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往事
距離劉家滿門抄斬大案已經過了三年了，當年為劉家喊冤的人，如今已經消失在了世俗中。如今的聲音保持著這幾十年從未有過的一致。
這件事情牽動了無數大小的官員，中央三省幾近三分之一的職位都有人員的更動，外面的人看不出個所以然，內部人卻知道這是一場政治上的大地震。
最終的結果是，劉家季子是主謀，長次子被牽連，主謀劉颯在邊疆逃出了國，至今下落不明。全宅上上下下只要是姓劉的連同家人一併誅殺。李根也被指控參與其中，慘遭滅門。
劉李兩家的罪名是合夥謀殺天子未遂，還密謀造反，派刺客刺殺天子，擁護李中書上位。
大理寺里皇后親自做人證，說明自己被刺客刺傷的經歷，指明刺客威脅她不可呼叫，斷定刺客不是刺殺自己，而是另有他謀。刺客若是沖著自己來的，自己早就死了。可刺客沒有動手，那麼刺客闖入洞房的目的，定然是殺天子。
後來查出刺客刺入皇後身子的小刀，是先帝贈給劉質的佩刀，聽劉家一個下人說十年前此刀又轉贈給小兒子劉颯。那麼刺客定然是劉颯指示的。
刺客在關進大牢的第三天就已經身亡，不知死因。但即使是這樣，牆倒眾人推。朱家的下人認出這是劉芒，是劉質的私生子劉芒。劉芒的關係跟三公子關係最好，三公子的罪名算是坐實了。朱家的勢力跟無首的劉家比起來，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劉家全家入獄，劉颯的逃亡行為成為了劉家的罪證。劉家長子次子也被刑部嚴刑拷打，莫須有的事也不得不招下。
雖說當時很多人都心裡清楚此案定是另有隱情，但誰也不敢追究。朱何藉此機會將劉家和李根家連根拔起，反對的人為了自保根本不敢出頭。誰敢出頭那些入獄的人就是前車之鑒。
想查的人也無處可查，因為刺客早在審訊前，就莫名其妙的命喪黃泉了，皇后說的話和劉颯的行為就成了鐵證。本來紫家還想查查，查了幾個月毫無結果也就放棄了。最後，紫陌老將軍受到威脅，為了保互子孫也宣布不問政事，一心做塔衛教練了。
沒有人會相信，如此彌天大案不過是一個小子為了見自己心愛的姑娘一面而犯下的。
這件事只有兩個人知道，一個人已經死了，另一個人的心也已經死了。朱芳瑾那個清純善良的女孩可能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現在在這世上只有心狠手辣的朱皇后。為了家族的利益殺伐果斷，素有自己父親的風範。
此案她為父親攻城拔寨，全程大部分心機手段都是出自她手。還不斷在皇帝枕邊說劉家人的壞話，叫皇上不理朝政任由自家一步步的將劉家推向深淵，最終劉家走向滅亡。而以前朱皇后的往事也沒人敢再提，文武百官也希望自己能忘掉這件事。
她也是在發泄自己的怒火，父親是宰相，自己也成了九千歲，卻保不下自己的男孩。明明上下打點了關係叫牢獄不要折磨劉芒，只是要他招下自己編的罪過。要他說自己是被劉家逼的，劉家以母親威脅自己，扮成儀仗隊要他刺殺皇上。可是劉芒卻莫名其妙的死了，離開她先去了另一個世界。
她悲痛，又憤怒。最終明白了，這個世界的規則就是這樣，禮樂制度，規矩重重，打破它就要受到懲罰。於是她看清現實，成了精明強幹心狠手辣的女人，通過家族的資源實力達到了博士大圓滿。
嚴謹的遵守父親的意志，和皇上生了兩個大胖小子。
為了逼迫自己的心更狠一點，更是把劉芒的母親也連累狠心殺害。眼不見，心不煩，花了一年的時間，終於把劉芒這個人，從心頭徹底抹除了去。最後終於釋懷大笑，眼淚沖刷掉了過往，為當初的自己感到幼稚。
…………
劉芒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不知道多久后了。這期間他做了一個長而甜蜜的夢，夢見自己在一望無際的麥田裡干著農活，看著遠處自己兩個孩子互相追趕玩鬧著，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紅撲撲的臉龐上刻印著溫暖的笑容，一陣陣清脆清甜的笑聲從露出的大白牙縫裡傳出。
