對比照片上的姣好明媚,此刻的她就像是從泥土裡掏出的破碎珍珠,沒一點精神活力。
沈嘉明心生出幾分憐惜,再說不出強迫的話:「我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那你現在安心修養。至於照片我就留下了,若有空就仔細看看,要是想到什麼務必聯繫我們。」他語氣微頓,「徐小姐,我們是警察,絕不會讓你平白受到傷害。」
說完這段話,沈嘉明踱步離去。
人走後,徐衍坐到病床前,把徐母煲的湯從保溫杯里拿了出來。
他一直低頭專註保溫杯,目光始終沒有與徐喬相視。
氣氛沉默間,徐喬輕音打破寂靜:「媽呢?」
徐衍低低道:「給爸聯繫療養院。」
徐喬一怔。
她張了張嘴:「因為我嗎?」聲音沉了下去。
徐衍舀了一勺湯送到她嘴邊,「媽說有專門的人照顧比較好,畢竟爸的情況你也知道,時好時壞的。前天爸又犯了癲癇,家裡都沒人差點出事。」徐衍說,「媽怕你擔心一直沒讓我告訴你,可是我覺得你早晚會知道,不如先說了。」
徐喬一顆心沉到谷底。
她扯緊蓋在身上的床被,默默將頭別到一旁流著淚。
「我……」徐衍拿著勺子的手再抖,他低下頭,咬了咬下唇,片刻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對不起。」
徐喬看過去。
「徐喬,對不起。」
徐喬詫異地看向他:「阿衍……」
「我不是故意不送你的。」少年嗓音顫抖,「我真的不是故意不送你……」
他自責難耐。
這些天只要一閉眼就會想到徐喬躺在病床上的畫面。
他悔恨愧疚,更多的是後悔。
他多想回到那一天,那一個晚上,親自送她。
病房裡傳來男孩壓抑的啜泣。
徐喬看著他哭,最後伸出手,輕輕撫摸上那柔軟的髮絲。
「我知道。」她抓著男孩頭頂的一縷髮絲,摸了摸,指尖滑下擦去他臉上的淚水,「徐衍,爸爸、爸爸病了。」
徐喬鼻尖發酸,「爸爸再也保護不了這個家了。」
徐衍眼眶通紅。
「你是媽媽的靠山,也會是我的靠山。」她抽抽鼻子,努力沖他露出一抹笑,「要是再下雨,你一定要去送我。」
她的話讓長時間陷入低谷的徐衍徹底崩潰,心中的難過愧疚再也壓抑不住,化作淚水一同宣洩而出。
他彎腰,抱住她痛哭出聲。
徐喬輕撫著他的後背,任由他發泄。
庫了許久,徐衍總算好受一些。
他臉紅眼也紅的鬆開徐喬,抽了抽鼻子不敢和她對視,「我、我下午有課。」
「嗯。」
「傅行止今天就能交接完工作,接下來一個月他都會陪著你。」徐衍看不慣傅行止,除了在學校,日常都是直呼其名。
徐喬早已習慣,並未過多在乎。
「那我走了。」徐衍抹了把眼淚,從椅子上起身。
徐喬頷首,再次合眼。
徐衍餘光掃向桌面,趁徐喬不注意時偷偷將照片揣到了褲兜里,隨後轉身離開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