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紫衣衫 第十三章 膏粱紈絝二公子

一 紫衣衫 第十三章 膏粱紈絝二公子

當南若蘇回到城主府的時候,丑時已過。

偌大一座城主府,除了那些素白燈籠依舊明亮,顯得格外顯眼之外,早已變得鴉雀無聲。

夜裡的守衛們都靜悄悄的站立在自己的崗位上,挺直了胸膛,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

城主府累了一天的其他人,早已進入了夢鄉。

與守夜的侍衛們打了個招呼,南若蘇徑直來到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倒頭便睡。

今天白天奔波勞累了一天的他,早已疲憊不堪,倒在床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不過,他並沒有將少女帶回城主府,回到城主府的,僅僅只有他隻身一人而已。

雖說在老女干巨猾的蘇老頭那裡,他除了蹭了蘇老頭一頓酒喝之外,絲毫沒有討到一丁點好處,最後還被蘇老頭反將一軍,不得不將少女這個拖油瓶從他那裡帶了出來。

不過眼下局勢,南若蘇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著將她帶回城主府,從蘇老頭那裡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好了,要帶少女去往哪裡。

不然的話,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把少女從蘇老頭那裡帶出來。

不僅僅是為了少女的安全考慮,更是為了他自己的全盤計劃考慮。

在回到城主府之前,他就已經將醉酒不省人事的少女安置在了回燕樓。

雖然說回雁樓只是個風月場所,但是將少女安置在那裡,南若蘇心裡還是挺放心。

至於少女會怎麼想,他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如果強行將其帶回城主府,恐怕會為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甚至還會有性命之憂。

南若蘇可不想看著她這樣一個年紀輕輕的花季少女,因為自己的緣故遭遇什麼不測。

反正只要能夠保證她的安全,接下來的事一切好辦,不要說是她的真實身份,就算是其他更有價值的消息,南若蘇也有辦法從她口中套出來。

剛剛休憩了不大一會兒,南若蘇就聽到有人在敲自己的房門。

睡眼朦朧的他,打開房門,就看到眼帶憂心的沈憐沖站在門外。

「少爺,辰時馬上就要到了!」

沈憐沖見他頂著兩隻熊貓眼,不免有些關心的問道:「少爺,昨夜沒有休息好?要不您再眯一會兒?」

南若蘇強打起精神,搖了搖頭道:「不用了,我沒事,其他人準備的怎麼樣了?」

白龍城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可是他哥哥南若尋出.殯的日子,南若蘇可不敢貪睡。

再說,昨天夜裡的時候,他就已經告訴過沈憐沖,從今往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們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安安穩穩的好好休息了。

他之所以有此一說,並不是空穴來風,而他自己心裡,早已做好了準備。

「全都準備好了,就差少爺您了,老爺讓我過來催一催!」

沈憐沖半邊臉上,依舊帶著昨夜的面具,聲音有些擔心,道:「少爺,您的身體不打緊吧?」

「不打緊!」

南若蘇拍了拍他的肩膀,長聲說道:「憐沖,安逸的日子已經過去了,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估計你又要跟著我受苦了。」

「只要能夠跟著少爺您,再苦再累憐沖都不怕!」

沈憐沖一臉嚴肅。

南若蘇走出屋來,看了看東方露出的魚肚白,貪婪的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道:「走吧,我們也過去!」

