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今夜無眠
「再來……程始老弟……」
「繼續……萬老兄……我沒醉,你們別碰我……」
傍晚,程詠和程頌分別攙扶著爛醉如泥的程始和萬松柏,踉踉蹌蹌的走出霍府。
蕭元漪見狀立馬過來幫忙,憂心的詢問。
「你阿父到底喝了多少,得喝成這樣。」
兩人合力將程始扶到了馬車上。
完事,程詠拍了拍手,長嘆一口氣。
「阿母離開后,阿父就拉著霍不疑對飲,想要把霍不疑灌醉,但是阿父高估他自己了,幾番下來,霍子晟沒醉,阿父到先醉了,最後莫名其妙又跟萬伯父在那裡相互灌酒,喏,就成現在這樣子了,關鍵是他喝醉了還在那裡邊哭邊嚎。」
「今天,阿父可是在人前大出洋相!」
蕭元漪白了程詠一眼。
「那你們兄弟倆為什麼不在他喝醉前攔住他!」
程詠攤開手,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今天可是嫋嫋大喜的日子,孩兒總不可能攔著他不讓他喝吧,而且阿父平時從未喝過這麼多酒,哪知道阿父的酒品那麼差,一喝醉就在那裡嚎啕大哭。」
「阿母也不要太憂心,萬伯父那酒品也沒好到哪裡去,又不是阿父一個人丟臉。」
蕭元漪鼓足勁揪了一下程詠。
「以爛為爛!」
「怎麼不見少宮,他去哪了!」
程詠表情有些無奈,向後指了指霍府。
「也不知道那小子今天抽什麼瘋,喝得比阿父還嗨,現在已經在少商府上睡下了。」
蕭元漪看了看車裡已經開始打鼾的程始,不由捂著臉,搖了搖頭。
「真是……」
程家的馬車隨著落日餘暉漸行漸遠。
而這一晚,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深夜一漆黑的房間還閃著微微的燭火。
「讓你辦的事辦妥了?」
陸柄和掩日站在程詠身後,掩日回:「那駱姓女子在去往邊疆路上已經意外死亡了。」
程詠略微點點頭,問向掩日。
「李星雲最近跑哪裡去了?」
掩日沉聲道:「自銅牛縣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他的身影。」
陸柄躬身附和:「指揮使的腰牌他也已經還給屬下。」
「算了,先不用管他了,田家酒樓的掌柜他身後的戾帝餘孽挖的如何?」
陸柄回:「隱藏在各地的戾帝餘孽已經被我們一一控制,他們在都城暗樁也在我們掌控之內,侯爺只需一聲令下,就可以……」
「戾帝餘孽這塊肉的確不小,但並不合我胃口,對我益也不大。」程詠思量了一會,擺擺手做出了決斷:「你去聯繫文鴦,將這功勞甩給他,至於他是選擇自己吞下還是交給太子,就與我們無關了,反正不能落到三皇子手裡。」
低著頭的陸柄眉眼微微一皺,小心翼翼的詢問。
「侯爺你是打算扶持太子殿下?可是太子爺他……」
程詠坐到一旁椅子上,笑道:「我並不打算站在太子爺那邊,只是單純的看三皇子不舒服罷了,以太子爺的能力是絕對鬥不過三殿下的,本侯就是想純粹給三皇子添堵而已,三皇子封王就藩在即我就想看看他會不會狗急跳牆!」
「這儲君說到底不過是皇帝一言而定罷了。」
「我,朝中大臣亦或是霍不疑都無法左右皇帝的抉擇。」
「太子寬厚仁慈卻過於優柔寡斷,太容易被人左右,就像一張白紙身邊的親近之人都能在上面畫上一筆。這壞事但也有好處,倘若執筆作畫之人都是賢臣良將,那陸柄你說這幅畫是不是一曠世之作。」
陸柄抬頭驚駭的盯著程詠。
「侯爺你是想……」
程詠微微一笑,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也就是想想而已。可惜啊!這紙張太薄了,我的勁力又太大,再怎麼控制也會將其戳破!更何況現在我也只是勉強保全了自己,哪有心去管其他的事!」
「先去忙吧!」
深夜裡的東宮,異常寂靜,太子爺的寢殿內依舊明晃晃的。
吱呀一聲,窗戶打開了。
太子聽見異動,立馬警覺起來,抽出一旁的利劍小心翼翼的尋了上去。
「是誰,敢深夜私闖東宮,來人……」
就太子要大聲叫出之時,文鴦從身後捂住了他的嘴。
「噓!大哥,別叫,是我。」
太子聽見是文鴦的聲音吊著的心才放下來。
文鴦鬆開手之後,太子沒好氣的看著他。
「深夜私闖可是死罪,要是被父皇知道了你又得討一記刑杖!」
文鴦尷尬的撓了撓頭。
「在軍營呆習慣了,一回到皇宮反倒不舒服,條條框框的太多了。」
太子只是對盛怒的文鴦有些發怵,平常兩人感情還是很好的。
文鴦笑嘻嘻的湊上前,掏出一摺子遞給太子。
太子接過摺子,一臉疑色,但當他翻看起起來神色突然變得嚴肅。
「這是……」
文鴦當即附和。