劉芒在夕陽的照耀下感到無比的幸福，咧開嘴笑得無比燦爛。自己安穩的生活已經維持了三年了。自己娶了隔壁村子楊家的媳婦，這女孩勤快又賢惠，任勞任怨的孝敬著自己的母親，又給自己生了一兒一女，最近又懷上了一個。
太陽就要下山了，今天的活就干到這裡。劉芒扛起鋤頭就往回走，但感覺今天有點不一樣。四周的麥子開始一點點的變得枯萎，天際線上無數的人影出現，從四面八方奔跑著向自己靠近。人越來越近了，劉芒看到這些人的臉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些年劉芒還沒有見過這麼嚇人的事情，這些人長得跟自己都一模一樣。成千上萬個自己撲向了劉芒，劉芒閉上了雙眼，眼淚不知為何從眼角流了出來。
睜開眼，又是另一番空間。劉芒發覺自己站在大理寺寺堂中，自己得母親跪在大堂得中央，左右兩個小吏用大棒子抽打她的身子。
「你招不招！」長得肥頭大耳的大理寺卿坐在官椅上，指著自己的母親，看著自己母親滄桑的臉，滿臉的皺紋，身上布滿了紅印，還有些許的血絲。
可他並沒有感到一點點的憐憫，還指示著兩個小吏下手更狠一點。「你們劉家人對你哪有一點好了？啊？還為他們說話！你給他們生了個大胖小子，他們卻沒把你當自己人，這些人有什麼好維護的？其他的下人都招了！你為何不招？」寺卿憤怒的指責著眼前的老婦人，根本不把她當人看待。
可是劉芒的母親卻並沒有鬆口，用低聲的語調說到，「劉家人待我不薄，從小到大我都是劉家的人，都是天平人。你們進天平不過三十年，卻鳩佔鵲巢，還想陷害我們劉家人。雖然我只是一個下人，但我有骨氣，不是我芒兒做的，我堅決不會承認。我加芒兒絕對沒有受人指使，我每天都看著他，知道他絕對不會有膽子做出這種事情的。」
「事實就在眼前，你還敢狡辯，這刀子都是你們家劉颯給他的，劉颯都跑了，你還敢說你們沒有謀划此事？給我繼續打！打到她願意說為止！」
兩邊的小卒又舉起棒子，老婦人邊哀嚎著，邊用顫抖的聲音說到「這刀五年前就送給芒兒了，難道你說五年前我們就開始策劃了？啊~我老骨頭老腰的，兒子都死了，說了假話，讓我怎麼去見我兒子去啊，你們打死我，我也不會騙自己…………「
劉芒看見自己的媽被一棍棍的打著，衝上前去想抱住她，卻發現這些都是幻影，好像已經是靈魂狀態，脫離了身體。
看著自己的母親的叫喊聲越來越小，身上湧出的血液也越來愈多。劉芒再一次留下了眼淚，怎麼會這樣。自己好不負責的離開了這個世界，自己的母親卻為了自己的清白遭受了這般磨難。這樣自己還有什麼臉面去地獄，面對自己的母親呢。
我不能死！劉芒從來沒有如此強烈的生存慾望。自己不能就這麼死了，這一世還沒有結束。這個時代欠自己的，太多太多，自己還有太多的仇沒有報，也有太多的事情沒有親自去改變。
我不要死！劉芒在自己的靈魂深處大吼一聲，無數個自己撲向自己意識所在的位置。劉芒又暈倒過去，醒來后卻看到自己又來到了一個新的空間里。
這是琳琅滿目的寢宮，一個美艷無比的少婦躺在床上，嫵媚的身姿側著身子，手上持著一把蒲扇，給自己扇著風。臉有圓潤，眉頭微蹙，好像是在想著些什麼。身材性感丰韻，但從眼神中卻感受到一絲的陰冷。
「瑾兒，是你嗎？」劉芒想要觸碰她，卻發現面前的女人已經變得有些陌生了。明明是瑾兒的樣子，神態卻已經是完全的不同，讓劉芒感到熟悉又陌生，不敢再向前走一步。
「皇上怎麼還不來，人家都等的急死了~」女人用有些媚氣的聲音對旁邊的宮女說著，「看來，有了更漂亮的環妃，是不是就不要我了？翅膀硬了，竟然會飛了，別忘了沒了我爹你什麼都不是。」旁邊的宮女聽了，也只能低著頭不敢說話。
「皇後娘娘，刑部尚書黃大人找您來了。」女人從床上坐了起來，整理了一下亂糟糟的衣裳。「看來今晚皇上是不來這邊了，讓這老胖子進來。」
