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堆雪人
從入冬到現在只下了幾場若有若無的清雪。與其說是下雪不如說成是在地表面撒了薄薄的一層雪花，到起風的時候眨眼間就吹沒了，看上去就像沒有下過雪。
也不知半夜裡什麼時候一場好大的雪突然鋪天蓋地來了，到處是一片銀白，就連昨天剛劈完的劈柴半子都被埋掉了。這場雪下了足足有一拃厚，就是現在還飄著稀稀落落的雪花。踩上去軟軟的，就像踩在棉花上。不過比棉花還要白，還要潔凈，真的不忍心就這麼一腳踩上去。
每家的院子都在清雪，多半都是大人們先把房蓋上的雪紛紛揚揚的清下來，再把倉房上的雪清下來，省得一刮大風滿院子又是雪。孩子們在院子里滾著雪球，滾大了再滾到路邊不礙事的地方，一個雪球排著一個雪球。都在清雪的每家的孩子都在相互的喊著，滾動著雪球。到了清完雪的時候，路邊的雪球排了長長的一溜。雖然一個個累得呼哧帶喘，但他們就是閑不住。狗剩子先開始堆起了雪人，幾個剛開始打雪仗的孩子馬上扔掉了手中的雪團玩起了堆雪人的遊戲。這可能就是孩子們一個共同的愛好。
現在堆的雪人省了不少事。直接在一個大雪球上安上一個小雪球就有了身子和腦袋。在腦袋上安上兩塊煤核就是眼睛，在倉房的房檐那摘下來一個紅辣椒插在眼睛下邊就是鼻子。狗剩子出著新彩。原本是用點什麼插在下鼻子下面就是一張嘴，他沒有這樣做。而是在下鼻子下面挖了一個扁圓的洞，好像這個雪人在張著嘴大聲的喊著。五官添置完了，看這個雪人有點太胖，這臉也太圓了，用手在腮上往下撓著，撓了一層不解氣，還是顯得胖，又撓了一層。這回胖臉不胖了，脖子還是粗，接著撓了一會，這下瘦得像一個過去胖過的小老頭，圓圓的腦袋瘦瘦的臉，臉上一點也不光亮，頭上一根頭髮也沒有。
狗剩子低著頭看著沒費什麼勁做成的雪人覺得挺有意思。身後響起了常明的聲音：「你做的是什麼呀，這也叫雪人？趕緊拆了。」正有興緻的狗剩子被迎頭潑了一瓢冷水。回頭一看常明、朱二、柳小、小四四個人站在身後一副取笑的樣子。
狗剩子說：「你們都弄完啦？我去看看你們弄得怎麼樣？」不一會就回來了，一副很不服氣的樣子說：「還說我做的不好，你們做的好呀？跟我做的一個樣子，也沒有一點新鮮的地方。還笑話我呢？你說，你們還好意思？丟不丟人？也不知道害臊？」
四個人幾乎同聲說：「跟你鬧著玩呢，咋這麼不抗逗。」常明說：「咱幾個堆一個大點的雪人吧，看這幾個就像沒長大的小屁孩似的。再說了上面的腦袋是一個圓球，下面的身體是一個圓球，就跟不到翁似的，還都一樣。」「那還想弄成啥樣的？看著你們剛才一個個瞧不起人的樣子，你們幾個說吧，做成啥樣子的？」狗剩子好勝的挖苦著說。常明也不介意說：「剛才不是說了嗎，做就做一個大的。」「行，聽你們的。」狗剩子是什麼也不怕，你們說怎麼干就怎麼干，不帶打怵的。
說是做一個大的，這可不是說嘴的事，需要動力氣，動很大的力氣。需要增加很多很多的雪。光用兩隻手不行，那得干到啥時候去？回家取來了鐵鍬。在常明的張羅下開始了。先是選中了一個大的雪球，以這個雪球為中心，開始滾來雪球，撮來雪，往大球的周圍填。填一會用鍬拍一拍讓撮來的雪和大球形成一個結實的整體。這個球越做越大光身體都比孩子的個子高了，
