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紅白預賀引的亂
久保萬裡子的幸福感才隨著時間略微回落一點,又被抬起——林真秀看時間差不多了,就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網紅臉少女一絲猶豫都沒有就點頭答應,也不問去哪裡。久保正子想問,但覺得不可能有危險,問了倒像不信任對方一樣,就沒多話,桑子真帆無所謂,什麼都不說,這三人於是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被帶到本部管理樓。
相比中央廣場和研究講義樓,這裡安靜許多。外語祭期間,又是疊加周末,樓道內空蕩蕩的沒有人。
林真秀領路來到一間辦公室前,隔著一段距離就停下腳步,對久保萬裡子說:「我們現在去見世界言語社會教育中心的山田文比古教授,他是個別學力檢查委員會委員,如果你能進二次試,最終審核會有他一票。見面后,他或許會問你不少問題,正常回答就可以。放心,有我在,他不會為難你的。不過,記得不要提問,只要聽或者回答就可以,表現得恭敬點。」
網紅臉少女吃了一驚,欲言又止,最後只是咬著嘴唇,用力點頭,回應道:「好的,前輩。」
林真秀隨即和久保正子、桑子真帆道歉,說山田教授應該不會喜歡太多人打擾,只能自己和久保萬裡子一起進去,請她們在外面等會兒,兩人自然說沒關係。
等他們敲門進了辦公室后,留下的這兩人一時無所事事,就到走廊窗邊眺望不遠處的中央廣場,看著野外舞台上的表演,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
久保正子惦記自己女兒和那位山田教授會說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向桑子真帆打聽情況,後者安慰她說:「我沒見過山田教授,但在讀時聽到過這個名字,好像是從外務省調來的。所以,夫人別擔心,林既然敢帶令嬢去見山田教授,肯定是在外務省找前輩拜託過了,不會有問題。」
久保正子稍稍寬解了點,很是感激林真秀的用心,又想到今天招待周到,自己卻一直在提防,就生出一絲愧意,嘆息著道:「今天實在麻煩真秀君了,真是不知道怎麼報答才好。」
桑子真帆這時又起了助攻的念頭,接話道:「其實,以林現在的地位和未來的前途,也沒什麼麻煩的,倒是難得這麼熱心,和在學校時比,差別太大,讓我有些看不懂。」
久保正子被勾出好奇——如果說以前不怎麼需要關心的話,現在不管是為了回報今天的人情,還是為了和未來的娘家家長保持好關係,她都覺得有必要多知道點,當下問:「有什麼差別?為什麼看不懂?」
桑子真帆順勢答道:「夫人應該知道,大學的生活豐富多彩,我們學校又講究人性化教育,制度比較寬鬆,放假時間也長,學生就有充足時間參加社團活動,去做自己愛好的事。但林不同,他在校時不參加任何社團,沒事不去都心,平時不是在教室上課,就是在圖書館看書,也就周末去武藏野森林公園走一圈,自律得好像康德,單調得好像別里科夫。別人請他幫忙,他不會拒絕,但讓他主動去幫別人,卻也不會。說實在的,要不是他從入學后一直是中國語專業的首席,大學四年裡或許連一個朋友都交不上。」
久保正子聽了卻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加之未來還可能會成為親戚,就幫著辯護道:「勤奮學習是好事,要不然真秀君也成不了中國語專業的首席,考不上外務省了。」
「夫人說的是。」桑子真帆並不反駁,繼續說下去,「等他後來通過國家公務員綜合職考試,我們也就理解了。不過,還有一件事到現在大家都看不懂。」