許是昨天下了一天雨的緣故,今日初晨的空氣特別清新,夾雜著一絲輕快的涼意,特別提神。

「少爺,您昨晚去了哪裡?」

路上,沈憐沖湊近的南若蘇的耳朵,小聲問道:「是不是回來的特別晚?而且還喝了酒?」

「到蘇老頭那小酒舍走了一遭,討了老頭幾杯酒喝。」

南若蘇一邊走一邊道:「你倒是觀察的挺細緻,怎樣?昨晚休息的還好吧?」

「還好!」

沈憐沖撇了撇嘴,道:「您身上這麼大的酒味,我要是再聞不出來,那豈不是嗅覺全失?」

「不光如此,我還聞到您身上有一股女人的味道,少爺,您昨晚是不是去了回燕樓?」

「只是,您怎麼在這個時候喝了酒呀?您也知道老爺的脾氣,要是讓他給知道了,又免不了一頓責罵?」

「放心吧,要是擱以前,肯定免不了一番責罵,但是現在嘛,老爺子肯定不會了!」

南若蘇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有些詫異的說道:「你屬狗的呀?鼻子這麼靈!」

「少爺,您這可是錯怪我啦!」

沈憐沖連忙道:「並非是屬下鼻子靈敏,而是您身上的胭脂味也太明顯了。」

「有嗎?」

南若蘇抬起自己的手臂,嗅了嗅,道:「我怎麼沒有聞出來呀?」

他這才想起,昨天夜裡在忘憂酒舍,自己曾扛過醉了酒的少女,很顯然沈憐沖所聞到的味道,正是少女身上的味道。

沈憐沖從他肩頭取下一根,屬於女人獨有的長發,道:「您看,連頭髮都留在您肩膀上了。」

南若蘇從他手中接過那一根長發,仔細端詳了片刻,道:「可能是誰不小心,掉上去的!」

一想到昨天晚上的事,他的心裡就免不了有些尷尬,尤其是他堂堂城主府的二公子,居然扛著一個陌生女子,在白龍城街道上繞了一大圈子。

也得虧是夜裡,沒有人看見,若是真讓人給瞧見了,他就算是跳進北江也洗不清了。

興許,別人還會以為他在做那些雞鳴狗盜的強搶擄掠之事,亦或者還有人會認為他是故意佔人家姑娘家便宜。

雖然說他南若蘇做事,從來都不需要別人的認可,但如果一旦被別人誤解,他心裡也免不了不是滋味。

更何況在他看來,自己昨晚的所作所為,也算得上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

沈憐沖頓時不說話了,不過心裡卻在想:「白龍城這麼大個地兒,掉哪裡不好,非得掉到少爺您的肩膀上,這話要是傳了出去,恐怕就算是傻子,也不會相信吧?」

不過既然南若蘇沒有承認,他也不便多說什麼,只是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少爺這次卻不願意承認了呢?

少爺經常去風月場所,這在白龍城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幾乎人盡皆知,他又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呢?

「對了,憐沖!」

南若蘇似突然想起了什麼,停下腳步說道:「你幫我看一下,我背後還有沒有這種頭髮之類的東西!」

他並不是怕被別人瞧見,自己身上沾了人家姑娘家的東西,而是怕被少女看見,她的頭髮什麼東西留在自己身上。

畢竟他還想著,等參加完哥哥的葬禮,就去會一會那個來路不明的少女。

如果要是被她看見,自己身上有她的東西,以她那個潑辣的性格,那還得了?恐怕又要惹出一些不必要的誤會來。

南若蘇可不想跟她起什麼誤會,尤其是在從蘇老頭那裡,得知了她,極有可能是來自於落霞城的情況下。

沈憐沖在他後背隨意掃了掃,憋著笑說道:「沒有了少爺,僅此一根,您要是想留作紀念什麼的,就留著吧!」

「不過憐沖卻想跟您提個醒,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體,有道是: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田!」

反正自家少爺又沒有婚配,他要是想逛逛風月場所,沾沾人家姑娘,沈憐衝倒是覺得並沒有什麼不妥。

「紀念個屁啊,紀念!」

南若蘇趕緊將手裡的頭髮扔掉,一臉嫌棄的說道:「就這姑奶奶那潑辣性格,你要是見了,估計連死的心都有了,還紀念!」

說到這裡,他突然反應了過來,而後一臉不善的盯著沈憐沖,道:「說的什麼話?什麼叫做保重身體?什麼叫做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田?難道在你眼裡,少爺我是那種人嗎?」

