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外語祭上的溫柔
狡詐公務員就是狡詐公務員,表情又瞬間恢復成原樣,一邊慶幸上周約了桑子真帆同去外語祭,一邊揮手示意已經看到,等久保母女靠近,迎上兩步,微微欠身,先向久保正子打招呼,等對方回禮后,再看向久保萬裡子,像是遇到普通熟人那樣平靜地道:「早上好,久保。」
「早上好,前輩。」網紅臉少女偷偷瞟了眼自家媽媽,小心翼翼地說:「對不起,出門時,母親忽然說也想看看東外大的外語祭,就跟過來了。」
他秒懂,無非是母親不放心漂亮女兒和一個非親非故的成年男性相約同游,即便有正當的理由也一樣,出門前才說是不給拒絕的機會。
「沒關係。夫人想看你未來四年可能學習生活的環境,再合理不過了,有這樣對你關心得無微不至的母親,是難得的福氣。」他原本就沒有邪念,倒也不心虛,只是覺得這樣高的警惕心或許會帶來不少麻煩,就對那個不放心的母親隱晦表態,「請放心,今天一定能讓夫人了解清楚。」
「那就拜託真秀君了,非常感謝。」久保正子很滿意,微微躬身道。
林真秀欠身回禮,眼角瞥了眼久保萬裡子,見她微微側過頭,嘴唇稍稍撅起,趁著自家媽媽躬身時看不到,直接表露出不高興,又是想笑,又是笑不出,只能在心裡輕輕嘆氣。
客氣話說完,他又道:「抱歉,還要稍等下,我還約了一個人,要她到了才能走。」
「誰?」久保萬裡子脫口道。
在日語中,「他」是「彼」,「她」是「彼女」,能直接分辨出性別。在網紅臉少女眼裡,今天本該是兩個人的「約會」,現在變成集體活動已經很讓人心情鬱悶了,當聽到其實還有一個「她」后,就沒能剋制住情緒。
「不許無禮。」久保正子立刻制止,然後向林真秀道歉。後者不以為意,反有一絲竊喜,表現出的態度就很好了,先向久保正子道:「沒關係。」然後,對久保萬裡子耐心解釋,「我的一個大學同期,約好一起去參加外語祭。」
「前輩沒和我說過。」雖然很喜歡這種溫柔,但網紅臉少女還是嘟起嘴,悶悶不樂地抱怨。
他沒回答,只是報以歉意的微笑,又故作不經意地看了一眼久保正子,讓社會經驗遠比自家女兒多的後者心領神會,防範心也降低了不少——雖然這次跟過來沒有針對的意思,但此前林真秀在她們到東京的第二天就親自送來一輛自行車,前後又發了幾次考試資料,還是讓久保正子覺得過於殷勤,警惕心因此更高。此時不得不暗贊一句,「真秀君果然是個正人君子,這就是所謂的君子慎獨,不欺暗室吧。」
幾人當下在原地等待。林真秀抽空登錄東外大官網給久保正子申請參觀許可。申請結束后,桑子真帆也到了,見自己的同期身邊不止有一個小姑娘,還有一名中年婦女,難免有點奇怪,但在介紹后得知是母親陪著女兒就明白了原因,臉上露出揶揄的表情。
狡詐公務員哪會在乎,臉不紅心不跳地說了聲「我們出發吧」,轉身在前領路。久保萬裡子反應最快,立刻跟上,看得久保正子皺起眉頭,但想到來目的是讓女兒更了解東外大,走在林真秀身邊才聽得清說些什麼,眉間終究舒展開來。
桑子真帆看在眼裡,有心幫同期一把,笑著招呼一起走,久保正子只能應了。四人分成兩排,出了多磨站,打著傘向著東京外國語大學府中校區走去。
府中校區位於東京都府中市,屬多摩地域,是東外大的主校區,2000年遷移至此。由於遠離繁華的都心,這裡更多大自然的氣息。不過,因為片區內聚集了多所學校,並不荒僻,從多磨站到府中校區有整潔的馬路、林立的沿街商鋪,便利店、郵局一應俱全,除了人比市區少一點,路上的車也不多外,別無二致。
