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場,實力為尊!
是夜,穹蒼深黑,空氣微濕,萬簌俱靜。
一道身影翩若驚鴻,飛速掠過數個屋檐,以輕盈之姿落入高高的殿堂,足尖一勾,呈倒掛金鉤勢,腿部用力,在空中翻了一個筋斗,徑直入二殿,推開那一扇沉重的鐵門。
「副場主好。」
「副場主好。」
進殿,一路眾弟兄皆起立,恭敬問好。
石天最得力的兩大助手——白子、黑子更是從座位上走下來,熱切的相迎。
「鷹弟!」
男人間打招呼,比拼的是拳頭。
上官鶯眉眼微彎,手握成拳,輕巧迎上去勾住他的手臂,正反相拍后,笑道,「石大哥。」
再看向白子、黑子,「白首領、黑首領。」
「副場主好。」
白子、黑子笑容滿面的問好。
「鷹弟,這邊請。」
程序化的問候走過一遍后,石天拉著上官鶯走向高位,振臂一揮,高聲道,「諸位弟兄,今夜,鷹弟正式加入角斗場,是為副場主!日後你們定要像服從我的命令一樣聽她的命令,若有不從者,場規處置!」
頓時,一片嘩然。
前一夜發生的事並未完全傳開,除了參與戰鬥的弟兄,其他人都不清楚。故而他們大多數的人並不知道她的手段,對於一下子多了一個副場主的事,他們除了很疑惑外,卻也好奇能被場主看中的人會是怎樣一個厲害的人物。
一看,卻失望了。
竟然是一個年輕的小子!
一個漂亮得過分的小子!
還是個小矮子!
「我不服!」
逞兇鬥狠的角斗場從不缺乏自高自大之輩,一聲高喝,健壯如塔般的男人豁然站起,高喝,「場主,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怎配擔當如此重任!」
這話無疑是在打臉,石天面色一下子變得難看,「婁子,給我坐下!」
他嗓門本就大,這一聲被激怒而發出的喝聲更是振聾發聵,一些功力稍淺的角斗場的人已經是迅速運轉內力,急著調勻氣息。
「我不服!」
婁子卻彷彿沒聽到他的話一般,虎一般雙目射出驚人的火熱光芒,碩大的拳頭往前一拱,沉聲道,「場主你一向公平公正,今日你既任命她為副場主,那便也讓兄弟們開開眼界。如果她能打敗我,我就心服口服任由她差遣絕無二話!」
角斗場,實力為尊!
要想別人信服,行,拳下見真章!
婁子挑釁的瞪向上官鶯,「小子,你可敢應戰!」
石天頭疼,這婁子是斗場一霸,卻是真正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之輩。也就是說,充當打手行,出謀劃策完全不行,故而他佔據的一直是斗場霸主第二的位子,而不享有斗場的任何決策權,自然這也和他斗大的字不識的關係也是分不開的。
「石大哥。」一直沉默的上官鶯忽然喚道。
「嗯?」石天偏頭看她,卻見她微微一笑,「他說得極對,只有絕對的實力才能讓人信服!石大哥,我既然為斗場的副場主,那便應當為斗場作出表率,豈能當縮頭烏龜任人懷疑而不為自己出頭?」
說著,往前一步,沖著婁子遠遠一抱拳,「我,關鷹,願接受挑戰!為表誠意,讓你武器、雙拳!請!」
殿內一片嘩然,眾人驚悚的目光從上官鶯的身上掃到婁子的身上,又從婁子身上看到上官鶯身上,那一雙雙過度驚愕的眼眸都是寫滿了三個大字——『你瘋了!』
這其中還有那些在窄巷和她並肩戰鬥的弟兄,他們也是以看瘋子一樣眼光看她,有人甚至驚叫出聲來,「你捨棄擅長的劍法,還不出雙拳,就這麼硬碰硬,你想死嗎?」
石天也是上前一步,「鷹弟,婁子是斗場二霸主,身體是真正的金鐘罩鐵布衫,你就是長劍在手也不一定能傷得了他,現在你還要讓他雙拳,你不想活了嗎?」
逞英雄鬥狠,也不能這樣啊!
