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實在人
此刻的氛圍似乎在朝著幸福的方向劇增,而婉娘滿足的幸福,卻讓襲承了這具身體原主人記憶的衛宏頗為心酸,科舉失利便一蹶不振,這樣一個好老婆卻不知道珍惜,這讓原本對身體原主人還抱有歉意的衛宏收回了自己的歉意。這樣的人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紀那個競爭如人吃人的社會,怕是早就選擇各種方式離開人世了。儘管享受著婉娘無微不至的照顧才四天,但衛宏知道那單調重複的生活,卻是在婉娘瘦弱的肩膀上壓了六年。這樣忠貞不渝的愛情,直接秒殺了各種愛情神話。身為二十一世紀的成功上位者,衛宏所求不過是老婆、孩子、熱炕頭而已,但在那個物慾橫流的時代,以衛宏當時的身價,怕是已經看不清情真情假了。雖然僅四天的時間,但衛宏可以確定,婉娘便是自己畢生所求之人,正如王國維先生所言,眾里尋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竟在燈火闌珊處。衛宏也很滿足,儘管褪去了奮鬥一身的榮華富貴,卻滿足了自己最大的追求。心裡深處那空白的情感區,早已在這四天的時間內填滿了婉娘的名字與身影。
衛宏是商場的老狐狸,人情事故中的萬金油,卻在此刻毫不掩蓋自己內心的喜悅,微笑著的臉上寫滿了幸福,輕輕拍了拍婉娘的肩膀,將婉娘的頭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婉娘,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低著腦袋靠在衛宏胸膛上的婉娘,迅速擦乾了眼角滑落淚水,抬頭望向衛宏時,臉上已恢復了往日那純真的微笑,略帶哭腔的聲音卻是如此的堅定:「恩,只要夫君能好起來,莫說一件,就是拿婉娘的命來換,婉娘也願意!」
衛宏微笑著伸出右手擦去婉娘沒來得及清理乾淨的淚水,柔和的聲線是如此的扣人心弦,至少對婉娘而言是這樣的:「我與卿乃雙飛蝶,缺其一則如斷翅,除非我衛宏死了,否則我不允許你從我的世界消失。」
婉娘再也抑制不住那激動的淚水,也顧不得院兒里的王嬸兒在場,滾燙的淚水如黃河決堤,本如銀鈴般的聲音在此刻已是泣不成聲,婉娘以為在衛宏的胸膛,緊緊摟住自己守候了六年的男人:「夫君……」
衛宏是鐵骨錚錚的男兒,前世的鬥爭中輸得再慘,也沒能讓自己掉下那堅強的淚水。此刻,衛宏的淚腺卻不受控制的釋放著自己的情緒,倔強的淚水經不住前仆後繼的洶湧,從眼角緩緩滑落:「婉娘,答應我,從今以後,你肩膀上的擔當有我一半!」
婉娘如遭電擊般,身子明顯的顫抖了一下,酥麻的感覺由脊背為始,瞬間席裹全身。婉娘顯然沒想到衛宏能說出這番話來,愣神的瞬間后,堅強的心理防線再次被幸福擊潰。隨著呼吸節奏的紊亂,抽搐也愈見濃烈,淚如泉湧的雙目滿是喜悅、滿足。見衛宏說得鄭重其事,婉娘竟一時亂了方寸,不知如何作答,雞啄米般拚命點著自己的小腦袋。
衛宏臉上亦掛著滿足的微笑,溫柔的手撫摸在婉娘臉上,輕輕拭去那露珠般純凈的淚水:「婉娘不哭,告訴夫君是怎麼回事?」
「恩。」婉娘聲若蚊蠅般應了聲,一手攙扶著衛宏,一手扯著袖子在擦了擦眼角的余淚,深吸了一口氣后才恢復鎮定:「夫君,孫家公子今日讓王嬸兒來傳話,說是讓婉娘在六日內趕工六十件男裝。縫製衣物,婉娘倒也嫻熟,只是成衣比較耗時,婉娘一天最快也就能做四件衣裳。六十件衣裳,短短六日,定然是完不了工的!」
一直為婉娘小兩口兒幸福而高興的王嬸兒這才算插上話:「就是,婉娘手巧,咱們這些綉娘都是知道的,但六日之內趕工六十件衣裳,就是神仙也做不完。那孫公子分明是刁難婉娘,我看他就是……」
「王嬸兒!」沒等王嬸兒把話說完,婉娘卻出言阻止了王嬸兒的后話。
王嬸兒雖然直爽,但也不笨,如何能不懂婉娘的意思,衛公子身體才稍見好轉,莫拿這事兒刺激了他,再倒了下去,自己如何擔當得了這罪過?本想解釋,又怕說多錯多,霎時,一張老臉憋得通紅,愣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衛宏臉上依舊是那副和藹的微笑:「婉娘,不礙事的,雖是無意,但方才婉娘與王嬸兒說的話,為夫也聽了個實在,那孫家公子都踩到咱們頭上來了,如果咱們不施個禮尚往來,倒顯得咱們衛家不懂禮數了。」
婉娘微皺著眉頭,若有所思的模樣甚惹憐愛,雖然衛宏已經說得很明白,可封建時代的思想束縛,讓婉娘總覺得是自己的罪過。為夫君平添了這等煩心事。當然,婉娘更怕衛宏因此事而惱怒,再急壞了身子。雜亂的思緒讓婉娘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做答。
婉娘這般模樣,衛宏又如何忍心再追問?真誠的目光隨即將投向了院兒里干著急的王嬸兒身上。
「其實,這事兒也怪不得婉娘,當初咱們就不該接孫家的活兒,這才給了那小子接近婉娘的借口。」話到此處,王嬸兒似乎想到了什麼,語氣略顯焦急:「不過,孫家的活兒都是讓老身傳話,再由老身將成衣給送去的。婉娘可沒跟孫家那少爺有啥瓜葛啊。」王嬸兒畢竟是實在人,話鋒陡轉卻沒能掌握好尺度,本想將婉娘與孫家公子撇清,卻又讓人覺得這樣的解釋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短短几句話的功夫,王嬸兒也是亂了方寸,單線思維的腦子瞬間亂成了一團麻,嘴上卻在不聽的解釋:「不對……那孫家公子頂多也就三天兩頭的借口催貨來看看……」三天兩的來看?這如何了得?如果是換了自家男人,怕是有嘴也說不清了。王嬸兒只覺得腦袋重得如同裝滿了漿糊,稍有緩和的老臉再次憋得通紅,最後索性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反正,都怪老身不好。這事兒不怪婉娘,衛公子,你要怪就怪老身吧。」最後一句話說完,王嬸兒這才長舒一口氣,似乎在晦澀的迷宮中找到了出口般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