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精忠陣
「哎沒問題。」從游笙蘭房間床頭櫃里拿出一個成色極其普通的****玉佩,游雲鋒苦笑著將其交給了晨凈子,「笙蘭出事後我也不是沒想過把玉佩戴回去,但是一點作用都沒有啊。」
伸手接過玉佩打量起來,晨凈子看著上面斑駁的雜色忍不住微微眯眼:「這玉佩……」
「我知道,成色甚至可以說有些爛對吧?我也找人問過,這種玉在雲南那邊幾十塊錢一大把,不然我也不會收下的。」聽這意思,游雲鋒還是挺廉潔的。
「不,游叔,成色不是我關注的。」晨凈子搖搖頭,掂量了手上的玉佩,「這種玉在茅山術里叫做棉玉,主要用來吸納魂魄,成色越爛品質越好,這塊兒玉佩在我眼裡可就是上等的寶物了。」
「茅山術是什麼?五鬼搬財的那個?」游雲鋒總算聽到自己有印象的辭彙了,下意識就問了一句。
「沒那麼離譜,驅鬼害人那都是假的,一般人讓惡鬼沖仇人身子都得大把折壽,更別提操控鬼怪做那種精細活了。」說著,晨凈子把玉佩放到了床頭柜上,退後幾步坐到床上開始運起心術,「游叔,我開一下慧眼,麻煩你先安靜幾分鐘。」
所謂的開慧眼,是將有生命的東西與沒生命的東西區分開的辦法。惡鬼、畜生修仙常可迷人心智,藉助慧眼,便可輕易洞穿,說俗點就是激發人體的動物本能,喚醒像猴子一樣對陽氣或陰氣的敏感,按茅山術的說法,人除了正常的兩隻眼睛外,還有第三隻眼,就是雙眉中間的慧眼,但這並不是真正的眼睛,而是遠古時期人類感覺「陽氣」的器官,茅山術中稱之為「慧眼」,眾閣教稱為「天聰」,現代科學稱之為松果體。藉助對心術也就是類似於氣功的心脈技巧的運用,這個已經退化的器官完全有可能被再次激活,而人體這個功能一旦被激活,運用流暢的話,便可洞曉陰陽脈動,在驅邪治鬼的關鍵時刻,能起到很大作用。
然而慧眼也不是說開就開,茅山術志有云:「運心術,開慧眼」,要開慧眼,先運心術,即使到了道教里真人的境界,開慧眼也要醞釀好幾分鐘。
目前晨凈子門派裡面最快的記錄是他的一位師叔,僅僅學了兩三天就開了慧眼,可惜本來上山就是為了避難,後來十年過去學了半瓶子就被家裡接了回去,雖然和道觀還有聯繫,但幾十年過去了,外加上隱山居士對自己這個師弟躲風頭的初衷有些意見,也漸漸斷了來往。
坐在床上閉目了好一會兒,晨凈子終於打開慧眼,眼前頓時出現了一股濃郁的墨綠色,只是表面似乎被一層灰濛濛的東西包裹住,顯得不那麼真切。
「他娘的,那個老人家是真的夠猛啊。」一看到這股墨綠色,晨凈子頓時明白這塊玉佩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
正常情況下,開慧眼常見的氣息共有三種,生氣、陰氣、煞氣。正常人與一般小動物,在慧眼的觀察中通常呈現桔紅色;陽氣過重的人或動物例如得道高僧、真人以及各種靈獸往往會呈現出火紅色或紫色;有些孽獸或修仙的畜生,在慧眼中也會呈現桔紅色,但顏色比較暗淡,沒有光暈,修成真身的則會呈現淡黃色。這些統稱為「生氣」。
野鬼在慧眼中是白色;惡鬼、怨魂在慧眼中大多為灰色,也有黑色的,這些統稱為陰氣,總之是顏色越深越難纏。再有就是煞氣,大多為青色,有點發藍頭,傳統的陽宅風水學認為,「利則為煞」,就是說,有稜角的東西就帶有煞氣,
稜角越銳利,煞氣越重。
而在茅山術中,對煞氣則有另外的說法,茅山術認為:「殺生為煞,傷鬼神為大煞,傷星宿為至煞,煞可累之,殺生亦惑之上焉」,通俗點說,能夠殺生,特別是殺過生尤其是人的傢伙就會帶有煞氣,如果是荼毒過鬼神的傢伙煞氣就會很大,而殺害過大人物的傢伙,就是最煞的東西了。而煞氣也是可以積累的,同一把傢伙,倘若荼毒的鬼神或普通人很多的話,煞氣一樣會超過殺害過大人物的傢伙。
