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城南舊事（3）

工地上，四處都是灰塵和紅色的磚塊。

蘇娜娜一身工作服，趴在地上，仔細認真的辨別著每一個細小的東西。

另外一邊，看見程旭身邊沒人，痕檢組組長喊道：「程隊，你過來看。」

「是有什麼發現嗎？」程旭走過去。

「這棟樓，可能是一個巨大的丟人骨現場，蘇法醫找到了不少骨頭，但拼湊不完整，我們擴大了搜索範圍，從這裡到這裡，都有人骨，你看。」

痕檢組拿過樓層平面圖指給程旭看：「骸骨數量巨多，屍骨很可能是兩個人的。」

程旭垂眸，眼裡有些冷：「兩具屍骨？」

「沒錯。」

程旭沉默了足足一分鐘，而後，他問道：「要想找完，還需要多長時間。」

「最少一天。」痕檢組組長也不敢給程旭打包票。

工地太大，被挖掘機挖的四處都是坑，保不準哪塊石頭下面就有一根人骨。

程旭垂眸，思索一番后開口道：「你們辛苦一下，儘快找完，我讓蘇法醫先回局裡，看看能不能確定死者身份或者死亡時間。」

「沒問題。」組長應下，回頭又繼續投入了浩大的挖掘工作中。

痕檢組工作了一夜，程旭辦公室的燈也亮了一夜。

前半夜寫賀紅案的報告，後半夜寫著城南碎骨案的分析。

等他抬頭，已經是早上五點了。

肖瀟拿著剛剛熱好的牛奶，幾次要進去，又退了回去，反覆幾次后，還是走進去問道：「還能睡三個小時，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不用。」程旭搖頭，把所有報告裝在文件袋裡，他捧著杯子走到窗邊。

月明星稀，霓虹燈亮了半邊天。

五月的天亮的早，樓下已經有不少阿姨出沒，去各個超市買菜，還有一早起來打太極的老人家。

而在另外一個地方，有兩個人的屍骨被挖掘機無情的碾壓成碎片。

「你不是好奇，屍體是怎麼被埋下去的嗎？」程旭忽然提起了案子。

「你知道？」肖瀟疑惑的看著程旭。

「其實不難猜。」程旭轉身，靠在窗邊看著肖瀟：「肯定不可能是房子還沒修建的時候埋下去的，先不說屍體真正的死亡時間，就說是那時候放進去，在房子打地基的時候，一定會被人發現。」

「同樣的，也不可能是死者死了，馬上就放下去的，二三十年前，城南很繁華，在不驚動人把屍骨放下去，顯然也不可能。」

「所以屍骨是最近放下去的。」

聽到程旭的一番話，肖瀟頓時茅塞頓開。

明明就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可是她想了半天都沒有想明白為什麼，還在一直糾結著嫌疑人是怎麼把屍骨埋下去的。

肖瀟想著，而後又驚訝道：「怪不得你問李青松和羅聞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麼人，原來是因為這個。」

「也不止是這個，犯罪行為可能出於各種不同的犯罪動機，比如殺人可能是因為仇恨、圖財、激憤。在案件一開始的時候，排除社會關係，是方便弄清犯罪動機，從而找到或者說確定嫌疑人的共性，而不是特意去排除某個動機。」

冷淡的月光落在程旭的側臉上，有一片忽明忽暗的陰影，不知為何，肖瀟突然想起洛天海說的：程旭瘦了。

程旭的確是瘦了，肉眼可見的瘦了，單薄了。

肖瀟動了動唇，想問的那句話臨到了嘴邊有咽了下去。

她說過，那是最後一次，再問，就該討人厭了。

沒有覺察肖瀟出神，程旭還在解釋：「明白了犯罪動機，就從動機中去篩查嫌疑人，犯罪心理學大部分都是從這方面出發的。」

「我明白了。」肖瀟點頭。

「那你想想，還能不能想出其他的？」程旭有意引導。

「行啊。」肖瀟淺笑，想了會，認真的開口：「如果我是嫌疑人，拋開犯罪動機不談，要把這些屍骨在燈火通明的施工中悄無聲息的放下去，我會選擇晚上，最好是停電的晚上。」

「為什麼？」程旭反問。

「因為停電意味著工地停止施工，也意味著工地上所有人都不會發現我，而且，為了方便，我一定會有一個隨身攜帶的包，不用太大，但可以裝下兩個人的屍骨。」

肖瀟看著遠處的燈火闌珊，一條條想法，就像珍珠一樣，被串了起來。

「我會很熟悉拆遷樓的進度，也清楚這個晚上有我作案的時間，而且，我不會讓別人不會懷疑我的出現換句說，我和拆遷樓的所有人都很熟悉，他們不會意外我的突然到來。」

肖瀟說完，總覺得自己似乎還有一些什麼沒有說出來。

程旭卻笑：「也不知道該說你是連失憶都這麼厲害，還是說你之前是在藏拙。」

明明分析屍骨埋下去的時候像個門外漢一樣，在談起嫌疑人的心理活動，肖瀟又像一個幹了很多年，經驗豐富的老刑警。

「可能破案不適合我。」肖瀟失笑。

「你說的不錯，在前天晚上，拆遷樓的確停電了。」程旭把手機遞給肖瀟，開口道：「這是停電通知。」

「你是怎麼想到這個的？」肖瀟一目十行的把停電通知看完，不由發問。

她一直以為程旭沒有任何線索。可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僅憑著去現場的一個小時和對嘉禾集團負責人李青松和拆遷辦負責人羅聞的詢問，程旭已經推理出了整個案件。

並且，他還找到了相對應的證據。

「我比你想的簡單，屍骨是近段時間放下去的，不管是隨機還是特意挑選的那棟樓，一定有一個因素是異常的，就像這個停電。」

程旭把手機拿回來，語氣又淺了一些：「不過具體的，還要去查證，辦案不能只靠推理。」

「今天早上？」肖瀟突然就明白程旭為什麼不休息了。

八點早會，如果猜的不錯，程旭應該會七點出發去供電公司。

「對，我叫了老孫一起，如果你也想的話，可以和我們一起。」

要是肖瀟沒有說起停電這個，程旭也不會提起，等天徹底亮了，他就把肖瀟送回去。

可現在，他改變主意了，他想看看肖瀟到底能猜到哪一步。

「好啊。」肖瀟點頭。

案子討論結束，肖瀟準備走了，收程旭桌上剛剛喝完牛奶的杯子時，忽然一愣：「你在吃飯？」

肖瀟記得，那裡之前放的是她和程旭的合照，分手后程旭沒有把照片收起來，她自己拿走了，可現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棕色的藥瓶。

沒有標識，沒有名字，就只是一個瓶子。

「沒什麼。」

不等肖瀟把藥瓶蓋子扭開，程旭率先一步拿到自己手裡：「維生素。」

「程旭，你逗我玩呢？我們在一起七年，你什麼時候吃過維生素？」肖瀟反問，她看著程旭，一字一句問：「你是不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