停了下,確認久保正子認真在聽后,她才接著道:「就是林在學校時總是迴避和女同窓生接觸,別說交往了,連聊天都很少。如果說是為了準備考試,必須心無旁騖,官廳訪問過後,未來前途已經定下來了,他卻還是和往常一樣,就讓人覺得奇怪了。而且,聽說他畢業到現在也沒有和任何女性交往過,甚至走得比較近過,弄得如今同期中都有他是個ゲイ(GAY)的傳言呢。」
久保正子自以為猜到了原因,正暗贊林真秀實在嚴謹守禮,感嘆自家侄女實在好運,不想耳邊又傳來一句「今天能看到他這麼熱心,真是難得。說實話,我這做同期的都有點放心了。」心頭瞬間一沉,隨即又見桑子真帆的視線飄向那間辦公室,隱約聽到對方似乎在低聲自言自語,「原來說看眼緣就是這意思。」這下還能有什麼不明白?勉強敷衍了一句「你們同期的關係真不錯」,然後不再說話,只是心情已不再平靜。
走廊內因此陷入沉默,直到很長一段時間后,林真秀領著久保萬裡子從辦公室出來。
久保正子雖然正滿腔憂思,但也不得不先不放下煩心事,迎上前,先不咸不淡地和林真秀招呼了下,然後拉著女兒低聲問剛才山田教授說了些什麼,又是怎麼回答的。
林真秀不打擾她們母女說話,走到桑子真帆身邊,輕聲道:「真帆前輩,有一件事想要拜託你。」
「什麼事?」以為自己剛才說動了久保正子,對方沉默是生出相應念頭的桑子真帆此刻心情不錯,問道。
「久保抽中了12月4日那天FUJI的《VS嵐》番組錄製參觀券,因為結束時間比較晚,怕母親不准她去。所以,我想問真帆前輩能不能幫個忙,就說是和你一起去?」
桑子真帆瞟了一眼還在說話的久保母女,掩嘴偷笑,「其實到時候是你和她一起去?」
「不是。我12月2日出差去香港,要到4日很晚才回到東京,不可能和她一起去。」林真秀立刻否認,於是,看到自家同期臉上浮現出遺憾的表情,和剛才從辦公室出來前一刻久保萬裡子的神情一樣。
…………
「前輩……」
「怎麼了?」
「有點事想請前輩幫我出個主意。」
「嗯,說吧。」
「上個月,富士電視台的人給我打電話,說《VS嵐》番組徵集嵐的FansClub成員觀看現場錄製,抽選到我,問有沒有時間可以去。因為和上課衝突了,我沒答應。前幾天,電視台的人又打電話來,說12月4日晚上有一次錄製,問我能不能參加。因為是在放學后,而且第二天是土曜日,晚上參加沒關係,就同意了。可是後來想了想,電視台的人說可能錄製到深夜,沒到時間不能離開,我母親就未必會允許,前輩能幫我想個可以說服我母親的辦法嗎?」
「這件事關鍵在於你母親會擔心你的安全,如果是兩個人結伴去,其中還有一個成年人的話,她可能會同意。我有個想法,你看行不行。等出去后,我拜託真帆前輩在看話劇時和你坐一起。結束出來時,就說剛知道你們都是嵐的粉絲,她12月4日要去參加《VS嵐》番組的錄製,邀請你同往,你再問你母親同不同意。真帆前輩是東外大畢業生,又是NHK的播音員,你母親或許會覺得不合適拒絕,我再幫你敲下邊鼓,也許能成功。」
「只是借用下桑子前輩的名義嗎?去的話,還是我一個人去?」
「對。」
「這樣啊,只是……原先還沒想到安全問題,前輩這麼一說,我倒是有點擔心了。對了,前輩平時幾點下班呢,土曜日會加班嗎?」
「我平時下班要到20點之後了。不過,那幾天我在國外,不在東京。」
「哦……」
…………
「欠我一個人情?」桑子真帆很想促成,就沒繼續逗自家同期,開條件時也很心慈,只是當聽到林真秀立刻說「沒問題」后,又有些心情複雜。
不過,既然講好了,也不能反悔。等幾個人回到研究講義樓,找到預定好的外語話劇演出綜合教室后,桑子真帆就借裡面已經快坐滿了,找不到四個連著的空位為理由,拉著久保萬裡子說「我們坐一起吧,坐前面點聽得清楚」。
網紅臉少女不想和前輩分得那麼開,但這個建議卻正中久保正子下懷,一口代為答應,她只好無奈地隨桑子真帆去了前面空的座位,留下一點幽怨的眼神和頻頻回頭張望。
