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我恨，我真的恨死你們

楚楠從二年級辦公室離開，便沿著樓梯下行，往教學樓對面的圖書館走去。

校園的走廊上沒有人，大家不是趴在課桌旁睡覺，就是在埋頭學習，氣氛有些壓抑。

城大附中不是奢侈的富人學校，雖然在普通高中生看來它是貴族學校，但生源來說，這裡的學生大都來自中產技術家庭。

就和她們中產階層的精英父母一樣，家很大但不是特別大，賬戶有錢但不是特別有錢，家裡有個三五百萬的樣子，可也不敢隨意花銷，因為是中間層，總被四面八方的社會競爭壓得透不過氣來。

距離上課還有三十分鐘，圖書室的桌子上爬的都是三年級，因為競賽沒有得獎，不能保送，來自高考的壓力，讓她們吃不好也睡不好，只能埋頭苦學，生怕辜負父母的期待。

其中一位是圖書管理員，她趴在桌上睡得香甜，試卷被口水沾濕了大半，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兒。

楚楠並沒有打擾女生睡覺，而是找了一處靠窗的地方坐下，打開《魅魔滅絕史》。

因為沒有座位，所以只能坐在地面，加上被書架防著，位置隱蔽，不容易被其他人發現。

光線打在臉上，他靜靜地靠著牆壁看書，看起來唯美得不像人類，好在大家都看不到他，否則，一定會帶來不小的轟動。

秒針一步步走到終點。

閱讀進度從80%、81%來到了99%、100%

等到腦海中響起『已收錄』的電子音，合上書，享受融會貫通的餘韻，他才忽地想起自己忘記了要去上課。

陽光已經西斜，變成艷麗的楓色。抬頭的時候，才發現已經下午五點鐘四十，學校已經上學。

圖書館內不是沒有人，有一支文化類社團正在進行活動，因為不會打擾到備考生，所以，就算搞活動也是靜悄悄的，交流全靠電腦。

所以，圖書館里能夠聽到擦擦寫字的聲音。

與一般的重點高中不同，城大附中秉持著精英教育，四點半以後，由學生自由支配。

說是自由支配，其實就是參加社團活動，按照各社團指導老師的安排，參加各式各樣的競賽。

有些競賽當然很出名，獲獎就會登上地方報紙的頭條，還有很多競賽是不出名的，但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獲得名次后，便擁有保送某大學的資格，而夠資格參賽的都是地區名校。

楚楠因為身體病弱，每天都要去醫院複查，所以沒有參加社團，因此下意識當做社團不存在。

他正打算坐起來，再去一趟二年級辦公室，對向老師賠禮道歉，作為懲罰，他打算最近一周都好好上課。

可令他意外的是，向老師就坐在他的身邊，手裡捧著一本兒童讀物，眼睛盯著一幅關於魅魔的插圖，彷彿陷入某種美好的回憶。

《兒童應該知道的一百種常見妖怪》

或許名字一開始記不得。

但只要看到插圖，總會想起來。

圖片是一個少年模樣的男性魅魔，有一對小小的蝙蝠翅膀，以及一條黑色桃心的細尾巴。

仔細看的話，那明明就是楚楠的臉，年紀也差不了多少。再看圖片的插畫師署名，不是別人，就是向晚秋。

遭了，難道我真的遇到變態？

這頓時把楚楠驚到，險些躡手躡腳的跑路，找學姐避難，可當他注意到審編的名字后，獃獃地愣在原地。

楚萍。

這是少年母親的名字。

換句話說，這部書是老媽的著作嘍？

可是署名……卻是顧楠。

音容笑貌猶在耳邊，一根手指點在這張魅魔插圖。

媽媽微笑著說道：

「小楠，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爸爸長什麼模樣嗎？這張插圖就是。」

接著，一個與圖片上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坐在他的病床旁邊。

雖然長相出眾，可一對羊角長在頭頂兩側，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人類。

夕陽下的病房，靜悄悄的，可這裡卻坐著楚楠的雙親。

那少年面容稚嫩，有種天真無邪的味道，看起來好像剛上高中，還未被女人滋潤過的樣子。

穿著城大附中的校服，應該也是城大的高中生。可是媽媽卻要楚楠，稱呼這位少年為爸爸。

病床上，五歲的楚楠愣了愣神，有些不知所措，抬起腦袋，沖著母親，奶聲奶氣地問道:

「誒？不該叫哥哥嗎？」

「是爸爸。」

媽媽狠狠地揉著他的腦袋。

「快叫爸爸。」

「明明就是哥哥。」

楚楠跪在病床上反抗道。

啊哈哈哈。

青澀少年訕訕一笑，撓了撓臉蛋，看起來有些尷尬。

「算了吧，萍老師，如果他想叫哥哥的話，就讓他叫吧，反正，我也從沒負起作為父親的責任，一直是萍老師養育他。」

說話間，楚楠一直看著那個少年，忽然覺得少年有些可憐，有說不出可憐在哪裡。

那少年注意到楚楠的目光先是一愣，然後露出黯淡的眼神，滿是愧疚。與楚楠對視的時候，忽然臉紅了一下，低下頭，移開眼睛，怯生生地說道:

「抱，抱歉，明明是魅魔，我非但對付不了女孩子，也不大能應付小孩子，我沒想到，你這麼小，這麼可愛。」

說罷，少年竟然在對他一個小孩子，害怕到顫抖，就像看到貓咪的老鼠，諂媚地笑著。

這倒是把楚楠逗樂了，雖然被誇可愛，楚楠反而覺得可愛的是這傢伙才對。

看到這少年緊張到尾巴一搖一擺，楚楠一把抓過去，少年像貓一樣炸毛，卻一點兒都不反抗，反而淚汪汪地小聲嘀咕。

「請你溫柔點兒，我會好好忍耐的。」

「另外要舔也可以，最近我已經可以嘗試分泌營養劑，口味的話，萍老師說，不會比市面上的太妃糖差，而且有安定情緒的作用，按我的推測，應該是魅魔專門誘拐小孩子的，但是真用在小孩子身上，我還是第一次。」

說罷，那少年主動把尾巴送上，明明非常恐懼，卻笑臉盈盈，好像對自己的味道很有自信。

這讓楚楠皺起眉頭，有種與自己對視的既視感。

畢竟自己和這少年長得八九分相似。

「顧學長，別付出太多情感，他不過是一個殘次品而已，遠不如你優秀，另外，天凰道的直升機馬上就到，第四殿主也會到，事關科研經費的審批，要做好迎接大人物的準備。」

病房外傳來森冷的聲音。

一個麻花辮的眼鏡女生走了進來，說話的聲音與向老師非常相似，沒帶什麼感情，板著一張傲氣十足的臉龐。

仔細看過去，這個女孩子比向老師要年幼許多，穿著城大附中的高中制服。

「又要去和那些可怕的女天驕約會嗎？明明我已經有自己的女人孩子了，卻要我給她們陪笑，像個做媽媽活兒的，我是學者，又不是牛郎，我一點兒不想和那些大小姐約會，一點兒也不想。」

那名叫顧楠的少年，恐懼到流淚，他抱住母親，母親也抱住他，給人一種非常可憐的感覺。

母親一直在說對不起，對不起，流著眼淚。

「還不是為了你們的寶貝兒子？」

那個女生真的鐵石心腸，竟然當著孩子的面，冷冷地說道:

「真是的，一點兒也不明白學長和老師為什麼要做，養活這麼一個只會浪費科研經費的廢物，還不如捐給女神教修道院，說不定還能換點兒經費。」

「我當然知道這件事情，我只是抱怨一下。」

少年哭得更加慘烈。

那個眼鏡女生一手抱住豐滿的胸膛，一手放在下巴，沒好氣地說道:

「哭哭哭，就知道哭。」

「另外，學長你也別光哭哭啼啼的，你不只是混血魅魔，而且是城大歷史學院最年輕的博士，是咱們第六室的臉面，那些女天驕，都仰慕您的才名姿色，她們可都想重現『褒似與幽凰故事』，體驗『玉寰與明凰的快樂』很期待您的陪伴……」

「什，什麼陪伴，那些都有辱斯文，我不會，我根本就不會，小秋，為什麼要在孩子面前說這這傷風敗俗的事情，我是一隻出生在書香門第的好魅魔，早就把人類當同類了，我怎麼會做那種事情，我最討厭萍老師之外的女人。」

「小秋，你少說兩句，他畢竟是你的學長。」

「萍老師您就是寵他，寵得他都二十七了還沒長大，至今還是一張高中生的娃娃臉蛋，要是多和女孩子約會，他早就長大了，而且，說了又怎麼樣，那些女天驕心心念念的不就是想和學長你，春宵一刻……」

「住嘴！」

「別讓孩子聽見那個詞，別。」

原本怯生生的少年，通紅著雙眼，忽然一把將楚楠摟入懷中，雙臂交叉，捂著楚楠的耳朵。

那懷抱雖然很瘦硬，楚楠卻感到非常溫暖。

病床上，相擁在一起的男孩兒們，不像親生父子，反而像是一對難兄難弟。

「我知道我逃不掉魅魔的宿命，但我也不想在孩子面前丟臉，無論怎樣我和萍學姐都會保護他，要他健健康康地長大，千萬別讓他知道，別讓他一個孩子，為自己的父親丟臉……」

『檢測到生命能量流入。』

『充能進度……51%……52%……53%……』

楚楠忽然從回憶中驚醒，一隻手掌已經握住他的尾巴，電流般刺痛，讓他癱倒在地。

但他抵抗不了能量流入，因為對方的力量遠比他強大。

高跟鞋猛地踹中他的腰子，將他擊倒在地，因為始凰金身的緣故，他並不疼痛，卻立足不穩。

穿著***的腳掌，壓著他的背脊，讓他起不了身，使勁兒拽著他的弱點，那條黑桃心的尾巴。

「老師你。」

向老師冷笑一聲。

「呵，果然是父子啊，連害怕的樣子都是一模一樣的可愛。」

「我一直在等待你變成魅魔的一刻，希望你能和你父親一樣。」

「但是，你比你父親軟弱，因為他至死都不肯接受我，勸我悔改。」

「他遠比你要高潔，他是我最重要的前輩。」

「從始至終，我都是為了得到他，才拜你母親為師。」

「而萍老師，明明知道我是來搶男人的，竟然看好我的學術素質，要培養我做第六研究室的繼承人。」

「你們一家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要我不得不報恩，不得不感到愧疚？」

「你們一家子魅魔，才是大惡人，逼著我這個大惡人從良，我恨你們！」

『人物:向晚秋』

『好感度:—100%』

『建議:速速遠離，速速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