「石大哥,相信我,沒人比我更想活著!」
上官鶯笑,卻是一口咬住下唇,眸子微抬,那一瞬間驚人的犀利寒芒從眼中迸出,她周邊的溫度都降了好幾度。
平和,宛若兔子一般的溫柔外衣被殘暴撕開,真正展現如雄鷹一般的強悍霸氣,剛才的她和現在的她,判若兩人!
這樣驚人的轉變讓斗場諸多人都收起了對著過分漂亮的副場主的輕視,都是繃緊了神經,一眨不眨的望著她所站立的方向,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好!」
婁子卻是笑了,眼中的不屑和輕視少了那麼一點,也僅僅是一點,鐵臂一抬,手指向中間的大片空地,「你既狂妄地要讓我武器和雙手,那便讓我看看,你到底有什麼樣的實力!狂妄的小子,請!」
話音落,他大步朝著殿內中央走去。
「哼!」
上官鶯冷哼一聲,身形快如閃電,根本沒人看清楚她是以怎樣的起躍,只是聽到一聲悶響,她頎長優雅的身體已經穩穩的落在了殿的正中央!
而這時候,婁子不過才走出去三步,而已!
何等驚人的速度!
眾人皆驚,婁子心頭也是一沉,憑著與人打鬥多年的經驗他知道,眼前的漂亮小子定不是什麼庸俗之輩,反而可能武功極其高強。
但,又怎樣?
不就一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難道他還怕了不成?
看著上官鶯那過分漂亮的臉,婁子眼中閃過一抹厭惡,他平生最恨這種很輕易就能學到上等武學,自高自大的世家子弟,今日難得有機會,看他不好好教訓教訓她!
「可以開始了嗎?」
他才站定,便不耐煩的詢問道。
「隨時可以!」上官鶯敏銳的捕捉到了他眼中的敵意,冷冷一笑,負手於身後,冷喝一聲,「出招!」
「喝!」
婁子手化重拳,高大、健碩的身軀一彎,重重的朝著上官鶯柔軟的小腹擊去。
「就這點本事么?」
涼涼一笑,她腰身詭譎的一扭,足尖點地,借力躍起,整個身體猶如藤蔓一般纏住婁子的身體,強悍的內力自體內震出,強勢壓制住他的蠻力,使他不得動彈,抬頭,露出一口大白牙,「你輸了。」
一招!
只是一招!
這姿勢看起來可笑,卻,致命!
所有斗場的兄弟都看清楚了,上官鶯頭是擦著婁子的脖子過去的,若是對敵的話,她現在就不是這樣笑著說話,而是——咬斷了他的喉嚨!
沒有人會懷疑這一點!
上官鶯笑著將眾人的目光收入眼底,鬆開婁子,翩然落地,婁子身體卻一個踉蹌,連連後退了幾步方才站穩,再抬起頭時,臉上除了后怕便是震驚。
「副場主,我,服了!」
抱拳行禮,他剛毅的臉上再沒有了先前的輕視之色。
「嗯。」
上官鶯拱手回禮,「承讓。」
「好!好!」
石天高聲叫好,用力拍手。
斗場其他兄弟見狀,也是高喝相應,一張張臉龐上都是寫滿了興奮,以及佩服。
叫好聲如浪、掌聲如潮,上官鶯靜立中央,唇角含笑,面色卻淡然,端的是寵辱不驚。
小小年紀有這般定力,當真是人中之龍!
一些原本還擔心她年紀小,不堪委以重任的人這下子也是沒話好說了,心裡卻生出期盼來,有這麼一位副場主,未來定不會太黑暗。
不過,接下來的會議里,他們充分領教了什麼叫做『沒有更黑暗,只有更黑暗;沒有最無恥,只有更無恥』紛紛決定,這輩子絕對不與這位看起來溫和,實際上一肚子壞水的副場主為敵,哦,下輩子也是!