目送兩人離開后,林真秀陪著久保正子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又在話劇開始之前,禮節性地陪著聊天,沉穩的聲音和頗富智慧的回答讓對方在打定主意要防微杜漸的同時也難免生出一絲遺憾來,連沒多久後上演的英語版《等待戈多》都看得心不在焉。
等演出結束散場后出了綜合教室,四人匯合,已經在與久保萬裡子獨處時商量好話術的桑子真帆按照林真秀囑託提出一起去看《VS嵐》的邀請,還問自家同期有沒有空作陪,後者當然用那幾天在國外出差為由拒絕了。
這一問一答打消了久保正子的疑心,想到今後萬萬不能再找這個男人幫忙,那和桑子真帆搞好關係就有必要了,稍一猶豫後點頭答應,高興得久保萬裡子拉著自家媽媽的手直晃,只是歡喜之中還是有一點遺憾,偷偷瞟了一眼那位前輩,微微嘟起嘴給對方看。
接下來,四個人聽了一場民族音樂表演,參加了「IntotheBooks~歡迎來到連環畫森林~:外國留學生給我們讀各種國家的連環畫」活動,在天色昏黃時結束了參觀活動。
出了府中校區后,林真秀邀請三人吃晚飯,久保正子堅決推辭,桑子真帆卻一口答應,還鼓動說:「他大學里只肯和男同窓生在一起,夫人和令嬢不去,我怕是他轉頭連我都不請了。」久保萬裡子雖然不適合插話,但在一旁也是滿懷期待的樣子,久保正子只得從了。
四人於是在附近找了家餐廳,吃完晚飯後一邊閑聊著一邊慢慢走到多磨站,登上西武多摩川線,轉JR中央本線,到新宿后互相道別,各自換車回家。
在千代田線上時,正車廂內閉目養神的林真秀聽到自己手機上連續響起IM的專屬新消息到來提示音,打開一看,原來是白石麻衣和衛藤美彩幾乎前後腳給他發來消息,還配上了照片。照片中,兩人都穿著第13單的絳紅色英倫學院風制服,站在東京大學駒場校區的名物,就是有著「如果不在銀杏葉凋零之前找到交往對象就會單身四年」詛咒的銀杏樹下。
這讓他有些詫異,先是欣賞了一會兒金燦燦樹葉也不能掩蓋的美顏,再各自回了一條相同的消息,「你們今天是去東大的校園祭表演嗎?」
沒幾分鐘后,兩人的回復接踵而至,雖然文字略有不同,但意思相近,都說東京大學乃木坂46同好會籌畫了一次「東京大學第66回駒場祭」的乃木坂46學園祭特別公開錄影活動,她們今天就是去參加這個活動,之後會在文化放送的冠名番組《乃木坂46の「の」》中播放。隨後,又發來一些成員和東大學生在戶外舞台上互動的現場圖片,除白石麻衣和衛藤美彩外,照片中還能看到秋元真夏、高山一實、深川麻衣和松村沙友理。
林真秀心中一動,既然乃木坂46在東大都有了同好會,還被邀請參加學園祭,這種知名度和美譽度已經足以再向新美潤提出日本偶像文化傳播大使企劃了,也有正當理由拒絕其他偶像事務所的遊說,尤其是AKS。
「AKB48知名度確實高,在中國也有積累,但美譽度太低,小黃歌、露底褲、緋聞不斷,還有前成員下海,註定不適合做為日本偶像的代表。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們現在已經在下行了,承擔不起這份重任。」他心道,又有點遺憾,「可惜新美審議官出身一橋,否則,今天這件事就是很好的切入點。要不,請和田局長補幫著遊說下?他是東大出身,和新美審議官是入省同期,兩邊都有點關聯。」
正在思考著,他的耳邊又傳來IM的專屬新消息提示音,這次是久保萬裡子的。點開消息后看到網紅臉少女穿著藕色碎花唐風襦裙漢服的那張照片。緊接著,文字消息也到了,「剛才發給しーちゃん看,她也很喜歡,吵著說想穿一次,還說拍她會更好看。前輩,如果しーちゃん有機會甄選上乃木坂46三期生,我們明年再去外語祭時帶上她好嗎?」
這份含蓄又堅決的約會邀請撥動了他的心弦,令他心潮起伏,久久難以平息,可縱有千言萬語,最後也只能在IM上簡單答了一句「好」。
