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命鴛鴦(2)
在那一聲「在那,賊人在柴房裡」的吶喊聲響起的那一剎那,拓跋玄淵和上官鶯身體皆是一僵,本能的要起身逃走。可是不知道是先前流血過多的關係,上官鶯這一動竟然是眼前直冒金星,腳下一歪,不是拓跋玄淵發現她情況不對勁趕緊伸手去撈她,這時候的她就不是躺在男人溫熱的臂彎,而是和冰涼的地面來個『親密接觸』了。
這要是平時,上官鶯定是毫不猶豫去拔拓跋玄淵頭上的玉簪划傷自己,以疼痛刺激神經讓自己維持清醒,但是她來之前不久才跟白袖發過誓,不到絕路絕對不傷己身分毫,這一下子劃了回去又免不了要被一番碎碎念,想想還是別了。暫且忍著,即便不藉助武功,她也是有辦法逃離這裡的。
「抱緊我。」
力持清醒中,倒也是忘記男女之別,也渾然不知自己這話說出來多引人遐思。
倒是拓跋玄淵一怔,隨即心裡竟平生出一絲欣喜來,第一次與她這般親近,也是第一次和她這樣安靜的相處。佳人在懷,明眸皓齒,膚白如玉,唇小巧如菱角,飽滿惹人遐思。
忍不住,就多看了那麼幾眼。
也就是這麼幾眼,就誤了事兒。
「我現在收拾不了關鷹那個渾球,還收拾不了區區兩個毛賊?!聽我號令,射擊!」
外邊一聲令下,火油的氣味越發的熏人,箭矢破風聲正面襲來。
這架勢,竟是要火燒柴房!
拓跋玄淵眉心一沉,單手將上官鶯護在懷裡,右手一抖,強烈罡風自手下激射而出,扯動那屋子裡的柴薪,從敞開的門外狂猛激射而出,正面迎擊那飛來的箭矢。
砰砰砰砰!
人體倒地的聲音如此清晰,但更清晰的是烈火灼燒的聲音!
那些朝柴房射擊而來的箭矢無一不沾上火油,碰上點點火星,那是一點就著,得虧柴房不是用木頭建的,不然光這會兒功夫,足夠明堂把他們都烤熟了。
但是,現在情況並不容樂觀。
拓跋玄淵一邊聽著外邊的動靜,一邊快速震出一堆堆的木頭充當武器,眉頭也是越擰越緊。
如果他沒聽錯的話,外邊兒大概有百名弓箭手、不少於五十個武功高強的人,他若是帶著她強行突圍的話,下場無非兩個——成為篩子或者是被人打死。
顯然這兩種他都不喜歡,但坐著等死也不是他的風格。
閃身往右邊躲,這裡是屋子裡的死角,先前他將柴薪震出的時候特意留出了這一方空地,這裡現在已經無任何雜物,地面微有潮濕。潮濕代表著地底下可能有水。
「喝!」
集內力入拳頭,重拳揮下,手觸處濕潤而粘,卻並沒有水。
但,濕潤的土,也是有用的。拓跋玄淵眼睛一眯,單手搓出幾個泥丸子,將身上帶的霹靂彈挨個包裹進去,抱著上官鶯摸到門邊,聽著外邊的動靜,一拳將牆打一個洞,不待那些弓箭手將箭射進來,他手上的泥丸子就就著這孔丟了出去。這泥丸子落入弓箭手蹲的位置,他們先是驚跳起,後來見不過是個泥丸子,就沒搭理。
「好好享受吧你們!」
拓跋玄淵如法炮製,再捏了十來個泥丸子,就聽見哪裡人多,就往哪牆打洞,丟泥丸子。
「無恥賊人,你再不出來,我便活活將你燒死在這裡!」明堂見損失了十來名弓箭手,卻連賊影子都沒看見一根,心裡立即是有了不祥的預感。可後邊看那『賊人』丟的都是些泥丸子,再沒有傷到任何一個人,心裡也漸漸放下防備,當他們不過是在負隅頑抗,於是大了膽子撿起一顆泥丸子,陰笑著威脅道。
上官鶯這時候終於從『眼冒金星』的狀態里解脫,睜眼一看到好好的牆壁多出數個洞來,嘴角一抽,「你莫不是屬鼠的,怎麼打起洞來這麼順手?」
「仔細看著。」拓跋玄淵很高興她的清醒,一邊避開不斷從外邊飛射而來的箭,一邊示意上官鶯從洞中看那剛拿起泥丸子的明堂。
這泥丸子莫不是包了什麼?
