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瑣事一
次日清晨,天色微明,一層稀薄的像紗一樣的乳白色的氣流瀰漫了大地,一抹溫和的陽光透過小樓的窗戶落在地上。
砰砰砰,屋外似傳來若有若無的敲門聲。
少商微微動了動睫毛,緩緩睜開了惺忪松的雙眼,下意識晃了晃身旁還在睡夢中的霍不疑。
霍不疑微感疲憊,摟住眼前睡眼朦朧的佳人,輕輕一吻。
外面,程少宮打了個呵欠,睡意綿綿,舉起手輕輕叩響了少商的房門。
「嫋嫋……起床了……開開門……」
忽的一聲,程少商打開門只探出一個腦袋,朦朧的眼裡充滿了不耐煩和不滿。
「做甚!三兄。」
按禮製成婚第二日清晨,新婦要早起,沐浴端著盛有棗、栗和腶修的竹器到公婆寢門外等待。
而霍不疑父母早故,便沒有了這些繁瑣的禮節,霍君華喜歡住在杏花別院不願離開,霍無傷也定居在那照顧她,導致偌大個霍府除了一些侍衛和僕人,就只剩下霍不疑和程少商兩人。
本想著睡個懶覺的程少商,結果一大早被程少宮叫醒,難免心生怨氣。
一開門,程少宮就見著少商那怨氣滿滿的樣子,連忙開口解釋。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是大兄派人讓我叫你起床,說是你還要去霍氏祠堂祭祀,不要只顧著貪睡。」
少商臉上毫無波瀾,就靜靜盯著他。
「既然大兄都已經派人來了,那為什麼不直接來叫我,偏要多此一舉先叫醒你再來讓你來叫醒我?」
被她這麼一說,程少宮疑惑的撓了撓後腦勺。
「對啊!為什麼不直接來叫你呢,為什麼偏偏要……」
少商的眼眸中透出一絲無奈。
「三兄不是會算嗎?天下事盡在掌中,怎麼這都不知道?」
說罷,她就哐的一聲把門給關上,將程少宮一個人晾在門外。
到少商與霍不疑穿好衣裳時,程少宮早已經在飯桌上等候多時了,少商與霍不疑緩緩走來,順勢坐到程少宮對面。
待少商端起碗筷,程少宮沒有任何顧忌,端起碗筷低頭大吃起來。
「三兄昨日暴飲暴食,今日還能吃得下這麼多!」
程少宮咽下口中的飯菜,抬頭看向少商。
「今天關昨天什麼事,昨日吃了今日又沒吃。」
程少商向他翻了個白眼。
「吃吃吃,就知道吃,除了吃,就是整天揣著你那龜殼。」
程少宮一聽這話不樂意了,急著回懟少商,沒來得及咀嚼咽下,讓被他被噎住發出「咯」的一聲,只見他眉頭緊蹙,瞳孔放大,張著嘴巴,表情極其難受地用手用力拍打著胸口,拚命的咳嗽。
見狀,少商急忙起身走到程少宮身後,用力拍打著他的後背,霍不疑也連忙將一碗水遞到程少宮面前。
「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噎著了吧!活該!」
程少宮在少商的拍打下並沒有將其吐出,而是硬生生吞了下去。
緩過來的程少宮拿起桌子上的那碗水,就狂飲下去。
他將水碗放到一旁,長嘆了一口氣。
「半條命都快沒了!」
少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端起碗筷,揶揄一笑。
「看來,三兄今日是忘記給自己算了一卦,沒料到今日竟是大凶之兆,嫋嫋勸三兄今天還是回到家裡不要出門的好!」
程少宮被幾番嘲諷下來,臉都氣紅了,當即又與程少商拌起嘴來。
霍不疑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兩兄妹日常的鬥嘴,不由搖頭笑了笑,吃起自己的。
這樣的早餐倒也是頭一次見,感覺好像還不錯。
這成婚後的第一餐就在一片吵鬧聲渡過,可這若是在曲陵侯府早就被蕭元漪給制止了。
待用完早餐,三人收拾好碗筷后,便出了門。
門外,霍不疑也早就讓人準備好了兩架馬車。
程少宮在上馬車前,突然想起什麼,扭頭對程少商說道:「對了,嫋嫋,大兄還讓我轉告你一句,說是阿母讓你在祭祀完霍氏一族后,將君華姑母接到家裡來,阿母在家裡備好午飯等你回去。」
少商微微一怔,笑著向程少宮揮了揮手。
「知道了,三兄。」
話落,少商就在霍不疑的攙扶下,登上了馬車,霍不疑也輕輕一蹬,躍上了馬車。
「嘶嘶」在馬夫的抽打下,兩輛馬車向著不同的方向駛去。
程少宮的馬車並沒有駛回曲陵侯府,而是向冠軍侯府駛去。
鐺!鐺!鐺!