但即便這樣簡單的回答似乎依然讓久保萬裡子感到非常高興,接下來在IM上又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話,有參加這次外語祭的感想,有見到山田文比古后對二次試的疑問,又將今天拍的照片,發了許多張過來,每一張中都有她的身影。林真秀也耐下心來回復,用詞造句越發溫柔,IM上的交談因此持續了很久,直到深夜才在對方的依依不捨中結束。
睡眠和時間一樣是沖淡一切的最好工具。第二天,狡詐公務員的情緒恢復正常,也就能懷著期待的心情登上JR東日本東海道本線,在深秋的這個陰天里,一大早來到橫濱國際平和會議場,在展示中心D區門前熟稔地和一群偶像宅混在一起,享受從東京灣吹來的十一攝氏度寒風,耐心地排隊,等待9點開始安檢,為的是能去和西野七瀨握手,並問上個月就生出的那個疑問。
在排隊期間,他的心中固然有著期待,也有著擔憂,唯恐手機鈴聲忽然響起,話筒另一頭傳來「林,你來握手會了嗎」的聲音——林真秀有點擔心連續多次拿西野七瀨刺激今野義雄后,老賊會用這種方法報仇。
還好,也不知道是某人忍耐力趕超德川家康,或是那幾個姑娘吸取了上次握手會的教訓,排隊期間一切順利,他在11點左右平安踏入握手區。
因為有兩次前車之鑒,他先是習慣性瞥了一眼四周,發現沒有其他可疑的人在,有些滿意今野桑的聰明,就算知道他有第13單所有握手會的西野七瀨握手券,也能忍住不安排經紀人在旁監視。而當視線落在西野七瀨身上時,他難得感到詫異了——乃木坂46的握手王今天穿得實在一本正經,上身是白色府綢襯衫加湖藍色西裝上衣,領口搭配同色系絲巾,下身是米色修身平織裙。烏黑的長發在腦後盤成一個髮髻,橫插著一根別緻的蝴蝶發簪。
「這不是大韓航空的空姐制服嗎?她哪裡弄來的?今天不玩cosplay,改玩制服誘惑了?」因為經常往來首爾,時常搭乘韓國航空公司的航班,林真秀一眼就認出來,不解之餘又莫名生出一絲得意,「每次來都能得到不同的驚喜,真是太有趣了。」
他雖然腦海中想法不少,但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就當沒發現一樣上前,熟練地伸手和已經滿面笑容地喊著「真秀,你來啦」的西野七瀨握在一起。接著,兩人又裝得好像「郎有情,妾有意」一樣互相配合著手指微微錯位,十指緊扣。
「七瀨上次說,我在外務省有四個同校出身的職業官僚前輩,知道是哪四個嗎?」握手時間寶貴,他也不打招呼,直接問。
「鈴木哲桑、岩本桂一桑、丸山浩平桑、喜多律夫桑。」乃木坂46的握手王眨巴著眼睛,幾乎沒怎麼想就說出來,讓林真秀久掛心頭的疑問得到滿意的回答,就投桃報李,給對方一個表現自己小心機的機會。
「今天的形象很特別呢,怎麼想到穿這身衣服?」
「經紀人這幾天在問大家誰願意去韓國參加聯合選秀,七想,這是真秀的企劃,打算報名做個表率,現在做準備呢。美彩、堀,她們和真秀七月去韓國就是乘坐這家航空公司的航班吧?我想從頭開始體驗下這個過程,感受下真秀這幾個月經歷。」
儘管知道她肯定是在胡說八道——今野義雄確實可能開始徵集人選,但西野七瀨絕無可能主動報名。不過,這話聽得還是很順耳,尤其是對方顯然去查了那天的航班,還細心注意到實際是大韓航空承運,林真秀因此生出逗弄她的心,就像有些小男孩會突然跑過去在小女孩的肚子上打一下,然後樂呵呵跑開一樣。
「是嗎?真是太好了,如果七瀨能去,對這個企劃確實大有幫助。要不,我過幾天找今野桑談下這件事吧,爭取滿足七瀨的願望。」
「好啊,能幫上真秀,七最高興了。」西野七瀨依舊笑著說,似乎沒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讓狡詐公務員有些刮目相看——就算知道運營肯定不會答應,但她可是親眼看到生田繪梨花是怎麼被迫去韓國的,誰知道會不會出現萬一呢?