一路上,林真秀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耐心地給久保萬裡子介紹校區的周邊情況。因為打著傘,兩人間的距離不小,他說話聲就比較大,讓跟在後面的兩人也聽得清楚。
「過了前面紅綠燈向右轉,走五分鐘就能到,所以,從學校去都心雖然比較遠,但還算方便。」
「校區的東面緊貼著武藏野森林公園,學得煩悶了,去走一下,心情會開朗很多,我以前就常去。」
「如果實在煩悶,校區東南角就是調布飛行場,專營都內的離島航線,去伊豆七島的幾個離島散心很便利。像大島的三原山、山茶花,還有溫泉都很有名,新島可以衝浪,神津島有全部是白砂的海灘,三宅島很適於浮潛及釣魚。航線上還能看到湘南海岸和江之島,可以遠眺富士山。」
…………
介紹的同時,他也不敢冷落久保正子,來到最近的學校入口時,停在由粉、黃、綠、藍等多種顏色噴塗的東外大英語簡稱「TUFS」字母雕塑前,對網紅臉少女的母親道:「校區雖然是開放式的,但南面是警察廳的警察大學校,再南面是警視廳的警察學校,沒有歹徒敢在這裡犯罪。久保要是在這裡上學,其他不說,安全肯定有保障。」
久保正子點點頭,她其實知道這些,但聽到有過親身體驗的人再重申一遍更安心。
字母雕塑這裡是一條長長通道的起點,或許因為外語祭的原因,這時已經有不少人,三三兩兩地向裡面走去,一行人也隨著人流前進,一邊走,一邊聽著林真秀介紹。
「這條路是校區主道,樹都是櫻花樹,別看現在光禿禿,等到了春天,這裡櫻花盛開后就非常漂亮。」
「我們學校的外語祭是日本學園祭的源頭,可以追溯到1900年。現在你看到的這些告示板是外語祭的活動介紹,有講座、話劇、舞蹈,還有各國的料理。」
久保萬裡子饒有興趣地走到一排落地告示板前查看,林真秀在一邊靜靜地等著,毫無不耐煩的樣子。久保正子看在眼裡,雖然沒生出什麼念頭,卻也感覺賞心悅目,桑子真帆在一邊冷眼旁觀,覺得越發有趣。
走了一會兒,眼前出現一個圓形廣場,入口處有核驗參加活動資格的攤位,給每個進入的人帶上證明身份的紙質手環。在出示參觀許可,戴上紙質手環后,一行人進入了廣場。
「這裡是中央廣場,走到底是國際交流會館。向左是圖書館,向右是本部管理樓,左前方的大樓是亞非語言文化研究所,再前面一點是大學會館和留學生日本語教育中心。右前方是研究講義樓,還有體育場、體育館。」
他介紹完校區建築又說起教學優勢,「我們學校師資力量很充足,教授的全球14個地域27種語言幾乎每種都配外教,而且還鼓勵出國留學,提供獎學金,在許多國家都設有東京外語會支部,保障學生的安全。」
久保正子在認真聽,久保萬裡子卻分了心。林真秀髮現她注意力其實集中在沿著內圈設置的臨時攤位上,啞然失笑,看了看手錶,發現11點還沒到,就徵求意見,「時間還早,要不先去看一下邊上的圖書館,出來后再吃飯?」
久保萬裡子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乖巧地點點頭,道:「我想吃前輩說的澳大利亞鱷魚肉卷餅,可以嗎?」
她因之前線上聊天已經熟絡到無所顧忌,此時語氣就帶了一絲撒嬌的味道,而林真秀下意識笑著回答「當然可以」隱約也給人寵溺的感覺,聽得邊上的久保正子心裡咯噔一下,桑子真帆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