還在往高了填。一個個汗不流水的，小臉通紅的冒著熱氣。一不小心雪沫子鑽進棉襖里，沒有襯衣的光脊樑光肚皮粘上了雪馬上就是一激靈。然後融化了，順著肚皮流下去。這可能是經常遇到的事情，也都習慣了。只是激靈一下就過去了。頂多用棉襖蹭一蹭肚皮上化了的雪水。常明用鍬一邊拍著，一邊修理著，發現哪多哪少的指揮著。
看著修理的差不多了常明停住了手四周的檢查了一遍，常明說：「挑一個小一點的雪球，做一個腦袋。」這是一件好乾的活，馬上就選好，一個人捧過來了。怎麼往上面放呢？這又是一個為難的事，這個雪人的身體又高又大，就是站在雪人的底座邊上，也靠不近雪人的脖子。騎著另一個人的肩膀上也是靠不近雪人的脖子。人靠不進，更不用說捧著個雪球安在脖子上了。這件事可是犯愁了，常明也沒主意了。幾個人都在想著辦法。看這樣是白忙活了，要廢了，白弄了。要是那樣多可惜呀？琢磨了一會狗剩子說：「要不然在雪人的身上挖兩個坑，人能站住腳，這樣就好乾活了。」朱二說：「好不容易堆起來的雪人再挖上兩個坑，不是白乾了嗎？再說了，挖的兩個坑能不能禁住人還不好說，踩塌了不是白忙活了嗎？」
幾個人一聽都沒話了。怎麼辦？就堆這麼一個雪人的身體？這算什麼？多難看呀？
最後達成了統一，那就是寧肯踩塌了也要試一試。在身體上挖了兩個坑，這兩個坑還挺大。用方鍬拍著，越實誠越好。朱二回家取來兩塊方木板，墊在那兩個窟窿上。準備好了，誰上去呢？這無疑是個穩當的人，常明上去吧。常明高抬著腿，小夥伴們在底下的三個人?著腿，一個人托著屁股。常明小心翼翼的把一隻腳踩在了木板上，感覺還挺好，用了一點力，也沒感覺有什麼問題。這就是在堆的時候時不時的用鍬把它拍實誠的結果，要不然說什麼也扛不住一個人上去踩。又把另一隻腳也踩在了木板上，感覺挺好。
狗剩子始終托著常明的屁股，現在改成了又是托又是推著，恐怕他站不穩。柳小把著常明的一條腿，朱二把這一條腿，往上使著勁，提著常明的身體，減輕著分量。也讓讓常明感覺心裡踏實點。小四費力的舉起雪球遞給常明。常明說了一聲：「注意了。」慢慢地彎下腰，夠著雪球了。原本沒什麼分量的小雪球這時候感覺這麼沉，費了挺大力氣才夠起來，慢慢地直起腰。下面的三個人吃力的推著，托著。
雪球終於安在了雪人的身體上。這也就是暫告一段落，常明哆哆嗦嗦的下到地上，兩條腿還在哆嗦著。
一個圓圓的雪球安在上面沒有鼻子，沒有眼睛，也不能算是有腦袋呀。忙活半天也不能讓人看見這是一個雪人，冷丁看上去就好像搭起來的積木。
狗剩子和大夥商量著是不是把自己做的雪人的鼻子和眼睛拿下來。幾個人看著那幾個小雪人不忍心的說：「好不容易做的雪人多可惜呀？」再則說了這兩樣東西用在大雪人上都有點小。柳小說：「正好我家有兩個還沒有扔的也不能用的蘭色的小燈泡，不知行不行？」蘭色的眼睛確實不太好看，可是別的沒什麼辦法，堆一個雪人逗個樂子，也不是真人。沒事，都同意了。
狗剩子又跑回家，一會拿了一個挺大的胡蘿蔔：「這個怎麼樣？行不行？」幾個人一看這麼大的胡蘿蔔真是太好了，安在雪人的臉上是真的合適。都紛紛的誇獎著狗剩子夠意思，這個胡蘿蔔差不多能炒一盤菜，就是沒事閑著嘴也能啃上一會。
還得常明上去。常明上去之前踅摸到了一段彎彎的樹杈，把多餘的撅折了，那根彎向一邊的樹杈留的盡量長一點。大夥一看真像微微往上翹的嘴。
常明把兩個燈泡，一根胡蘿蔔要裝進衣服兜里，可是只能裝兩個燈泡，只好把胡蘿蔔遞給小四，讓他先拿著。