也該是給顆蜜棗的時候了,他想。畢竟,這樣用心的釣術可不是兩張握手券就能換到的,只享受而不付出,他可做不出來,想要可持續發展,就得有來有往。
「可惜,今野桑不會同意送自家登場紅白歌會時的center去韓國。」林真秀故作惋惜地道,並在對方瞬間瞪大眼睛時,挑逗地眨了眨眼,享受那副震驚給自己帶來的滿足感。
這時,邊上的工作人員輕推他的肩膀,他也就鬆手準備走人,但這次又被緊緊抓住不放。在熟悉的「請稍等下」后,西野七瀨帶著強烈疑問語氣的聲音傳到耳邊,「真秀決定以後不再來了嗎?所以和我開這個玩笑,讓我永遠記住你?」
紅白歌會出演名單要到下周才公布,現在透露其實已經是泄密了,他因此沒有回答,而是報以微笑。
「真的不再來了嗎?」
隨著這句話,楚楚可憐的上目線和抿著嘴時委屈又期待的表情再度映入他的眼帘,迫使他不得不開口安撫,「我沒有這意思。」
「那就是說下周還會來?」西野七瀨追問。
下周,就是7天後的11月29日幕張個握會,他有柴田恭兵送來的第13單全部六場握手券,想來就能來,只是之前並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就沒有立刻回答。
「所以,還是不會再來了,剛才是在和我開玩笑?」
狡詐公務員沿著楚楚可憐的上目線,看到盡頭處似乎閃爍著晶瑩,抿著的嘴也變成咬著的嘴,用力得好像快要咬破一樣,又想起對方並沒有問紅白歌會center的事,只關注自己會不會再來,不由得心軟了,認真地回應道:「沒開玩笑。好吧,下周我會再來,向七瀨正式道賀。」
說罷,他感覺掌心被撓了一下,原本十指緊扣的手鬆開了,然後,看到西野七瀨用堅定的眼神望著自己,聽到對方以毫不動搖的語氣說:「我等著真秀,下周不來,那就再下周,再再下周,再再再下周,一直等著。」
他笑了笑,轉身離去。當走出展示中心,在冰涼海風中徹底清醒后,就有些後悔了,心道:「怎麼就答應下周來呢?」接踵而來的是輕微自戀帶來的苦惱,「西野桑是體驗派還是表現派?」以及心虛引發的補償心理,「今野桑多半知道我今天來過,要是泄露給白石她們怎麼辦?要不下次來時也去見她們一次,帶點禮物安撫下?