然而,還有一種不常見的氣息,就是「骴氣」,「骴」字的字面含義,是肉未爛盡的骸骨,顧名思義,「骴氣」就是半生半死、半陰半陽的氣息。理論上講,活人若使用茅山術同歸於盡的招數,其魂魄陽氣未散之前,在慧眼之中會呈現墨綠色或淺綠色以攜帶陽氣多寡為準,陽氣越多,顏色越深,這種氣息便可以理解為「骴氣」。
而在茅山術里,能夠留下骴氣的招數可不多,能封印在玉佩里起到保護作用的更只是有一種:「精忠陣」。
精忠陣,相傳始於東晉末年,末帝司馬德文被權臣劉裕篡位后被封為「零陵王」,表面上似乎受優待,實則朝不保夕。
其手下有一名深通道術的忠臣,為了保護自家的主子創造出一種能夠讓魂魄死後還可以保護特定對象的陣法,並且成功在某次刺殺中,讓刺客剛一進屋子,便休克在地手腳抽搐,醒過來便瘋了。
劉裕得知此事後立刻威逼利誘司馬德文說出事實,抱著活一天是一天的心態,司馬德文將手下臨死前託付給自己,帶有陣法的玉佩交了出去,本以為這樣就能打發掉劉裕,沒想到劉裕拿到玉佩以後立即命人將司馬德文夫婦秘密的用棉被悶死了,對外則宣稱司馬德文染疾暴斃。
拿到玉佩后,劉裕便找了個妃子想試驗一下(就是把玉佩戴到妃子脖子上,然後派刺客去刺殺這個妃子),結果沒想到,刺客不但沒暈沒瘋,反倒真把妃子給殺了,轉天還惦記報功領賞,差點沒把劉裕氣死。
後來,劉裕遣宮中的術士分析其中的問題,甚至張貼皇榜,將玉佩刻的部分咒文置於其上,懸重金尋找懂此奇術之人,都沒能成功,不過雖說沒成功,這種陣法卻因此廣傳天下,各路能人義士紛紛開始研其原理,卻始終沒有一個成功的。
而在傳說中,這種刻有陣法的玉佩,在慧眼中看起來就是墨綠色的。
「游叔啊,等解決完這事情,讓您女兒去老人家墓前磕個頭吧,人家可是用魂魄護著你女兒,只要她在人世一天,老人家的魂魄就不去投胎。」撿起玉佩好好擦拭一番,晨凈子忽然發現****的蓮花縫隙里似乎有什麼黑乎乎的東西,拿針挑出來在鼻子底下聞了聞,晨凈子頓時氣得直磨牙,「造孽啊,居然用夜明砂把玉佩髒了,難怪出事前一天繩子斷掉無法繼續庇護了。」
(夜明砂,也就是蝙蝠糞,茅山術認為蝙蝠這種常年居住在洞穴中的夜行性生物是大陰之畜,其排泄物更是大陰加大污,最適合用來破解正道保護性的陣法)
「故意的?小道長你這意思是有人要害笙蘭?!」一聽晨凈子這麼說,游雲鋒眼珠子都紅了,本來一米九的身高加上多年老刑警積攢下來的威壓,盯得晨凈子直發毛,話都說不利索了。
「沒,沒有,可能是無意的,也可能是不懂行單純想噁心人。」根據晨凈子的判斷,玉佩本身沒有損壞,裡面的陣法更是沒被破掉,這就說明要麼是使壞的人只想搞個小動作,要麼是完全不懂行瞎貓撞到死耗子了。
不過無論怎樣,游雲鋒在從晨凈子口中得知玉佩守護游笙蘭的原理后都死活不願意擦拭乾凈再帶回去,一再請求晨凈子幫忙解除陣法,讓鎮守其中的老人家魂魄投胎轉世。
鑒於游雲鋒日後成為自己老丈人這事兒沒跑了,晨凈子只好答應下來,在陽台上就地擺了個往生陣讓老人家得以解脫。
其實按晨凈子的想法,雖然這二十多年過去老人家的魂魄滋養著游笙蘭的體質,現在即使不再佩戴也沒那麼容易招惹鬼怪,但畢竟是對方一片心意,而且只要戴著玉佩,沒有幾百家道行的主就傷不了游笙蘭。然而不光游雲鋒堅持,他還告訴晨凈子以游笙蘭的性子,醒來之後知道了肯定也會這麼做,無奈之下晨凈子也只好讓老人家提前完成任務,打算過幾天再找個別的東西給游笙蘭護體。