一行人於是沿著中央廣場的左側通道前行,沒多久,眼前出現一座四層的建築。
「這就是圖書館,一樓是展覽館,二樓、三樓是圖書閱覽和外借,四樓是綜合信息協作中心。」他一邊說,一邊帶著進了樓,放好雨傘后,在一樓參觀起東外大的歷史介紹,然後上二樓,在開放式圖書陳列架的閘機入口前停下。
「這裡要刷學生證才能進去。」林真秀輕聲道,「我找人問下能不能參觀。」說著目光環視一圈,見一名工作人員距離很近,就揮手示意。等對方走到近前詢問時,說自己和同期回母校參加外語祭,還有一個同鄉後輩想考東外大,跟著來參觀,問能不能通融下進圖書館。
那名工作人員仔細打量幾眼后,忽然問:「是外務省的林桑嗎?」
「是我。」他一怔,下意識地反問,「您認識我?」
「請進吧。」那名工作人員一邊打開閘機口邊的便門,一邊笑著道,「林桑不是在這裡做過幾次經驗講座嗎?」
他這才明白是什麼原因,謝過之後,領著其他人進了圖書館。等那名工作人員離開,久保萬裡子好奇地問:「前輩,什麼經驗講座?」
「學校讓我來給後輩介紹國家公務員考試的經驗,沒想到這位記住我了。」他不以為意地答道。
前輩給後輩傳授求職經驗在大學中常有,久保母女都沒在意,但桑子真帆卻覺得機會來了,插話道:「每年講座那麼多,能有幾個被記住?還不是你開的講座每次有近一半應屆畢業生來聽,那位才會記得。」
久保萬裡子吃了一驚,久保正子也很詫異。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來?」網紅臉少女問桑子真帆,臉上滿是不解。
「把所有中央省廳都算上,我們學校大概三年才能出一個有成為事務次官資格的職業官僚,最差也可以當上課長。在外務省的話,還有機會出國擔任總領事、大使,拿到進入上流社會的通行證,以後妻子、孩子都能跟著享福,親友也可以得到助力,哪個後輩不想聽他的經驗?」
女性對公務員體系的認識通常很淺陋,但事務次官意味著什麼還是知道的,課長相比事務次官雖然不起眼,但久保義洋在縣教育廳工作三十多年都沒能當上課長,也可以讓久保母女明白這個職階有多難得,總領事、大使更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存在。她們看著林真秀的眼神都因此有些變了——年紀小的覺得與有榮焉,年紀大越來越覺得順眼。
「沒那麼誇張。」不過,當事人卻是搖頭,領路的同時不忘解釋,「我們學校考上公務員的很多。中央公務員中,今年有11人進外務省,9人進防衛省,3人進出入國在留管理廳。地方公務員中,5人進東京都廳、3人進琦玉縣廳、3人進橫濱市役所。還有6人去了國際交流基金,5人進了日本貿易振興機構,5人就職NHK,3人就職日本郵船,和當公務員也差不多。」
久保正子正認真聽,桑子真帆不動聲色地又問了一句,「有職業官僚嗎?」
林真秀只好閉嘴不語,頗為不解這個同期為什麼今天這樣糾纏於自己的職業官僚身份,卻不知桑子真帆那天見過衛藤美彩后,對他的選擇很不以為然——為廣野早苗不平還是其次,主要是林真秀有了職業官僚身份后,已經成為東外大這一期畢業生的看板人物,娶一個高中畢業的偶像固然是私事,但難免會給人留下感情用事,輕重不分的印象,影響這一期畢業生的整體形象。
所以,當看到久保萬裡子明顯對林真秀有好感,而林真秀也報以溫柔后,桑子真帆就生出推一把的心——在她看來,這個小姑娘既然敢考東外大,成績必然不錯,保底應該能考上MARCH一級的大學,這才是職業官僚門當戶對的選擇,而且,同鄉的話,生活習慣應該相近,未來家庭也會比較穩定,讓林真秀可以心無旁騖地爭取更高的官職,給同期帶來更多助力。