懷著複雜的心情,林真秀踏上回東京的火車。所幸,一路平安,無論是白石麻衣,還是衛藤美彩,亦或是堀未央奈,都沒有打電話或在IM上對他說:「林,你已經離開握手會了嗎?」
然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這次握手會的後續還在進行。
第一部結束后,神思不屬的西野七瀨打電話給柴田恭兵,有些患得患失地問:「柴田桑,社內有紅白歌會的消息了嗎?」
「還沒有,怎麼想起來問這件事?」
「剛才外務省的林桑來過了,我對他說我會報名參加聯合選秀,他對我說,今野桑不會同意送登場紅白歌會時的center去韓國,這是不是在說我們已經確定能上紅白歌會,而且我是center?」
「什麼?!林企畫官真的這樣說了?」柴田恭兵激動地聲音傳來。
「是的,他還說他沒開玩笑,下周會再來握手會向我正式道賀。」西野七瀨很肯定地答道。
「都說下周來向你道賀了,多半不會有假。」沉默了一會兒后,電話中傳來興奮的聲音,但緊接著又變得有點猶疑,「能不能上紅白歌會,下周就會公布,現在應該已經定下來了,林企畫官無論從今野桑、秋元老師這裡,還是從NHK這裡都可能打聽到,但誰來當center,現在社內還沒正式討論過,他不可能有準確的消息。除非……」
「除非什麼?」乃木坂46的握手王迫不及待地問。
「除非表演的歌曲是林企畫官決定的。」柴田恭兵的聲音漸漸平穩下來,不等手下藝人問,主動解釋,「紅白歌會的選曲權在NHK手中,就算秋元老師也無法反對。他如果說動了NHK,指定表演由你擔任center的歌曲,這些話就能說得通了。」
這下,輪到西野七瀨沉默了,她很想放聲大笑,但想起宮城RiceyLady,想起《めざましテレビ》的嘉賓主播,想起那20張秋元真夏的握手券,又唯恐現在滿心歡喜,沒多久就迎來第四次絕望。
長時間的無聲讓柴田恭兵明白電話那頭的擔憂,儘管他也不敢肯定,但還是立刻安慰道:「職業官僚很少信口開河。而且,這件事對你很重要,對他其實微不足道,沒必要出爾反爾。再說,他上次主動打電話要你的握手券,不是說明你那天釣他成功了嗎?幫你要到登場紅白歌會時的center就很合理了。」
「是不是,下周就能知道一半,最遲下個月中旬就見分曉,現在就別擔心了,好好高興一下吧。」他給自家藝人打氣,又感慨地道,「你也辛苦了,總算待てば海路の日和あり(守得雲開見月明),沒白堅持。」
西野七瀨聽得眼睛發酸,強自忍住想哭的衝動,捏緊拳頭,低聲重申之前的誓言,「我說過,一定要讓他為宮城縣那件事向我說對不起的。」
「加油吧,看來林企畫官也不是鉄腸石心(鐵石心腸),你的付出終究能得到回報。」柴田恭兵給她鼓勁,又因為今天的意外驚喜激發出信心,開始像蛇蠱惑夏娃一樣蠱惑自家藝人。
「白石前些天去了東京國際電影節,今野桑、菊地桑,還有渡邊雖然都不肯說怎麼去的,但想想《めざましテレビ》的嘉賓主播,小宮桑為什麼要給我們?是為了討好林企畫官。不給你后,指給了誰?白石。他們之間顯然有關係,再回過來看東京國際電影節,外務省文化交流·海外廣報課可是電影節的主管機構,我估計就是林企畫官帶白石去的。」
停了下后,他終於說出自己分析這麼多的目的,「林企畫官管著日本電影對中國的出口,就算東寶、東映、角川這些大會社都要給他面子。把他從白石的手中搶過來吧,以後你也能是有資格參加東京國際電影節的國際女優了,讓網上那些喊著白石才是最強的,即便你的握手會表現超過她,終究不能和她比肩的人啞口無言。」
「嗯。」西野七瀨低低地應了一聲,只覺得心亂如麻,可莫名又有些心潮澎湃。
回到休息室后,她下意識地環視了一圈,目光落在不遠處正安靜休息的白石麻衣身上,不由得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過去告訴麻衣様,林桑剛才來和我握手了,而且向我保證,這次紅白歌會登場,我會是center,讓他們之間的關係出現裂痕。