上官鶯這念頭才剛動,就只聽到外邊一聲爆炸聲傳來,隨即明堂一聲慘叫,凄厲直衝雲霄——「我的手!」
眾弓箭手聞聲臉色莫不大變,卻不等他們丟下弓箭,那一顆顆在他們身邊的泥丸子連珠炮一樣的爆炸,掉落地上的火把和翻倒的火油一碰,那效應比*碰了還燒得快。那本就在爆炸中受了傷的弓箭手現在哪裡還有力氣躲開那烈火的狂撲,尤其是烈風起帶動火勢的瘋漲,更加劇了他們身亡的下場。
上官鶯眼瞅著外邊亂作一團,有些詫異的看向拓跋玄淵,「你在那裡邊包的東西身上還有嗎?」
看那情形,還是丟了一會兒才爆炸的,這玩意兒可比一般的火藥好太多了。要是她能得到,百利而無一害。
好吧,問是問,只要他說有,哪怕不給,她也能拿到。
自然,不可能是『美人計』,而是——動手搶。
拓跋玄淵倒是沒察覺到她這會兒的心思,很老實的搖搖頭,「才弄出來的東西,也就這麼幾顆。」
這本是他保命用的玩意兒,卻不想這麼快就用完了。
上官鶯倒是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惋惜之意,也就知道他沒有騙自己。小小失望一番,安慰自己來日方長,視線往下一看自己還是躺在人家臂彎里,臉皮厚如她也是耳根子一紅,「你趴在地上,我再摸摸。」
「額……」拓跋玄淵一怔,隨即彎唇一笑,直接是往後一倒躺在地上,雙手大張,黝黑的眸子闔上,胸卻往上挺起,一副任君採擷的模樣,「摸吧摸吧快來吧!」
到底是她說得不清楚還是這男人的思想太齷齪?
上官鶯紅著一張臉欲哭無淚,她是要摸地面好嗎?
無語的吐一口濁氣,她認命的從他身上滾下去,在地面敲擊。
先前在發現柴房的簡易陣法時她就覺得這地兒有些不對勁,然後再想到那些人手上拿著的東西,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這其中關節。想想,一戶富貴人家家裡,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兩個地方是哪?
答案很簡單:柴房和廚房。前者和後者有共通的一點就是除非這家人死絕了否則進進出出的人不在少數,等於就在人眼皮底下。人往往容易找到掩藏很深的東西,卻往往難找到在眼皮子底下的東西,所以有心人利用人思維的這個誤區,設置機關將自己想要藏匿的東西給藏得嚴嚴實實的。
不得不說在這設計機關的人膽大心細,只是很不走運,落到這裡的是浸淫在機關兵法里多年的上官鶯。
「在這!」
眼睛一亮,上官鶯都不用多想,本能的在四周敲擊幾下,那原本無任何縫隙的地面就裂開了一個大口子,露出裡面黑漆漆的深不見底的甬道來。
有密道!
拓跋玄淵眼睛一睜,隨即眸子里閃過一抹算計的光芒,「你先下去,我馬上下來。」
「行。」答應完,上官鶯才覺得納悶,自己是不是答應太快了點?
拓跋玄淵沒注意到她此刻糾結的表情,身形一動,竟躍至門邊哈哈大笑,笑畢嘲諷道,「我還當明令堂是什麼藏龍卧虎的地兒,原來不過是一個殘廢集中營,我說明堂,少一隻爪子的感覺怎麼樣?」
若說明堂先前下令射擊柴房是遷怒,那麼現在看著堂里的弟子死了這麼多,自己還斷了一條手臂,他就是暴怒了!