「不是!」

沈憐沖搖了搖頭,如實說道:「但是,在白龍城其他人眼中,您就是那種人。」

「其他人是其他人……」

南若蘇有些無語的看著他,原本想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回去。

「懶得理你!」

很快,他們二人就來到了城主府的前院。

此時的城主府前院里,已經密密麻麻涌滿了人,將整個城主府的前院蓋得密不透風。

最外層的是城主府的護衛們,以及岳陽從邊境帶回來的一眾將士們。

裡層則是前來為南若尋送行的各路人馬,他們基本上全都是白龍城本地形形***的各種人物,其中不乏白龍城的百姓們。

每個人都愁容滿面,似乎到目前為止,依舊還不能接受這種現實。

正堂的門敞開著,門口筆直而立的正是昨天雨中抬棺的四位將士。

正堂內,南玄機夫婦以及城主府的管事屠雁行,皆在於此。

還有哭的梨花帶雨妹妹南紅樓,也在這裡,在她身旁站著的,是北境邊境的副將岳陽。

只不過這位統帥著北境邊境數萬將士的副將,現在看上去似乎有些手忙腳亂。

他雖然有心安撫南紅樓,這個惹人憐愛的少女的情緒,但也許是因為軍中呆了太久的緣故,他壓根不知道該如何哄女孩子開心。

只得時不時替南紅樓擦一擦滴落的眼淚,說到底,他自己也不過是,年長不了南若蘇幾歲的小青年而已。

南玄機夫婦與屠雁行,則忙著收拾正堂內香鼎內的爐灰以及那些尚未完全燃盡的檀香,還有一些冥紙冥幣。

「麻煩讓一讓!」

就在沈憐沖吆喝著,想讓別人為自家少爺騰出一條路來的時候,南若蘇已經一頭扎進了人海當中。

南若蘇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從人海當中擠到正堂前面,此時的他早已滿頭大汗。

三月初晨的天氣,雖然算不上特別冷,但依舊有些清涼。

要說這種天氣,想要一個人出汗,基本上就是微乎其微的可能。

然而,南若蘇卻弄了個滿頭大汗,就足以證明,他從密密麻麻的人海中擠出來,的確也費了一番周折。

「爹,娘!」

走進正堂的時候,南若蘇輕輕喊了一聲。

「來了?」

南玄機轉頭看了他一眼,向他招了招手,說道:「來了就好!」

聲音異常平靜,聽不出悲喜。

倒是慕含煙,一把拉過南若蘇的手,有些憐惜的摸了摸他的臉頰,泣道:「蘇兒,昨天晚上沒睡好嗎?你看你,怎麼都熬成這樣了呀?」

屠雁行也在一旁說道:「二少爺,節哀順變!」

「娘,孩兒沒事,只不過是昨晚沒睡好而已!」

「放心吧,屠叔!」

南若蘇朝屠雁行點了點頭,然後,將目光鎖定在了自己母親身上。

看著頭髮斑白的母親,心裡莫名一陣難過,鼻子一酸說道:「娘,您先坐下來休息休息,這些事兒交給孩兒來做。」

說著,不由分說將慕寒煙拉到了一旁的板凳上,按著她的肩膀讓其坐下。

同時也把南紅樓拉了過來,叮囑道:「小妹,你在這裡陪陪娘親!」

「二哥……」

藍紅樓大大的眸子里,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南若蘇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一臉鄭重的說道:「別怕,有二哥在!」

起身後的南若蘇,來到岳陽面前,帶著懇求的語氣說道:「岳將軍,勞煩幫我看著點紅樓跟我娘!」

岳陽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不知為何,他總感覺今日的南若蘇,與昨日他在城門口見到的那個紈絝,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就彷彿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這讓岳陽有些納悶,昨日在城門口的時候,那個雨幕里的南若蘇,完全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浪蕩紈絝。

但是今日,此時此地的他,讓岳陽感到無比的陌生。

儘管,他的神情特別疲憊,頂著兩隻熊貓眼的眼眶裡布滿了血絲,像是昨夜一宿未眠。

但是,他身上的氣質,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外人或許察覺不到,但是岳陽不同。

由於長期身處軍伍,經常上陣殺敵的緣故,他對一個人身上的氣質特別敏感。

今日的南若蘇,就像是一條即將從沉睡中醒起的巨龍,渾身上下的氣勢內斂而狂暴。

就算是他這個常年廝殺在戰場的軍中副將,都感覺有些心驚肉跳。

儘管南若蘇將一切都偽裝到了極致,尋常人壓根沒有辦法發現,但是岳陽還是捕捉到了。

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暗道:「莫非是上將軍的殉難,對他的打擊太大,喚醒了他的良知?使得他浪子回了頭?」