不,不能這樣,她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搖頭,可掛電話前柴田恭兵最後那句似乎是不經意說出的話又浮上心頭,「林企畫官這樣的玉之輿,你和白石大概一生才可能見到一個,也不知道最後會是誰的機會。」
「就算……可是,和麻衣様說這些話,還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啊。」西野七瀨苦惱地坐下,上半身趴在桌上,將頭埋在臂彎中,想要將那個可怕的念頭深深埋葬。
然而,她不想做,有人想做。
「你確認他向西野提到了登場紅白歌會時的center,而且西野也約他下周再來握手會?」
「好,我知道了,做得不錯。」
掛了電話后,今野義雄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在宮城縣時,那句「不是喜歡,是超級喜歡」令他如臨大敵,戒備了許久,但隨著西野七瀨先後失去宮城RiceyLady和《めざましテレビ》的嘉賓主播,他漸漸放下了心,注意力開始集中到白石麻衣身上——被帶去東京國際電影節的理由雖然很充分,但老賊總覺得有點忐忑,不敢放鬆警惕。可欅坂46首次成員見面會後,他又不得不重新審視林真秀對西野七瀨的態度。前幾天有樂町站的對話終於讓他做出決定——官僚的胃口向來很大,衛藤和堀就是先例,白石這裡要當心,西野這裡一樣要嚴防死守。
之後,今野義雄就想找自家的ace,關照她不要和林真秀有私下往來,最好握手會上還能冷淡對待,打消那名官僚的興趣,可又擔心西野七瀨原本沒有這念頭,自己一說反而激起逆反心理。轉念打算叮囑柴田恭兵好生看管手下藝人,別給兩人接觸的機會,可想到那些查不出源頭的握手券,再加上對方其實算是NorthRiver的人,還是打消了念頭。萬般無奈,只得先吩咐在西野七瀨這裡負責推人的工作人員注意那名官僚有沒有來握手會,來的話,說了些什麼,隨時彙報,於是才有了剛才的電話。
「不管怎麼樣,向白石放風都有必要,她要是知道那個混蛋官僚還在撩西野就不會輕易被勾引了。」今野義雄頭疼了半天,決定先做些預防工作,其他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還得透露給衛藤和堀,讓她們和那個混蛋官僚鬧去。」他心道,又有些不滿,「衛藤你不是很會釣嗎?怎麼就拿捏不了一個男人?堀你都能得到他那麼多幫助,為什麼得不到他的專一?」
做了決定之後,又開始琢磨能利用這個機會換到什麼好處。
「林企畫官既然敢和西野這樣說,看來那天說的和柴崎首席製作人見面是真的,而且得到了承諾。要不,等開會討論紅白歌會的表演歌曲時,索性搶先提出用《命は美しい》,NorthRiver就只能堅持用《君の名は希望》了,屆時NHK指名下來,呵呵……」
老賊都能想象出那一刻所有人默然無語,唯有自己顧盼自雄的場景,即便還沒成真,也感到十分暢意,隨即又生出遺憾,「林企畫官你找NHK做什麼呢?把給柴崎首席製作人的好處給我們,我們答應紅白歌會上表演《命は美しい》,這不是皆大歡喜的事嗎?」
念頭一轉,他又責備自己怎麼可以這樣想,「這個混蛋官僚在用登場紅白歌會時的center撩西野啊,西野要是真被勾出心思怎麼辦?這次是為了降低秋元老師的影響力,情況特殊,不好反對,其他事上就應該堅決抵制。」
然而,想到白石麻衣跟著去了一次東京國際電影節,回來后渡邊惠美子就連著去了好幾家電影會社遞資料,又有些捨不得,「林企畫官,其實只要你願意堅決支持我,萬事都好商量。拿一個國際大製作的女主演來,白石也不是不能睜一眼閉一眼。給一個hit曲,隨便你挑誰,大家都可以當做不知道,何必官鹽不賣賣私鹽呢?」
老賊信馬由韁地胡思亂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