睜大一雙充血的眸子,他喉頭髮出幾乎如凶獸一般的嘶吼聲,「小子,你找死!」
「我的命,也得你有本事來拿才是!」拓跋玄淵冷哼一聲,一把扯出門上的箭,朝著明堂疾射而去。
「大哥!」明越厲聲高喝,長劍自手中震出,硬生生劈開那幾乎已經到明堂眼前的箭矢,同時高聲下令,「弓箭手,全力射擊!」
「都給我讓開!」一心想要報仇的明堂抓起地上的箭,不顧一切的就要衝上去。
「大哥,當以大局為重!」明越急忙拖住明堂,哭道,「爹和二哥的仇,只有你能報啊!」
明堂緊緊捏住明越的手,越來越紅的眼睛,幾乎能滴出血來。
而另一邊,在箭矢狂飛中,拓跋玄淵『狼狽』逃回柴房裡,隨著油的味道越來越濃厚,烈火燃燒的噼里啪啦聲房梁斷裂聲不斷響起,整間房子搖搖欲墜。
拓跋玄淵適時發出慘烈的吶喊,「啊,饒了我!」
梁塌木毀,整座柴房轟然倒塌,人絕望之際的嘶吼從喉頭狂溢而出。
「啊!」
凄厲的慘叫,直衝雲霄,驚飛休憩於枝頭的群鳥。
一剎間飛沙走石,火勢更猛,裡面的人沒逃出來必定逃不過粉身碎骨的厄運。
自然這是外邊人的想法兒,和這裡邊的情形完全搭不上邊兒。
「真會演戲。」
其實早在那石塊和著火的木樑砸下后快落地時,上官鶯鬆手關了機關,由著他抱著她下密道。現在她還未恢復力氣,不宜行走只能暫且窩在他懷裡,聽到他最後的那一聲呼聲,若不是他就在眼前,她怕是也會誤以為這是人瀕臨死亡發出的慘烈嚎叫。
不得不說,這男人真的很會騙人。
「有辦法出去嗎?」拓跋玄淵當沒聽到這句明著稱讚、暗裡貶低的話,認真的大量四周時,問道。
這密道四處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也沒有任何陽光、空氣,方才他落下來的時候還慶幸上面合上的是兩塊鐵板,即使是那麼大的屋子倒塌的強勁力度也未能撼動那鐵板分毫,如今想來卻有點悶,若是他們在這待得久了,怕是沒別敵人殺了,反而是被自己悶死,那才真的叫讓人笑話。
上官鶯也是注意到了這樣的情況,也捨棄了對他的抗拒之心,認真的觀察四周來。
這一看,眼眸一眯,眸子里頓時燃起火熱的光芒。
「往那邊去。」
一指左側的方向,她傳音入他的耳朵,「左三右一,前五退二,進!」
拓跋玄淵知道她這樣是為了不耗盡救命的氧氣,眼眸也是亮起,毫不猶豫按照她說的步法走。
此刻的他不是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樣無疑是把性命交給了她,對於一個真正運籌帷幄的人來說,這樣的情形是不被允許的,但那人是她,就行。
他心頭平靜,可不代表上官鶯心裡也是一樣的平靜。
在傳音的第一秒,她就有些擔心他會不會按照她說的去做,若是他抗拒她還好拒絕,但是他卻是老老實實的執行了,甚至幾連一句怨言都不曾有。
她忽地想起,重生以來未虧欠過任何人,只除了他。
那一夜她為他包紮好傷口,他把裝有鳳尾花的盒子塞給她的樣子,不邀功,也不說明功效,只是霸道的讓她不許丟,不許送給別人。若是沒有聽到於初一稟告的那驚心動魄的數人奪花,她怕是也以為他這花是他從他人手裡奪來丟給她的,只出了銀子,而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真正表示。
可事實是,他一聲不吭的從眾人手上奪花,親手送給她,卻未得到她一句感謝。
喋血九曲巷,他可以不參與的,卻還是在最後一刻加入與她聯手對敵,若不是他拖住拓跋玄玉,這時候她豈能安然在他臂彎?只是那時候的她一心惦記著他瞞著她的身份,甚至還在荒野那般對他……
而今,他潛入明令堂,這裡和他沒有任何利益牽扯,他又豈會來這裡?
