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考試（三）

「俺也不甘心，要不這樣，咋倆輪著送二軍，一人送一個星期，也就是兩三年的功夫，等她長高點，能騎自行車了，就能自己去了，這不就是一哆嗦的事兒。」自從張桂芬說沒有功夫送孩子后，肖老師也在心裡反覆琢磨這個事兒。

「行，肖老師，我也是這個意思，大軍家這個情況，說實在的，也不容易，一個寡婦，帶著倆孩子，不緊抓撓，家裡也是沒法過，自己的學生，咱們搭把手，合情合理，要是二軍真是考上了高中，肖老師，你說咱們臉上多光彩！」馮老師用手指頭點點小矮桌的桌面，微皺著眉頭說，肖老師用力點點頭，馮老師接著說：「那你拿著通知書，去跟大軍娘說吧。」

「行，這事兒不能耽擱，9月1日就開學了，家裡怎麼也得給準備個書包啥的。」肖老師說，馮老師拉了她一下，說：「肖老師，你說大軍她娘，不會連書本費也不想出吧，初中書費，一年大幾十塊哩。」

肖老師頓了一下，也有點擔心，說：「這個應該不會吧，大軍她娘現在賣魚，房子都蓋起來了，這點錢兒，不能沒有吧？」

「不是沒有，她連學都不想讓孩子上，你看看，一入學，四十五塊的書費，她現在穿的衣裳上，還有補丁哩，現在誰還穿帶補丁的衣裳？五六十的老人都不穿了，大軍她娘這麼節儉，真不好說。」馮老師說，肖老師想了想，又點點頭，說：「這樣，俺先去把上學的事兒給大軍她娘商量好，再說學費。」

「學費，實在不行，俺們家就出了，你也知道俺家的情況，沒有花錢的地方。」馮老師說。

「馮老師，俺先去商量，要是她實在不出，咱們去找找俺們村長，村裡出個初中生，村裡敢情能給出點。」肖老師連忙說。

肖老師家裡倆孩子，生活也緊張，但是這錢兒讓馮老師一家出了，她也覺得不好意思，再說了，馮老師家裡的情況更難，馮老師本來就不好生養，結婚五六年，才生了一個小子，養到十七歲了，跟著村裡的半大小子去水庫游泳，淹死了，因為這個，馮老師難受了好多年，這兩年才緩過一些，臉上有了笑模樣。

「行，千萬不能為了書費，讓二軍上學的事情黃了。」馮老師囑咐，肖老師點點頭，說：「你放一百個心，俺心裡有數，等俺把二軍的事兒說好，還得去一趟志勇家，志勇考的也不賴，就差十幾分，也就能過線了，俺去志勇家，跟志勇爹娘嘮嘮，讓志勇複習一年，志勇這孩子學習踏實，俺覺得來年，肯定能考上。」

「是，志勇也是個不賴的苗子，咱們爭取爭取。」馮老師說，肖老師點著頭就走了。

肖老師到了張桂芬家，張桂芬沒有在，馬大軍背著一筐野菜回來了，大遠看見肖老師，就大聲喊：「肖老師，你來找二軍是唄？二軍在地里挖野菜哩，挖的忒慢了，一會半會回不來。」

「大軍，你們咋還挖野菜哩，家裡沒有吃的啦？」肖老師等馬大軍走近了，才問，馬大軍搖搖頭，說：「不是，俺們現在還能賣肉吃哩，俺們願意吃俺娘做的野菜餑餑，今天俺娘賣魚走之前，說俺們要是自己挖了野菜，收拾乾淨，晚上回來，就給俺們做野菜餑餑。」

「大軍，你娘今天賣魚，那一時回不來，我等會再來吧。」肖老師說著，就要走，馬大軍說：「肖老師，有啥事兒，你跟俺說也一樣，回來俺告訴俺娘。」

「等你娘回來再說吧。」肖老師笑了笑，心想這馬大軍就跟個小大人一樣。

「肖老師，你跟俺說吧，俺學舌學的可清楚了，俺還能給俺娘算賬哩，俺娘說了，俺大了，以後家裡的事兒，都要跟俺商量了。」馬大軍笑著說，一臉的驕傲，肖老師說：「行，那給你先說說，二軍考上初中了，9月1號就去鄉里初中上學了。」

「啊，這點事，回來俺告訴俺娘。」馬大軍說，肖老師說：「嚯，聽聽大軍的口氣，你做的了主唄？」

「不就是讓二軍去上學嗎？俺娘說了，肖老師這麼願意讓二軍上，二軍考上，就讓她去。」馬大軍說，肖老師一聽，非常高興，說：「你娘真這麼說了？」

馬大軍用力點點頭，說：「啊，說了，還跟俺說了，要是二軍考上了，讓俺每天騎著自行車去送她上學，俺會騎自行車，二軍瘦的跟個螞蚱一樣，俺能帶動她。」

「大軍，那你娘知道不知道，上初中的書費比上小學多？」肖老師問，馬大軍說：「咦，肖老師，俺娘當然知道，俺娘每天出去做買賣，知道的事情可多了，這點事還能不知道？俺娘說了，讓二軍去上學，反正她瘦的不行，也沒勁兒，現在啥也幹不了，正好上三年學，壯實了就能幹活。」

「好，太好了，那俺們就放心了，俺先去一趟志勇家，等天黑了，再來。」肖老師笑的一臉燦爛，讓馬大軍看了看馬二軍的入取通知書，又帶走了，怕馬大軍不知道這個重要，跟弄丟了，然後高高興興地走了。

天黑透后，肖老師又來的時候，張桂芬正坐在土炕頭上用乾淨草紙擦腿上的血漬，看見肖老師進來，要起來，肖老師趕緊把她按住，說：「大軍她娘，這是咋了？」

「沒事兒，天黑了，沒有看清道，摔了一下子，把膝蓋磕破了一層皮，不礙事，已經不流血了。」張桂芬笑著說，肖老師一看她的臉上也有個血道子，說：「你臉上也破了一道子。」

張桂芬才感覺到左臉頰上有點疼，用手一抹，有點干血，笑了笑，說：「咦，這麼點個小口，沒事，一會我洗洗臉，肖老師，你趕緊坐吧，俺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