常明踩著兩個雪坑，端詳著眼睛、鼻子、嘴的位置。用手點了點眼睛的位置問小四：「安在這行不行？」小四仔細看了一眼說：「行，這正好，正合適。」常明一隻手按著雪人的腦袋一隻手把燈泡擰進去一個，又擰進去一個。外面都剩下了燈泡圓圓的鼓肚，就跟圓圓的眼球一樣。常明在燈泡的兩側做出了眼角的樣子。「怎麼樣？」「真不錯，挺好的。」
常明又開始端詳，點了點鼻子的位置：「這行嗎？」「行，挺好」常明還是一隻手按著腦袋，另一隻手用手指頭在鼻子那戳了一個洞，接過遞上來的胡蘿蔔試了試，把它擰了進去。「行不行？」「往下耷拉一點。」常明一邊按胡蘿蔔尖一邊問：「行不行？」「再來一點。」
嘴，看起來容易做，實際上最麻煩。胡蘿蔔安好了位置，又在四周使勁的按了按。直到胡蘿蔔穩當了才住手。
常明從兜里掏出那段樹杈，在嘴的位置上比劃著。先是故意把那個彎衝下，讓小四看一看，小四說：「怎麼看上去好像不高興的樣子？耷拉著嘴。」常明把這個彎翻到上面來，不等問小四趕緊就說：「這個樣子挺好，是一個笑模樣。」常明一聽說：「就是這了？」「我看挺好的。」「好嘞。」常明再仔細地端詳了一下，把那段樹杈的那一股按在了嘴巴的位置。「怎麼樣？行不行？」「挺好，挺好。」
常明終於費力地下到了地上，兩條腿不住地哆嗦，比上次哆嗦的還厲害。四個人看著他累的那副樣子勸著說：「在雪堆上坐一會吧。」常明是一個很要臉面的孩子，就是這樣的挺著，過了一會終於緩解過來了。朱二說：「站在上面是不是很累呀？」常明很無奈的說：「站在上面兩條腿始終是緊繃著，不敢亂動，怕把雪人踩塌了。害怕下面的兩個人萬一鬆懈了，自己再穩不住架跩下來。全身都是緊繃繃的，那是真累，真是強挺著。好不容易才下來兩條腿硬的都打不過彎了。你們仨也累得不輕吧？」常明對狗剩子和柳小朱二說。狗剩子趕緊說：「我們仨一直使勁的推著托著，就怕你挺不住。」
小四一聽笑著說：「弄了半天就是我一點也沒累著。」四個人看著他得意洋洋的樣子說：「行了，剩下的活都歸你了，這回行了吧？」「行，行，沒得說的。」
在小四彌補那兩個坑之前，幾個人這才倒出功夫仔細的看了看這個高大的雪人。狗剩子高興的說：「還挺好看呀。光顧推著常明的屁股了，啥也沒看著。不錯，真的不錯。怎麼跟一個外國禿老頭似的？」常明說：「是不是眼睛是蘭色的，胡蘿蔔做的鼻子太長，太尖了？」
幾個人議論著，議論了好一會也是這樣一句話：「這就不錯了，別人還做不出來呢。」狗剩子說：「哎我家有個破鐵盆子，用不用拿來扣在雪人的腦袋上，當帽子。」四個人一聽怪有意思：「快去拿來試一試。」狗剩子兔子一樣跑回去，拿了一個破的不像樣的鐵盆子。
幾個人看見這樣破的鐵盆子，挖苦著狗剩子：「怎麼你家啥都有啊？這樣破的東西還留著？」狗剩一聽馬上鬥氣的說：「願意，你管得著嗎？操沒用的心。告訴你們吧，這是餵雞餵鴨子的盆子漏的厲害了不能有了。叫你們瞎猜。」
常明又上去了。接過了狗剩子遞上來的破盆子，往禿腦袋上一扣，別說還挺好看，比禿子強多了。
幾個人站在地上看著戴著帽子的雪人樂得直拍手。這回更像一個外國老頭了。
狗剩子吩咐著小四：「喂，還愣著幹什麼？剩下的都是你的活了，趕緊接著干吧。」小四趕緊高高興興的填補了雪人身上的兩個大坑。朱二趕緊夾起兩塊木板，幾個人高高興興的回家了。
幾個人離開了大雪人，走了一會回頭一看發現了還有值得高興的事，那就是在大雪人的兩邊一邊恰巧站著兩個木偶般的小雪人，就像大雪人的衛兵，大雪人顯得更威風更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