若真是如此的話,岳陽心裡也會替他高興不已。

辰時。

在一切都準備妥當之後,出.殯隊伍準時從城主府出發,去往上將軍南若尋的陵地。

這支隊伍由北境邊境一眾將士開路,氣勢如虹的北境邊境一眾將士,個個昂首挺胸,面色肅穆。

鏗鏘有力的整齊步伐,再一次在白龍城街道上響起,震撼著白龍城每一個人的心神。

一襲白衣的南若蘇,手牽著一匹通體雪白的神駒,跟隨在四位抬棺將士的左側,與哥哥南若尋的金絲楠木棺柩同步而行。

他的身後,依舊束著自己那柄三尺青鋒,頭戴縞布。

而在他手牽著的白駒背上,則立著一桿銀白色的長槍,血紅的槍纓,迎著晨風飄蕩。

白龍城乃至北境邊境的所有人心裡都很清楚,這桿銀槍的主人,正是如今躺在金絲楠木棺柩中的上將軍南若尋。

而被南若蘇牽著的那匹雪白神駒,也正是上將軍南若尋生前的唯一戰馬。

有道說,此馬通靈,但卻沒有誰真正見過。

今日的白龍城,亦如昨日一樣,萬人空巷,氣氛沉悶。

出.殯的隊伍走在前邊,白龍城的百姓們自發跟在後面,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無盡沉痛與悲傷。

宛如人形長龍一般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邊。

上將軍南若尋的陵地,被選在了白龍城北邊的望龍山上。

望龍山是個好地方,臨北江而立,與鸛鵲樓南北相應。

而且它還是白龍城附近,地勢最高的一座山,山上常年籠罩著薄薄的雲霧。

可謂是:「浮雲不共此山齊,山靄蒼蒼望轉迷!」

人群中,昨夜與南若蘇同桌共飲的少女,目不轉睛的望著出.殯隊伍,神情滿是藏不住的悲傷。

早晨醒了酒的她,從回燕樓中的姑娘們口中得知,上將軍南若尋的確已經殉難,而且就在今日選擇出.殯之後,便匆匆跟隨回燕樓的姑娘們,離開了回燕樓。

與滿城的白龍城百姓們一起,準備送別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最後一程。

可當看到手牽白馬的南若蘇的時候,她突然怔了一下,心想:「難不成這傢伙也是城主府中人?」

「怪不得她他昨夜說自己對白龍城特別熟悉,如果他真的是城主府之人的話,那一切就講得通了。」

由於早上從回燕樓出來的匆忙,她壓根沒有問,昨夜到底是誰,將自己安置在了回燕樓,更加沒有打聽南若蘇的身份。

不過,蕙質蘭心的她,離開回燕樓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回燕樓是家風月場所。

再聯想到昨夜南若蘇所說的話,她心中已經有了八成的把握,昨夜將自己安置在回燕樓之人,應該非他莫屬了。

只是,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南若蘇居然會是城主府中人。

「喂,麻煩問一下,牽馬的那傢伙是誰?」

再次看到南若蘇,少女的心境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於是,便拉了拉一旁回燕樓的一位姑娘,悄悄問道。

雖然與南若蘇一道共飲的時候,他那清澈的眼神,給少女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是一想到極有可能是這傢伙,將自己安置在了一家風月場所,她心裡頓時憋滿了氣。

心想:「你這傢伙也太沒有一點男子漢的擔當了,居然將自己一個姑娘家,一個人扔在回燕樓那種地方,萬一要是讓自己遇到壞人怎麼辦?」

而且,她越想心裡就越氣。

那姑娘詫異的看了少女一眼,有些無語:「你連他都不認識?」

少女是昨夜回燕樓的老闆娘帶過來的人,回燕樓的姑娘們雖然照顧了她半宿,但卻對她知之甚少,也不敢多問。

畢竟是老闆娘親自交代她們好好照顧的人,在她們所有人心裡,這個少女肯定跟老闆娘淵源頗深,她們這些做姑娘的,壓根無權過問。

「怎麼?他很有名嗎?」

少女一臉驚訝,心裡隱約還有一絲期待。

「何止是有名,他的大名,在白龍城人盡皆知!」

那姑娘神色古怪的說道:「他就是白龍城最大的膏粱紈絝,城主府的二公子南若蘇,一個不折不扣的好色之徒!」

聽她的語氣,似乎對南若蘇積怨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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雛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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