院子里,一男孩身著勁裝,拿著一根很長的竹竿,而竹竿的另一頭是一個小鐵鎚,男孩單手拿著竹竿的另一頭在寒冷的雪地里,咬著牙一下又一下敲擊眼前的大鐘,而男孩的雙手手腕早就是一紫紅色。
鐵鎚本身就很輕,但將它綁在一頭,人拿住另一頭,這重量一下就上來了,根據槓桿原理竹竿越長,就越重。
而一旁,與他年齡相仿的男孩則是拿著一把硬弓,只見他此時滿頭大汗,搭箭拉滿死死對準著靶心,卻不曾將箭射出,而他頭上還頂著一隨時要溢出的水碗。
一邊的程詠則是躺在椅子上,靜靜地沐浴著冬日的陽光。
而小女孩伏凝則靜靜的站在程詠身旁,一臉擔心的看著伏禮,她當日先是被伏禮捂住了眼睛,又被程詠給迷暈了,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伏禮也從未向她提起,就只看到了程詠「毆打」伏景的一幕。
伏景每月寫信給伏凝伏禮,而伏禮卻確認為那是程詠為了安慰,穩住伏凝耍的小花招,畢竟那天他可是親眼看見劍刺穿自己的兄長。
小女孩扭過頭,小臉氣嘟嘟地看向程詠。
「壞人,我阿兄和仲升阿兄還要練多久。」
程詠睜開眼督了小女孩一眼,然後對正練著的兩人喊到。
「班超堅持住,還有半個時辰,要是將頭頂水碗中的水溢出來了便加一刻鐘,若是打翻了,你今天就不用吃飯了。」
「伏禮,你還有30下,每次敲打的間隙不能超過兩息,超出多少便罰做多少。」
話落,程詠從懷裡掏出一塊飴糖,喂到小女孩嘴邊。
伏凝見著飴糖,滿心歡喜的吃了下去,將程詠這個壞人拋之腦後。
班超自上一次被程詠一番「哄騙」之後,就神使鬼差的放棄了從文的念頭,每天天不亮都得從家裡跑到程詠府上,接受他魔鬼的訓練。
而這另一個小孩便是當初程詠救下的那個要殺的他的小孩,也跟著班超一同在練,
不過兩人的進度卻不一樣,伏禮是在練腕力,班超確是在練臂力和定力。
不遠處的伏景也正注視著這一幕,雖有不忍,但好歹活下來了,他痊癒后,也曾想過繼續向程詠尋仇,但礙於實力的差距,和自己的弟弟與妹妹,只能暫時將其放下。
這時府內僕人來報,程少宮已經在到了。
「阿翊,看著他們,待他們練完后領他們去泡葯浴。」
程詠喚來一錦衣衛陳翊盯著兩人,便起身向前院走去。
正堂,程少宮看著眼前如小山的竹簡,陷入了迷茫。
程詠沏好一壺茶,坐到旁邊,為自己倒一杯熱茶,微微抿了一口,大冷天能喝上一口熱茶,那叫一個舒服。
「這些都是我託人到白鹿山,尋的一些手抄書簡,上面詳細記錄一些儒學大家的心得體會,你拿回去好好細讀,這正旦后的春闈爭取考個好名次。」
程少宮愣了愣,然後對著程詠大聲咆哮。
「春闈?可是我連秋闈都沒參加,舉都沒中,大兄你讓我去參加春闈,你擱這兒跟我開什麼玩笑。」
「前段時間忙著少商的大婚,秋闈的事我也搞忘了!要不是阿母催我,我也想不起來。」程詠氣定神閑的喝了一口熱茶,說道:「程頌入軍,嫋嫋出嫁,現在就差你了,阿母整日在耳邊嘮叨,我這耳朵都要生繭子了,這春闈儘力而為就好,我也沒指望你能考出個什麼名堂,別墊底就行。」
程少宮看著程詠,不禁嘴角抽了抽。
「合著你就是為了應付阿母做做樣子,才來折……!」
程詠瞪他一眼。
「嗯!」
程少宮連忙改口。
「才會如此為我著想!」
程詠將茶杯放到一旁,笑道:「好了,不逗你了,讓你去參加春闈,也不是為兄一時興起,讓你去是另有目的。」
程少宮一聽這話,頓時好奇的湊上去。
「大兄快說說是什麼事。」
程詠繼續解釋。
「此次春闈中你幫為兄留意一名太學名叫張陵的學生,此人是大才!」
程少宮神情有些激動。
「又是一位國家棟樑?」
程詠微微點了點頭。
「嗯!這也是為兄為你謀的後路,若是此次春闈你的成績實在不理想,你便跟著這位大才出家去當道士!」
程少宮激動的表情突然凝固,逐漸消失,然後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程詠,大才,道士,出家大兄你對大才的理解是不是有毛病。
「嫋嫋出嫁!我出家?大兄我還是你親弟弟嗎?」
程詠張開雙手頗為驚訝。
「少宮何出此言,當道士又不是不能娶妻生子,而且為兄何時害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