上官鶯從一張張驚訝之色無法掩飾的面孔看過去,笑容越發燦爛,「怎麼?我的提議不好嗎?」
眾人小雞嘬米般點頭,好,很好,就是太損、太坑了點。
石天畢竟是一場之主,還是有點小顧慮,「鷹弟,只是……只是這樣做是不是手段太過……額……不光明磊落?」
上官鶯笑,眸子卻微微眯起,「石大哥是不是擔心這事傳出去會為各路英雄不齒,從而使角斗場名聲大壞?」
「是。」石天很老實的承認。
這角斗場生存規則雖然殘酷,卻對外有著一定的準則,即使是挑戰也是光明正大發戰帖,而不是玩一些陷害的勾當。他石天帶著一幫兄弟在這京城站住腳,名聲雖不怎麼好,但武林各路豪傑提起他,沒幾個人敢不說他是真漢子!
上官鶯能提出這建議,就已經是做好了應對的準備,「石大哥,是他們卑劣在先,我們不過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再說了,他們來我們角斗場是來挑我們的場子,贏或者輸都是憑本事,生或者死看運氣,我們又不是他們請的隨扈,憑什麼要去保證他們的安全?!」
「是啊,大哥,副場主說的對,沒道理只能他們陰我們,我們不能出手反擊啊!」白子深深贊同她的意見,加入勸說的陣營。
「而且,大哥,我們角斗場不是什麼慈善會,既然他們膽敢挑釁我們,那就絕對不能給他們好果子吃。不然別人就會以為我們好欺負,好拿捏,到那個時候,別說是角斗場保不住,就是我們的性命也是難保。」
上官鶯狀似隨意的道,「人在江湖混,總會樹那麼幾個敵人的,石大哥,你說呢?」
「就按照你的意思辦吧!」石天嘆息,退讓了。他一個人的命丟了無所謂,卻不能連累場子里的眾弟兄,畢竟他們很多都有妻兒父母。
「那……」
上官鶯站起身來,臉上的嬉笑之色忽然盡斂,一雙半眯起的桃花眼精光四射,「明令堂一干走狗再三挑釁,我角斗場為皇城和平一忍再忍,但如今他明令堂欺人太甚不但公然辱我場主,還當諸人面前向我角斗場發出挑戰,事關尊嚴,我角斗場必定全面迎戰!傳我命令,下生死帖給明令堂三位堂主,兩日後我們與他們於角斗場決一死戰!」
「是!」
白子高聲應喝。
「按照我的計劃,火速安排下去!」事情緊急,時間不多,必須抓緊才是。
「是!」
眾人齊應,卻都紛紛在暗地裡摩拳擦掌,卻礙於沒有她的命令沒那個勇氣自薦。在見識過她出手的狠辣后,他們都覺得自己我功夫實在有點花拳繡腿,還是暫且老實點吧。
當生死帖由白子親自下給明令堂三位堂主時,那三位堂主的臉色可不是一般的好看,白子假裝看不懂,喝茶的時候用眼角偷瞄那躺在椅子上,一身被白色紗布裹得像粽子的明越,就止不住在心裡暗著樂,副場主手段真是高啊,把人弄得渾身是傷卻愣沒把人給弄死,牛叉。
「既然生死帖已經送到,那白某也就告辭了。」怕多待,自己就會忍不住笑出聲來,白子起身,告辭道。
當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時,火爆的明令堂二堂主一掌轟了身旁的桌子,跳起來怒吼道,「不過一個臭小子,竟敢明目張胆欺負到我明令堂頭上,真當我明令堂無人了嗎?我倒要好好會會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打得她屁滾尿流!」
「那小子,欺人太甚!」明越也是怒哼道,他一身是傷,動一下全身都疼,哪裡能上場?這生死帖卻言明她一人單挑他們三個,連續三場,這不是打他的臉嗎?
「你們都給我閉嘴!」一直沉默的中年男子豁然站起身來,凌厲的目光瞪向明越,怒道,「你被人削成這樣,還不會吃一塹長一智嗎?那小子分明不是個好惹的貨色,你們立刻安排人下去,把她的來歷都給我摸清楚了,再來這裡放屁!」
「大哥……是。」明越吶吶的,對於他這個大哥,他一直是怕的,壓根不敢頂嘴。心裡卻咬牙切齒,更恨毒了害他被罵的上官鶯。
「二弟,你派人嚴密監視角斗場的一舉一動,看看他們到底耍什麼花樣。」明堂身為明令堂的大堂主,辨別危險的能力從來就不弱。一個場子在連連吃癟的情形下竟然邀勁敵直入核心地帶,這要不是實力彪悍得夠,便是虛晃一槍,背地裡打鬼主意。
不過……
他嘴角勾出輕蔑的笑意,那一幫子莽夫什麼時候能玩花招了?想來策劃這事的便是那個新上任的副場主,那麼,等他收拾了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必定將這角斗場在皇城連根拔起,場內諸人一個不留,至於那臭小子,呵呵,就千刀萬剮了吧!敢傷他兄弟,就必定要做好死的準備!