最好還是能考上東外大,她想,前後輩結成夫妻不僅是佳話,還能將兩個期別的東外大畢業生群體聯繫起來,加深關係。當然,考上其他領域中排名第一的單科大學也可以接受,最好是國立,比如東藝大;私立也行,比如東音大,一對夫妻都是這種學歷,聽起來就很有趣,可以提高路人緣。
東工大不行,工科出身的女人肯定不知道怎樣照顧丈夫;一橋的也不好,商科的女人太會算計;醫齒大更加差勁,忙起來和沒有家一樣,夫妻都是大忙人,還結什麼婚?她信馬由韁地編排著四大學聯合中其他三家單科大學的不是,不經意間白了這個讓她觀感很複雜的同期一眼,讓狡詐公務員似有所悟。
久保正子不知道桑子真帆在想什麼,就見到林真秀無言以對,看起來沒說錯,不免暗贊一聲真是謙遜,又感嘆自家侄女實在好命,平躺著就能成為未來高級官僚的夫人。
正想著,她眼角余光中忽然有人影一閃,沒等反應過來,就看到林真秀瞬間伸出手臂,而久保萬裡子又一把抓住。這個變故嚇了她一跳,仔細看去,才明白大概是自己女兒剛才因為聽對話分心了,偏偏圖書館內的樓梯是梁式,懸空的木質踏步板有點窄,一個不注意沒踩穩,人就向前摔倒,還好林真秀反應快,又在邊上,伸出手臂給了一個支撐身體的借力點,久保萬裡子才不至於摔倒。
她趕緊上前看下有沒有扭傷,然後向林真秀道謝,在對方的謙遜中,又多了點感慨:不是直接去拉或者抱,而是伸出手臂讓被絆到的人扶,真君子才會是這種第一反應,早百合能有一個時刻注意與異性保持距離的丈夫,實在太幸運了。
參觀圖書館結束后,一行人回到中央廣場。這時,雨已經停止,太陽也露出半邊臉,廣場上的人變得更多,甚至還有附近的居民推著嬰兒車過來遊玩。
林真秀履行諾言,帶著人來到澳大利亞留學生設的攤位前,不過自己沒上去,而是鼓勵久保萬裡子用英語去和攤主說想買鱷魚肉卷餅。等網紅臉少女連說帶比劃買到,得意地拿到他面前展示戰果時,報以寵溺的微笑,然後上前又買了三個,分給久保正子和桑子真帆。
久保正子接過後想要給錢,卻被桑子真帆攔下,笑著對她說:「不用給,林答應過今天當金主,費用都算他頭上。」
久保正子不肯,桑子真帆又道:「夫人放心吧,他可有錢了。中央省廳的課長一年收入1265萬円,他是准課長級的企畫官,不會低多少。幾百円的鱷魚肉卷餅,吃不窮他。」
日本人忌諱談收入,但說的是公開信息就沒問題了,林真秀也只能當沒聽到,還跟著說不用給錢,免得桑子真帆繼續說下去,讓人誤以為他們之間有或有過男女關係——在日本,女性如果想和男性交往,肯定會先問收入。所以,一名女性知道另外一名年齡相仿的男性收入往往暗示了兩人是交往關係。
久保正子還想堅持,久保萬裡子已經向自家媽媽撒嬌了,「母親以後請前輩吃飯作為回報吧,今天就不要再客氣來客氣去了。」
母親瞪了女兒一眼,但也不方便再堅持給錢了,就是多看了林真秀一眼,想著自己丈夫工作那麼多年都沒這樣高的收入,感慨還是中央省廳的職業官僚待遇好。
幾個人接下來繼續逛異國料理攤位。走過捷克語學生的攤位時,林真秀停下來買了一份捷克牛肉湯配蒜蓉麵包遞給桑子真帆。路過寮國留學生的攤位時,徵求了下意見,給久保正子買了一份加了大量香料的寮國炒飯,又在邊上穿著奧黛的越南留學生攤位給自己買了一份可以隨意加香菜的越南米粉。
