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復甲新書》
楊駿向天下發出詔令,天子司馬衷舉行登基大典,文臣武將、王侯士卿紛紛匯入洛陽城,向天子朝賀。
司馬亮與流塢也在其中,當然,此行流塢有兩個目的,一是看看這複雜的王宮內,是否可以打探到關於黑騎的消息,二是尋那豹頭符。雖然他心裡篤定,一定是楊駿所為,但他還不知道,幕後藏著更大的元兇。
入宮后的當晚,流塢就坐不住了,硬是要夜探楊駿的府邸。司馬亮攔他不得,也知道他不會落險,就隨他去罷。
「明天我在大殿外布置了守衛,一定要確保萬無一失啊!」楊珧和楊駿還在謀划著什麼。
「珧弟,你太多疑了!明天小皇帝登了基,天下幾乎就是我們的了!誰敢造次!」楊駿為此不屑一顧。
「禁軍!禁軍!禁軍現在不在我們手上,那個王佑不過是個調度,新任都統還不知是誰,你就一點不擔心嗎?」
楊珧的話,讓窗外的流塢極其氣憤,很明顯,兩人知道何勖的死,真相彷彿越來越近,流塢恨不得翻窗而入,剮了二人。
「珧弟啊,珧弟,這些日子從你嘴裡提到最多的就是禁軍了。明天皇帝登了基,我就馬上掌管度支,全國的財收盡由我們掌握啊,再養一支軍隊,那不是綽綽有餘!」對未來的盤算,楊駿早已計劃過千回。
「何勖這次死得蹊蹺,打他主意的人,才是真正想謀划大局的人,揪出他之前,還是小心的好。」
明天就是一場盛典,楊駿此時哪還聽得進這番話。
「打他主意的人……」流塢心裡念著,心中的怒氣消了一半,可更大的疑慮也產生了,難道兇手另有其人?此時他才意識到事情正向另一個方向發展。
「什麼人!給我拿下!」流塢正猶豫間,巡邏的士兵突然發現了他。
這一下也驚動了屋內的楊駿二人,二人趕緊向窗外張望……
流塢飛身一躍,上了屋檐,沿著屋檐快步找尋出路,士兵卻緊追不捨。
流塢沿來時的路迂折而返,打算快點甩掉追兵,沒想到前方府門外火光晃動,又出現了一股士兵,形成包圍之勢。
「看來今天是不好逃脫了!」流塢心說。
流塢扭轉方向,向西門逃去,士兵一路喊一路追,也追向西門。
追著追著,卻不見了蹤影,原來流塢來了個聲東擊西,早已從東門出了府。
這東面是禁軍所駐之地,極其危險,可在流塢眼裡,哪有危險二字,以他的武藝,即使打不過也能在萬軍之中安全脫身。況且,禁軍交由誰來統領,流塢急於想解開這個疑惑。
輕鬆繞過禁軍主營,流塢在屋頂上身輕如燕,畢竟是禁軍所在之地,流塢格外小心,腳下輕盈,少了許多騰躍。
不大工夫,流塢已入到武庫府,這正是都統所在之地。此時已經深夜,寒風漸起,武庫府一陣死寂,府內黑暗無光,想必是無人留守,流塢心中暗喜,正合心意,原來禁軍竟比宰相府還容易闖得。
流塢從屋頂翻身躍下,就在這時,屋內一支箭矢向他飛來……流塢來不及反應,只從耳旁聽得箭矢飛快而來,雙腿收起,躲過了一箭。
流塢單手撐地而落,兩支箭再次從屋內急遽而來。流塢撐地閃身,可另一支箭正向他這射來……
流塢掏出松木雕紋扇,猛地一揮,將箭矢擋斷。
「這人竟能一弓雙發,射出不同方位!難道……」
流塢覺得,他要尋找的目標就在這了,
這一弓雙發的本領,就是那《復甲新書》所記載的:
「武技·弩箭篇,
所持弓者,需警勢,需持力。
雙發者,以單箭橫卧習之,側目而力劇,
據低而高往,臂恆持弓……」
這時,房屋的門打開了,伴隨著一陣陰冷的風,向流塢襲來。
一人立於屋門口,面容瘦削,長發散亂,眼圈烏黑,眼睛大而無神,目光清冷,手握朴刀,雙臂粗壯有力。
他便是賈謐,賈謐一眼認出了松木雕紋扇,對流塢的身份已知個大概,冷冷地問道:「你是黑騎之子?」
流塢不確定對方是敵是友,但一定知道與黑騎有關的事,這麼一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人,竟然有這麼強烈的殺氣,這股子殺氣,不是骨子裡透出的,而是像流塢一般,經年累月修出來的。
「不用兜圈子了,你到底是誰?」
「我是賈謐,是上山北夫子的徒弟!」
「北夫子?」流塢從不知道這麼一號人物,上山倒是幼時聽義父提起過,那是在遙遠西域的神秘地方,西域究竟還藏著多少神秘的故事呢?