「這是戾帝餘孽在洛陽所有的暗樁,以及他們在各地的據點,大哥只需要將這個交於父皇,請下虎符,前去剿滅,到時候又是大功一件,我已經迫不及待看到老三那臭臉了。」
說著,文鴦流露出期待的笑容。
太子莞爾一笑,勸誡道:「無論是老三,還是你我,我們都是父皇的臣子,不應該只……」
「得了吧!」文鴦順勢坐到一旁,打斷了太子:「大哥!太子爺!你是不是忘了老三把你逼得有多緊?特別是樓經死後,他也愈發放肆了。」
「你才是父皇欽點諸君,何時輪到他在這裡指手畫腳的,現在老三封王就藩在即,大哥你只需要再逼他一把,那個時候要麼他狗急跳牆露出馬腳,然後我們順勢抓住他的狐狸尾巴一把把他擊垮,要麼灰溜溜滾到自己的駐地,不甘地老死。」
太子安靜的看著湊本,思量著最近發生的一切,王淳,樓經……等身邊之人一一離去,而銅牛縣之變又給朝廷添了許多的戾氣,太子整日處在這樣的氛圍中,發生不少變化。
在唐之前沒有太子監國制,沒有封王就藩的皇子包括太子在內,除了地位高崇,對於國家大事幾乎沒有任何決定實權。
除了皇帝吩咐的事,他們能做的也只有憑藉著自己的身份去給朝中大臣畫大餅,拉幫結派,以此來獲得部分權利。
而太子也只能在皇帝出征、巡遊、重病等無法上朝理政時,才能代為處理國事、代理朝政。
而上一次親理國事,也讓他第一次嗅到了權利的味道,令人著迷的味道。
太子合上奏本,緩緩吐出了一句話。
「阿鴦,你說為兄之前是個什麼樣的人。」
文鴦眉毛上挑,眼裡閃過一絲異樣的光。
「孝順、和善、寬厚仁慈,但優柔寡斷,任人唯親甚至有一些……懦弱。」
「奉承的話聽多了,這實話聽著真是刺耳。」太子笑了笑,拿起利劍,起身緩緩走到窗邊,仰頭觀賞著靈津:「阿母從小就教導我要仁慈、和善,我也怕愧對阿母的教誨,所以吾也一直秉持著吾以仁善待人,人必以仁善待我的道理,可換來的確實他人的步步緊逼。任人唯親!是因為吾珍惜身邊每一個人,而他們只把吾當謀取利益的工具。好人不好當啊!阿鴦。」
「這個天下每個人都是戴著面具生活著,面具越華麗,粘的越緊,吾這一生一直戴著阿母給我的面具,不敢、不忍、不能、不願撕下,到最後吾自己也認為那張面具就是自己真正的面孔。」
「這面具戴久了,就真成那張臉了。」
「這張面具明明是阿母給我的,可她現在卻……罷了。」
太子右手舉起長劍,沒有絲毫猶豫揮手劃破自己的左手,鮮血也猛的從猙獰傷口裡直流而下。
文鴦靜靜的站在他身後,就連太子舉劍時他也沒有上前阻止,這段時間未曾來過東宮,他也沒想過自己大哥身上發生了這樣的變化。
太子將右手的劍甩到一旁,然後捧住往下流的鮮血,將鮮血一點一點抹在自己的臉上,直至塗滿整個臉,他才緩緩抬頭。
「阿母!孩兒不再需要你給我的面具了。」
這時文鴦拿著一繃帶,上前為太子處理左手的傷勢。
「大哥還說我胡鬧,明日還要上早朝,你把自己搞成這樣子,到時候又要落人口舌。」
文鴦又遞給太子一手帕。
太子接過手帕馬馬虎虎的擦掉了臉上的鮮血。
「阿鴦,說服冠軍侯為我效力,你有幾分把握?」
文鴦沉思了一會,搖了搖頭。
「我沒有任何把握,程詠不會站任何一邊,父皇也不希望他站任何一邊,所以冠軍侯那邊大哥就不要想了,但是大哥你可以先從萬將軍那邊下手。」
「雖然東宮現在式微,但其根本的優勢還沒有喪失——就是你儲君的身份,另外就是霍不疑你得提防點,老三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私底下與老三交好,我懷疑他到你身邊就是想拉你下水,扶持老三上位。」
清理臉上的血跡,太子坐回到自己位置上,思考著其中的利弊。
「子晟!」
「其實子晟那邊也不用多擔心,只要在別人眼中他是我這邊的人就夠了,而且現在吾也不會讓他從吾這裡得到任何利於老三的東西。」
這時文鴦給太子報了個猛料。
「父皇與程將林計劃著西征,而且父皇打算御駕親征,到時候應由太子監國,所以即使這一次扳不倒老三……」
太子抑制自己心中喜悅,微微點了點頭。
為太子處理好傷口,文鴦打了個哈欠。
「好了大哥,有什麼事以後再說,今天實在是太困了。」
太子笑著搖搖頭,說道:「好了今天你也累了,就趕快回去休息吧。」
文鴦擺出一副痞子樣子,看向太子。
「都這麼晚了,大哥不留我在這裡休息,還要趕我走?」
太子抬頭,一臉戲謔的看著他:「好啊!那今晚就留你在東宮,我這就叫人去整理偏殿。」
文鴦一臉黑線,然後擺頭啐了一口。
「不勞煩太子爺了,我還是走吧!」
說罷,文鴦就翻窗離開了。
……
月光下,少商倚靠靠在霍不疑肩旁,輕輕的呼吸聲,熟睡於美夢中。
雲化雨入澤,陷落美好滿溢溫柔,夜色也悄然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