久保萬裡子好奇地湊過來聞了下味道,又嫌棄地捏著鼻子躲開,引得林真秀笑出聲,結果被網紅臉少女指著菲律賓炸春卷說:「前輩,我想吃這個。」又指著義大利蛋撻說:「前輩,這個看起來很不錯。」鬧騰得桑子真帆捂住嘴笑,久保正子看不下去了,連連出聲制止。狡詐公務員倒是不以為意,不僅給每個人都買了一份,還加送久保萬裡子一份蒙古羊肉包子,孜然香氣和羊臊氣混在一起,生出奇怪的氣味,熏得網紅臉少女忙不迭地往母親身後避讓。
買好了食物后,幾個人進入廣場中心的臨時休息處,領取免費提供的紅茶,開始吃中飯。沒吃兩口,久保萬裡子就問坐在對面的林真秀,「前輩,外務省真的那麼好考嗎?」
這個問題讓他回憶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那天,網紅臉少女主動開口也是因為對外務省好奇,一點溫馨不覺浮上心頭,微笑著答道:「也不是外務省好考,主要是因為他們考的多半是專業職,而外務省的專業職要求是『以語言和文化相關的知識為基礎,作為特定國家和地區的專家而活躍的職業』,外國語大學的畢業生有天然優勢,再加上我們學校還有省內東外大派前輩關照,錄取率就更高,所以會有這麼多人考上。」
想了下后,他繼續道:「不過今年考上11個確實多了點,要是往年,大約總在七八個左右。我覺得可能和去年內閣制定錄用與晉陞國家公務員新方針,要求從今年開始,每年新錄用公務員中,女性人數佔比不得低於30%有關,我們學校女學生偏多,這點上佔了便宜。」
久保萬裡子低頭沉思,吃飯速度也降了下來。他看在眼裡,覺得這是在認真考慮去考外務省公務員的模樣,身為東外大派的成員,有義務拉後輩進來,就認真地提出建議,「考外務省其實很不錯,不僅錄用人數多,而且女性比例超過50%,像今年錄用145人,52.4%是女性。內閣接下來幾年還會繼續要求增加女性錄用比例,屆時考上的機會更大。還有,外務省的東外大前輩多,也願意照顧後輩。」
當然,他也不是沒為網紅臉少女考慮過其他選擇,「不考外務省的話就去考國土交通省,雖然女性錄用率只有26.1%,但一次錄用的人數高達1756人,機會也不小。」
他還給了反向建議,「有些女性錄用率高的,但錄用人數少的,就別去考了。像個人信息保護委員會,別看女性錄用率是最高的66.7%,可只錄用6人。還有消費者廳,女性錄用率57.1%,但只錄用7人,這些都不合適。」
久保萬裡子一邊聽一邊思考,就沒立刻回應,邊上的久保正子一則關心,二則不想讓氣氛冷下來,就插話進來問:「除了公務員外,真秀君還有其他建議嗎?」
林真秀想了下道:「外國語其實是個比較通用的需求,不像有些專業就職範圍狹窄,大手或跨國會社都很歡迎我們學校的畢業生,像今年畢業就職去向排名第一的是樂天,第三是埃森哲,第四是塔塔諮詢,都是很好的會社。考上公務員的也很多,今年錄用排名中,外務省排第二,防衛省排第五,東京都廳排第十。還有一些和公務員差不多的獨立行政法人,像國際交流基金排第七,日本貿易振興機構排第八。」
說著,他笑了起來,「而且我們學校女學生就職比例特別高,外務省錄用的11人,埃森哲錄用的10人,NHK錄用的5人,全部是女性。樂天錄用的17人,9人是女性,塔塔諮詢錄用的9人,5人是女性,就連防衛省錄用的9人中,也有4人是女性。國際交流基金、日本貿易振興機構也都是這樣。所以,夫人不用擔心就業問題。」
「前輩剛才說外務省今年錄用145人,52.4%是女性,我以為今年錄用的東外大畢業生也就五六個女性呢,為什麼比例這麼高?」久保萬裡子詫異地問,不經意間暴露出她只注意外務省的事。