於是,明令堂的人也開始緊鑼密鼓的去準備了,堂里堂外,忙得不行。
在當天,這角斗場副場主單挑明令堂三位堂主的事兒也不知道怎麼就傳了出去,坊間有人為此事專門設了賭局,賠率是一賠一百。這驚人的賠率使得皇城賭博愛好者趨之若鶩,當然,多數人壓的是明令堂贏,而不是那個角斗場憑空冒出來的副場主。
不過,也有一些奇葩買上官鶯贏的,且那銀子還不少。
比如,倚翠樓那個被上官鶯坑了一把的樓主,面對手下人的懷疑,此人搖晃著手中的酒杯,笑盈盈的道,「反正樓里不差這點銀子,要是這小子輸了,就當是幾桌的飯菜餵豬了。」
又比如好事的月傾邪,「男人婆,我買那關鷹贏,你下注嗎?」
「娘娘腔,我沒心思陪你玩!」琅琊楓一心擔憂上官鶯的病情,當著他的面把門一關,就當看不見他可惡的嘴臉。
差點被撞到鼻子的月傾邪並不以為意,反而是樂滋滋的摸摸鼻子。
上官鶯,關鷹,這兩個名字可不是一般的相像。他可不會以為上官鶯這心思狡詐的女人沒病會乖乖躺在病榻上,那既然是這樣,為什麼不賭一下這『關鷹』就是上官鶯呢?
「娘子啊,為夫相信,這銀子不會打水漂的。」
彎唇一笑,媚眼生波,是無心,卻惹得一幹路過的宮女看得是眼睛都直了,一個個跟木頭似的站著,都忘記要動彈。
月傾邪根本就不會去注意自己無意中製造的事兒,高高興興的拿銀子去賭坊下注了,自然這賭注是絕對不會太少的。
再有那嗜武卻不好賭如赫連顯,也是決定下注,並且去看看,說不定他也能去切磋切磋。
拓跋玄玉這老狐狸卻是安定的很,哪邊都沒下注,拿著自己指間的琴弦翻著花樣玩,修長的十指如蝶翼,在纖細得肉眼幾乎都看不到的琴弦上翻飛,那動作形容不出的美。
「去看看,最近很窮,下個千兩銀子就算了吧!」
一旁看得膽顫心驚的屬下弱弱的問,「世子,賭,賭誰贏?」
「就關鷹吧,聽著挺順耳的。」隨後一答。
屬下無語遁走,下注去了。
還有就是小圓子,聽得這驚人賭注立馬稟告給自家主子,彼時連朗正在掏鳥蛋,聽到這事,抱著鳥窩飛下來,「今日去城內,看時機再下注,理想中人是關鷹。」
「為嘛」小圓子癟嘴,其實他更看好明令堂耶。
「她可能不會輸!」態度有些玩味。
「為什麼說是『可能』呢?」小圓子不解的眨眨眼,疑惑的望著他。
「想知道嗎?」連朗眉梢輕挑,笑容淡淡,即便是抱著一個鳥窩,也絲毫不損他的翩然風采,就那麼站著,便是公子如玉,遺世獨立。
「想知道想知道。」被那笑容所惑,小圓子連眼睛都捨不得眨,望著他,眼巴巴的等著答案。
「真想啊?」連朗笑容越發燦爛。
「是啊是啊。」小圓子眼珠子都不會眨了。
連朗笑容忽地一斂,頭一偏,哼道,「偏不告訴你!」
小圓子愕然,旋即默默蹲地上,無限委屈的用手指畫圈圈,「主子欺負人主子欺負人嗚嗚……」
------題外話------
額,不算惡搞,繼續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