這一套折騰下來也都晚上快十點了,在游雲鋒的安排下,晨凈子住進了游笙蘭的隔壁屋,早早休息后第二天就可以差不多等到老吳那邊的消息了。
第二天一早,晨凈子從床上準點爬起來跑到陽台上打太極,早早起床的游雲鋒在一旁觀摩了一會兒后也加入了進來。
這個過程中晨凈子也和游雲鋒天南海北聊了一頓,整體下來游雲鋒對晨凈子這個性格開朗並且善於接受新鮮事物的小夥子改觀了不少,但不知道是在道觀生活久了還是天性如此,晨凈子在聊天時往往心直口快,甚至有些話可以說完全不顧對方感受。
一套太極拳打下來這爺倆之間距離拉近不少,吃早飯時更是相處甚歡,搞得沈太太都有些莫名其妙,心說怎麼才相處一晚上爺倆就成熟人了。
剛吃完早飯,游雲鋒的電話就響起來了,接起來才知道老吳那邊已經查到了線索,但是神神秘秘的一定要游雲鋒來局子里,也不知道為了什麼。
臨走前在游笙蘭身邊布下一個鐵門陣(原理類似於關門謝客,晨凈子也是防止孤魂野鬼盯上游笙蘭此時無主的身子),晨凈子跟著游雲鋒走出別墅門,一路開著車返回了警局。
暢通無阻進入警局,晨凈子此時的感覺可和昨天是天壤之別,可惜還沒打量幾下就被老吳叫到了檔案室,偷偷摸摸翻出來一個相當陳舊的卷宗,跟做賊似的。
「我說老吳,你到底是怕什麼啊,偷偷摸摸的還像個警察的樣子嗎?」游雲鋒也挺納悶,心說難道老吳也撞客了。
「誒呦游局你別逗了,昨晚查到這個東西我看著都瘮得慌,更別提還要和你家裡的事情聯繫起來。」老吳也是無奈,直接翻出一張很老的照片給兩人展示起來,「你瞅瞅,這拿新婚婚服當繩子上吊的,多邪乎啊。」
好奇地湊過去想看看到底有多可怕,能讓老吳這個老警察都直嘀咕,晨凈子剛看到游雲鋒手上的黑白照片,就打了個哆嗦。
雖然由於年代原因是單調的黑白照片,外加上年代久遠已經有大片發黃,但照片裡面被黑色繩子懸吊在房樑上的女人,那副死不瞑目的模樣依舊觸目驚心。
銅鈴般暴突的雙眼,吐在嘴巴外面的長舌,外加上怨毒的表情無比駭人,別說是晨凈子了,就連游雲鋒看了都直皺眉。
心說難怪表現得這麼生猛,晨凈子不敢多看照片,將視線轉移到了手寫出來留存至今的案件檔案上。
看著看著,晨凈子忍不住直搖頭。
死掉的女人名叫周秀蓮,是上個世紀三十年代初在一家富商家裡幹活的女傭,本來有一個自己的情人,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早就定下婚約。
可惜富商家裡面的少爺不是個好東西,看周秀蓮頗有姿色,便經常調戲人家,後來更是讓手底下的人偷偷摸摸找到周秀蓮的父母,又是送禮物又是恐嚇,讓兩個沒見過大世面的老人只能妥協,答應讓周秀蓮成為少爺的六房姨太太。
這下周秀蓮的未婚夫不幹了,幾次上門卻連周秀蓮的面都見不到,於是暗中找到同情兩人的幫傭,準備在婚禮前一天晚上私奔逃走。
可惜消息走漏,兩人剛出房門就被少爺帶人堵住,未婚夫當場被打得遍體鱗傷扔了出去,周秀蓮也在當晚被少爺霸王掉了。
第二天一早,婚禮之前梳妝打扮的時候,負責幫忙的手下本著讓周秀蓮斷了念想的心思,告訴她她的未婚夫在夜裡已經咽了氣,以後就乖乖當少爺的姨太太,吃香喝辣有的享受。
周秀蓮當時沒有什麼反應,乖巧的表現也讓看守她的人以為是放棄了,便一時疏忽放任她一個人呆在房間里,結果到結婚的時候一開房門,周秀蓮已經穿著大紅的內襯,用自己的喜慶婚服當繩子,弔死在了房樑上,來接親的少爺還和她凶怨的正臉對上了眼,當初就被嚇得尿了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