「可能是專門職主要承擔翻譯工作,女性更合適吧。」林真秀答道。
「如果只是去當翻譯,大會社也可以,而且聽說收入比公務員高,也不像公務員那樣加班多。」久保正子在旁插話問。
「是。」他承認,但也有不同意見,「我覺得,即便只是做翻譯工作,在外務省時,涉及的領域會更廣,看待事物會更深,可以開拓視野,鍛煉思維。而且,外務省的翻譯不只是在辦公室埋頭筆譯,佼佼者會跟著大臣、局長,還有談判組在世界各地參與外事活動,能見識廣闊的世界,眼光和心胸都會因為這些工作而開朗許多,不管對個人職業發展還是鍛煉個人素養都有利。」
「如果真進了外務省,像真秀君說的全世界跑,那也太辛苦了,個人生活都顧不上。」久保正子的思想比較傳統,在晚輩面前也不需要忌諱什麼,就直接說出她的想法,「萬裡子以後總要回歸家庭,結婚前安穩工作幾年,有點經驗就足夠了。」
林真秀不以為然,但也不好直接反駁,笑著就不再說下去,只是看了一眼久保萬裡子,見她低頭不語,連鱷魚肉卷餅都不吃了,就覺得這名網紅臉少女或許並不願意過她母親說的那種平淡生活,又想起從最初到現在,自己其實都在欺騙她,一直以來盤踞心中的愧疚激發出幫助她的念頭。略一思考後,有了個主意,等吃完了中飯,借著去扔飯盒的機會,撥出幾個電話,確認一些事,這才回來,帶領著一行人繼續參觀。
按照原先的打算,下午首先去研究講義樓1樓101教室觀看每天下午都會進行的舞蹈節表演。12點,肚皮舞部表演開始,在深秋寒冷的空氣中,阿拉伯語專攻的學生穿著精緻的女性服飾,露出小腹,隨著異國情調的背景音樂快速有節奏擺動臀部和腹部,顯露出性感嫵媚的姿態。
12點25分,表演結束。離開教室后,林真秀建議去聽一次講座,感受下教授講課的氛圍,而且所有講座都在隔壁102教室進行,連樓都不用出。久保母女覺得有理,桑子真帆也沒意見,就都同意了。看了下102教室門口貼的講座時間表,最近一場是青山弘之教授主講的《逆立ちしたイスラーム原理主義によって何が見えなくなるか?宗派主義がもたらす中東の混亂》,要到13點才開始,他們就先在一樓大廳逛各種有趣的小攤位。
看了幾個攤位后,久保萬裡子去了一個掛著「用世界文字寫的我的名字」橫幅的攤位,排隊后得到一張用各種異國文字寫著她名字的紙,上面不僅包含27種東外大現有的學科語言,還有幾種罕見的文字,如古埃及聖書體。
她看不懂除漢字和拉丁字母之外拼寫的名字,就找林真秀問寫得對不對,可狡詐公務員除母語外,只懂英語、漢語和朝鮮語,這麼多外語寫的名字中就諺文能幫著讀一下音,結果被嫌棄了。桑子真帆主動上前助拳,找出捷克語和都屬於東歐語學科的波蘭語和俄語拼寫的名字,讀給她聽發音,把自己在網紅臉少女心中原先的印象給扭轉過來,還開心地說要把這張紙裝裱下,掛在自己的房間里。
接著,久保萬裡子又去「試著穿吧☆民族服裝」攤位,詢問有沒有中國的民族服裝,說的時候含羞帶怯地瞥了林真秀一眼。攤位上的中國語專業學生聽后,拿出一件短旗袍,但被狡詐公務員制止——旗袍需要貼身穿,有些不衛生,而且日本人對中國傳統服裝的刻板印象也與實際根本不符。
在他擺出直系前輩的身份后,攤位上的學生像是遇到知音一樣鄭重其事地拿出一件藕色碎花唐風襦裙漢服,雖然滿滿的影樓風,絕對是在中國電商平台上買的便宜貨,但總比旗袍像樣,而且可以直接穿上,他這才點頭。接著,又拜託桑子真帆帶久保萬裡子去一間專門用於更衣的教室。等換好衣服出來后,雖然披肩發有些讓人齣戲,卻也能令人驚艷,連久保正子都覺得自家侄女的口頭婚約者眼光不錯,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還讓林真秀給她和女兒拍了合照,發給丈夫和小女兒。