他,總是只做不說,而她,太記恨以前,往往忽略。
那些事,忽略卻沒有沒遺忘,於心中堆積成柴薪,遇到今日的星星之火,便是燎原。
從未有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混賬透頂。
「若是你能做到與我比肩,那一日在林中你許下的承諾,我給你一次兌現的機會。」
也是再給自己一次機會,一次,最後一次!
拓跋玄淵心無旁騖的走完所有步子,前面的牆壁忽然打開,露出一條較為寬敞的道路來,而這裡還有通風的孔,也就是那被掏空了心的竹筒子,新鮮的空氣就是從這被傳入的。
他頓時一喜,剛要低頭對她說,輕輕柔柔的一句話卻於此時飄入了他的耳朵。
腳步,僵在原地。
那一日,樹林的承諾——「上官鶯,來日等我強大,我定親率十萬鐵騎為你鋪就十里紅妝娶你過門!」
那時候的她,一句未應,在沒有真正強大之前他也不敢想,卻未想到在這密道,她會給他如此驚喜的答案。
反應過來,他開心的想抱著她轉圈圈,但隨即想起她現在尚嫌虛弱的身體,也就遏制了心中的想法,決定還是先離開這裡再說,手卻將她往懷裡更抱緊了幾分。
那一顆心,跳得飛快,即使隔著衣料,都能聽得那般清楚。
他耳根子有些微燙,卻堅定的道,「我一定能做到。」
「隨你。」上官鶯彎唇一笑,手指向前方,「前十后五,左三右二。」
「嗯。」拓跋玄淵聽話的前行,到一轉彎處,前方大亮。
「這麼多?!」
他們幾乎是異口同聲叫出聲來,拓跋玄淵低頭與上官鶯對視一眼,卻都未從對方眸中發現貪婪的光芒,會心一笑。
「不止是角斗場的發展需要銀子,你想做的任何事都離不開銀子,等會兒出了這裡,我幫你全部運回去。」拓跋玄淵完全沒有為自己考慮,直接將她擺在了第一位置。
「行。」上官鶯也不是那種矯情的人,一口便應了,「對了,我們再找找別的東西。」
「什麼?」
「一個個黑色的盒子。」上官鶯神秘一笑,卻不透露。
「行。」
拓跋玄淵抱著她離開這,按照她說的去尋,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便是找到了一個大的黑色包袱,在他要打開來看的時候,她制止了他,「不過是一些祖宗牌位,沒什麼好看的。」
「看來明令堂是決定背水一戰了。」拓跋玄淵冷笑,眉心斂起,一雙眸子也是有寒意溢出。
「你都聽到些什麼,分享下?」打開心結,她在他面前也就放鬆了,頭往他臂彎靠了過去,眸子微闔上,嬌慵的模樣像極了貓兒。
她的親近,讓拓跋玄淵眸子里剛升起的冷色瞬間褪了下去,溫聲將自己聽到的一出出明令堂打算用到的計謀告訴了她,說完眉心更沉,「我一定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想動她,就必定得從他長戟上跨過去!
「對了,你今年多大了?」上官鶯飛來一筆般問道。
「什麼?」饒是拓跋玄淵,這會兒也有些驚訝。
上官鶯耐心的重複一遍,「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歲。」雖然不解,他還是很認真的回答了。
「哦。」上官鶯點點頭,睜開眸子,「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嗎?」
拓跋玄淵皺高眉頭,「什麼?」
「猜!」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猜她會說『事情不用他管』之類的話。
「不是。」
「那是?」
上官鶯唇兒一撇,忽而賊兮兮一笑,「我呀是想說,不止是姑娘十八一朵花,男兒十八也是好看得緊。」
愉悅的伸出狼爪,在某人光滑的臉上摸幾把,「手感真心不錯。」
她這是……這是在占他便宜嗎?
拓跋玄淵一下子被雷得外焦內嫩的,低下頭看見那笑容滿面的人兒,但見她玉麵粉腮,眸如新月彎彎,直挺的鼻下如細線勾勒的菱唇微張,露出一截小舌,甜美誘人。
眸色一暗,鬼使神差般,他的唇,覆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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