劉芒見，剛剛看到的那個一個油膩中年胖子小碎步跑了進來，走路樣子甚是滑稽，不過他可笑不出來。大理寺的人都是他的手下，若是他栽倒在自己手上千刀萬剮都不解氣，可惜自己只是一道靈魂。
「參加皇後娘娘。」刑部尚書跪在地上。「起來吧，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謝娘娘，回稟娘娘，那刺客的母親按您吩咐，直接把她打到死了，給您父親就說是年紀大了，下手重了點。」男人諂媚的笑著說到。
「黃尚書，你這事情辦得不錯，我一定在我爹爹和皇上面前給你誇讚幾句。記住了，一定要讓劉家滿門抄斬才行，不要留下一絲隱患，就算是我爹爹同情他們都不行。皇上等下可能會來，你先退下吧。」皇后擺了擺手。
黃大人努力掩飾著自己的高興，興沖沖的溜出了宮。
劉芒的心在滴血，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母親竟然是被她害的。為什麼？劉芒不理解。愛慕之心被完全的衝散。
皇后解開頭上的簪子，讓秀髮凌空飄揚。拿手帕擦乾了自己的眼角，臉上一道道的淚痕也被擦拭乾凈。眼神突然從楚楚動人，變得狠辣堅毅。清純善良的朱芳瑾已經死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狠手辣的朱皇后。皇後轉過頭來對身邊的宮女問「小魚，我這樣好看嗎？」
宮女是從小跟朱芳瑾一起長大的丫鬟，很顯然對這樣的改變有些不適應，但還是說「娘娘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皇上肯定會喜歡的。」
皇后邪魅一笑，對宮女說「小魚，我以後再也不會哭了。」
宮女明白，自己的娘娘終於已經放下了一些事情，接受了現實。
劉芒牙關咬緊，心裡一陣心酸，一陣憤怒。芳瑾皇后，你給我等著，我要是能活著，一定會手審問你為什麼要這樣，你殺了我的母親！還抹殺了我心中的瑾兒！
我還不能死！劉芒腦海中浮現出無數的鏡頭，-讓他知道了自己死後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他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從哪裡來的，但他知道，這些東西肯定都是真的。
又是同樣的場景，無數個自己沖向自己的身體，劉芒又一次的失去意識。
「啊！」這一次劉芒感覺到完全不一樣了，因為自己全身上下都感覺到了疼痛感。腦袋痛，腰酸背痛，胃也餓的痛，渾身的肌肉沒有一點力氣。
我這是來到了真實的世界嗎，我活過來了嗎。這是劉芒的第一想法，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如此真實的疼痛感了。他有些喜悅卻又很快被劇烈的疼痛感壓下去了。
「啊。」劉芒嘗試著想發出聲音卻什麼也沒發出來，自己完全沒有任何力氣去使用聲帶。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能量只能維持基本的呼吸，基本的心跳，和大腦的活動。
劉芒是又喜又氣，喜得是自己活了過來，老天又想起了自己。生氣的是自己完全動不了，這樣下去自己要是要再死一遍。這不是玩弄人嘛，你說讓我活過來，卻又不讓我動，這是個啥事嘛。
沒辦法，嘗試著睜開眼睛，發現周圍是一片漆黑。左右兩臂漸漸有了些知覺，知道左右兩邊有兩堵牆一樣的東西，限制著自己的活動。太擠了，完全沒有任何移動的空間。劉芒感受到一絲絕望。
踏馬的，老天竟然玩我！我抱著意志活過來了，還以為是投胎轉世了呢。結果呢，還是讓我再死一遍，我再睡過去得了！劉芒想著就閉上眼睛，呼呼大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