「北夫子是晉國北方的皇帝,至於黑騎,不過是北皇統管的一支軍隊。」
看來黑騎之戰後,大晉的北方形成了巨變,這個叫北夫子的人統治了北方,稱晉為晉國。北夫子究竟有多麼強的手腕,既能在北方匈奴人猖獗的地帶建國,又能統管這個世上戰力最強的黑騎。然而更可怕的是,晉朝的皇帝對這些一概不知。
「北夫子是魏國人?」
「當然不是!恐怕那些企圖復魏的蠢蛋們都不在了!」賈謐語氣輕蔑,他明知流塢是張統的後人,是個不折不扣的魏國人,這是故意要挑起戰鬥。
在流塢心裡,並沒有種下復魏的種子,他雖從小耳濡目染地接受著復魏組織的思想洗禮,但長大后大多時候是和司馬亮在一起,被司馬亮勸說著,漸漸放下復仇的武器。司馬亮的思想中,對皇帝的忠心不能是絕對的,殺死一個政敵也不能算是屠戮,流塢深受影響。
司馬亮曾經給流塢講過諸葛亮忠於劉禪的故事,也曾經講過重耳逃亡后復辟的故事,流塢明白了兩個道理:忠心要對賢德的人忠心,復仇有時候是為了自保。所以,流塢總能辯證地去看待一些事。
司馬亮清楚,流塢身上的包袱太沉重了,既有殺父的仇恨,又有滅國的仇恨,如果不及時卸掉這些包袱,即便做了皇帝,也是個昏君。
聽了賈謐的話,流塢心裡大為不爽。
「難道張統、曹奐,以及那千千萬萬的黑騎將士都不算魏國人?」
「張統死了,奐在北國也沒了蹤跡,如今的黑騎,是北夫子親自調教的黑騎,哪裡還有魏國人?」
聽到這,流塢總算明白了,北夫子能調教出黑騎,那必是得到了《復甲新書》。「我當是什麼厲害的人物,不過是竊取了《復甲新書》,嘴上說不是魏國人,卻拿著魏國人的東西建了國!」流塢以同樣輕蔑的語氣進行反擊,瞧著這黑眼武夫,再想想他對魏國人的蔑視,還有那何勖的都統位子,一股子仇恨油然升起。
看來,兩人的大戰是避免不了了。
賈謐笑了笑:「在你們魏國人眼裡,《復甲新書》比命都重要吧?」說著,賈謐在懷中掏出了《復甲新書》。
就是這本!
流塢依然清楚地記得,兒時每天被逼著背誦的,就是這本!
「這個你熟悉吧!朝廷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每年都會去找這本秘籍,其實他就在我手上!」賈謐笑得更加大聲。
「北夫子把《復甲新書》給了你?」流塢對眼前的賈謐愈發的琢磨不透,換句話說,是對政局的棘手程度難以置信。一個北國皇帝,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了賈謐,然而這個人卻做了晉國的禁軍都統!
「不止我手上有,北夫子把《復甲新書》給了他的兩個徒弟,這兩本分別是上卷和下卷,一名武,二名謀,各自修鍊,為期三年,三年我們便下了山。下山前,北夫子告誡我們,到了晉國,見了對方,不要心慈手軟,一定想方設法除掉對方!」
流塢有點不敢相信,北夫子是個怎樣變態的人呢,讓他更為驚異的是,《復甲新書》竟然有兩卷,他從小研習的,也只是上卷。「讓你們自相殘殺?」
「沒錯!北夫子說過,我們兩個人都是這世上頂級的高手,論武功,沒人在我之上,論權謀,沒人在那人之上,如果我們兩人相見,你放過了對方,對方也不會放過你!」
從賈謐的語氣中,能夠感受出他對這場較量的期待,不愧是北夫子培養出來的徒弟,選的是好戰的坯子,修的是鬥力的功夫。
「另一個,修謀卷的,是誰?」
「我們從未謀過面,北夫子日未出時,助我修武,日過當頭,助那人修謀,我們二人,三年未謀得面!」
流塢對這個有著怪癖的北夫子越來越好奇,也同樣產生了仇恨,畢竟《復甲新書》是屬於黑騎的,如今落在這些人手中,這些人又借著《復甲新書》把那一套權力、爭鬥的譜子寫了出來,憑空立出了一個個對手。
「那何勖是你殺的嗎?」
「哈哈哈!一個三等武夫,用的著我動手嗎?那種低等武力,三兩下就被解決了!」賈謐發出訕笑,眼睛瞪得滾圓,似乎已經等不及動手了。
空氣凝成了一縷縷的霜鋪蓋在二人身上,樹枝不住地擺動著,卡吱作響,彷彿是這陰冷的天預感到了危險,在小心翼翼地呼吸。月亮倥傯地灑下點亮光,為空氣的窒息又增了些寒氣。
「把《復甲新書》還我!饒你不死!」流塢向賈謐發出開戰的信號。
「怕的就是你沒命拿!」賈謐說罷,將手中的書卷置向流塢。
流塢向前躍起,單手接過書卷。賈謐的朴刀已奔著流塢的脖頸處挑來,好一招陰狠的招式!
流塢抄起松木雕紋扇,反手一甩,手脫了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