眼看講座快開始了,狡詐公務員有意無意引著其他人跟著自己逛到研究講義樓的正門口附近。沒一會兒,當見到有一群人走進來后,他仔細看了幾眼,低聲對久保萬裡子說了一句「跟我來」,隨即迎上去,到了近前,從容地用英語向走在最前面的一名中年女士打招呼,「GooddayHerExcellencyCheaKimtha.Nicetoseeyouagain.」
「Nicetoseeyoutoo.」那名中年女士停下腳步,下意識地回道,和她並肩而行的一名中年男性和尾隨在她身後的幾個人也跟著停下來,看向林真秀。
「Excuseme,butIdon『tthinkwe『vebeenproperlyintroduced.Couldyoutellmeyourname」緊接著,那名中年女士略有些疑惑地問。
「Letmeintroducemyselfplease,mynameisHayasiShinsyuu,SeniorCoordinatorofCulturalAffairsDivisionofMinistryofForeignAffairs.lastyear,WehavemetatSakuraScienceExchangeProgramofMinistryofEducation,Culture,Sports,ScienceandTechnology.」他答道。
那名中年女士微一思索,臉上浮現笑容,伸出手來,熱情地道:「GooddaySeniorCoordinatorHayasi,Nicetoseeyouagain.」
兩人順勢寒暄起來,說了沒幾句,林真秀將久保萬裡子叫過來,給兩人互相介紹,這個舉動把距離稍遠一點的久保正子給看愣了。
她原先和桑子真帆一直跟在後面,看到林真秀忽然加速上前和人打招呼,就停下腳步不上前打擾。這時見萬裡子被叫過去,雖然對方帶著笑和自己女兒說話,不像有惡意,但心下還是有點不安。她學歷只有高中,英語更是當了家庭主婦多年後全忘光,只好悄聲問桑子真帆,「桑子桑,那位和萬裡子說什麼?」
桑子真帆一直在凝神傾聽,這時低聲回答:「也沒說什麼要緊的事,林剛才說和朋友一起來,所以對方現在就禮節性問候了下令嬢。」
「桑子桑知道那位是誰嗎?看起來和真秀君認識?」她又問。
「聽林向令嬢的介紹,好像是柬埔寨駐日本大使謝金塔閣下,今天來參觀外語祭,剛和校長結束會談,現在來聽講座。之前大使館官員請求過外務省文化交流·海外廣報課幫助他們向JST爭取增加分配給柬埔寨的櫻花科技計劃名額,所以林和謝金塔閣下在文部科學省的相關活動中見過一面。」桑子真帆用不太確定的語氣答道。
「大使?」久保正子有些驚訝,仔細打量下對面,怎麼看都覺得不起眼,但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話像是在質疑,委實失禮,趕緊補救,「我還以為大使都是穿著黑西裝,滿臉嚴肅的男性高官呢,也沒想到還會這樣客氣地和真秀君還有萬裡子交談。」
桑子真帆心中一動,嘗試開始幫同期助攻,「女性大使並不少見,現在米國駐日本的大使卡羅琳·肯尼迪桑就是女性。」
作為NHK新聞節目的播音員,她對國際政治還算了解,隨口舉了個例子糾正錯誤看法,接著道:「謝金塔大使對林客氣,一個是外交禮儀的原因,一個是他曾幫助過大使館,還有一個是因為知道林是職業官僚,十幾年後就能出任大使。從他的大學專業看,去東南亞的概率不低,說不準就是去柬埔寨,屆時,他的一舉一動都能影響到日柬關係,所以,就算他現在只是一名企畫官,也不會怠慢。」
久保正子大為驚訝,連視線都從女兒身上轉回來了,看向桑子真帆,發出疑問,「真秀君四十多歲就能當上大使?」
「是啊。」托同期之間曾經討論過的福,桑子真帆大致知道林真秀接下來的晉陞時間節點和可能的路線,答道,「大使是中央省廳局長級官僚才能出任的職務,駐大國的大使由資深局長級官僚擔任,駐小國的大使由淺資局長級官僚擔任。林去年晉陞准課長級的企畫官,再當一任准課長級的室長和兩任課長、兩任局次長,就能晉陞為局長級官僚,有資格擔任駐小國的大使了。按照三年一晉陞的慣例算,加上剩下的兩年企畫官任期,一共需要十七年。他現在二十七歲,屆時只有四十四歲。就算遇到點波折,也不過多用幾年時間,無論如何,五十歲之前就能晉陞為局長級官僚,出任大使。」
久保正子聽得有點咋舌,感慨著道:「以前知道真秀君前程遠大,但也沒想到四十多歲就能當上局長、大使。」
「是啊。」桑子真帆順勢添把火,「我們同期之間還在說不知道哪個姑娘那麼好運氣能和林結婚,三十多歲就可以被稱為『夫人』呢。」
久保正子頓時想起自家侄女,生出一點與有榮焉的感覺,看在桑子真帆的眼裡,以為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越發堅定了推波助瀾的決心。只是,沒等她繼續說下去,對面的交流已經結束,林真秀帶著久保萬裡子和謝金塔以及邊上東外大陪同的工作人員一同進了102教室,在前排落座。這兩人趕緊跟著進去,在後排找了個位置坐下,也沒心情聽講座,就關注著前面有沒有發生變化。
不過,接下來完全是波瀾不驚。沒一會兒,青山弘之進了教室,開始他的講座。等結束后,謝金塔和陪同的東外大工作人員上前表示感謝,又簡單交流一番。林真秀帶著久保萬裡子也湊過去禮節性地恭維了幾句,然後告辭離開,來到教室外和久保正子、桑子真帆匯合。
等兩下碰頭后,久保正子問女兒剛才和謝金塔談了些什麼,得到的回答和桑子真帆說的差不多,聽起來像是一次普通的社交,這才放下心,頗為高興地道:「你運氣真不錯,能和一名大使面對面交流。」
久保萬裡子下意識瞥了一眼正在和桑子真帆說話的林真秀,心道:「才不是運氣好呢,是前輩給我找來的機會。」
想到這裡,她又不禁回憶起講座即將開始時耳邊傳來的沉穩聲音,「看到了嗎?即便是在男性占絕大多數的政界,女性也可以當上大使,可以佔據一席之地,而不是必須回歸家庭。你剛才和謝金塔大使用英語流暢溝通,有沒有感覺到學以致用帶來的喜悅?我覺得,無論你最後做什麼選擇,在之前都應該多走走,多看看,去了解下世界有多麼廣闊,去感受下為了實現自我價值而奮鬥的過程,不浪費這十幾年苦學。那麼,當你未來回首往事時,才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虛度年華而感到悔恨,即便最後回歸家庭,也有值得回憶和驕傲的地方。」
「前輩真是太優しい了。」網紅臉少女咬著嘴唇,只覺得滿腔甜蜜充斥心頭,按耐不住就想向世界傾訴自己現在有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