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秋
一抹墨綠色從地平線盡頭露出,一頂寬大的箬竹帽下,是一個纖細的身軀,密不透風的斗篷包裹著全身,在漫天黃沙與烈日之下顯得格格不入,她還在走著······
天寶十一年,范陽城外30里郊外,又是秋天。
「阿秋,加把勁啊,秋老虎趕著呢,今年又不如去年了啊。」「好嘞,大伯!」秋答道。
秋,二十齣頭,幼年父母因戰亂喪命,姓氏什麼的也就不重要了,單名一個秋字,也是村中老人起的,父母喪命后,如無根的落葉,飄落在了這樣一個小村子里,被一戶人家收養,可人們都不富裕,秋也就吃著百家飯長大。人們都說秋是個命苦的孩子,從小便經歷了難以想象的生離死別之苦,可他卻猶如自己名字一般,秋,寄託了勞苦農民對豐收的嚮往與期盼,也同樣寄託著對阿秋未來人生的希望。
面對著沉重的稅收,一村人的生命都由村中的土地維繫著,寬宥的郊外不缺土地,但村中的勞動力卻極其有限,只得望著空曠肥沃的土地被黃沙侵蝕殆盡,每家人守著能耕種的過來的幾畝地,勉強能過上正常的生活。可人算不如天算,近幾年的收成都不盡人意,持續衰退,本希望今年能有所好轉,整個村莊的希望卻被不久前的沙塵暴無情碾碎。
「唉,又是溫飽難料的一年啊。」秋的大伯將生鏽的鐮刀插進土地里,直了直久彎的腰。阿秋望著整片金黃的麥穗,卻沒有停下手中的鐮刀,鋒利的銀龍斬過麥根,刀刃貼著地皮劃過,沒有一絲拖泥帶水,右手刀落,左手便將割下的小麥扔向不遠處的麥谷堆,名為年輕的火焰在阿秋身上正熊熊燃燒著,全身好似有著使不完的力氣,為了新一年能吃飽飯,為了能無愧於給予他二次生命的鄉人們,自己累一點又能怎麼樣呢?
豐滿的麥穗劃過黝黑的手臂,額頭上的汗珠流下,迷了阿秋的眼睛。為了溫飽而勞動,嗯,蠻不錯的嘛,不過,就這樣了嗎?就這樣勞苦耕作一輩子?天意盡人的話不至於被餓死,也說不定就會因為飢荒而草草死去,不過終於是有死的一天吧,在村中會成為老人,然後就在這小村子與世長辭?阿秋不敢想,對於未來的展望已經先於穀粒中的水分,被日頭無限蒸發。這漫長的人生路對於還年輕的他還過於神秘。被大霧籠罩的漁船不敢前進,不如隨波逐流,看看能否被海浪幸運地推到岸邊。
日頭偏西,阿秋終於感覺身體被從炎炎秋日中剝離出來,閑得幾分清涼
「走吧大伯,不把麥谷搬回去,晚上下雨可就不好了」阿秋朝著田地頭的大伯喊道。所謂大伯,就是最早收養秋的人,畢竟不是生父,而且也一定比秋的生父年長不少,也就叫了大伯。兩人各自抱著一大捆麥子往村中走去。來回了幾趟,終於把今天所割的麥子全部搬回了屋子后的空地上,鋪上蓋布,以防半夜下雨。
「我走了阿秋,早點睡,明天要乾的可不比今天輕鬆。」「好嘞,大伯」阿秋應聲答道。轉到房前,推開門步入房中,點亮燭燈。燈光照亮屋子,屋中瀰漫著淡淡的檀木香,鏤空的雕花窗桕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燭光,一張柔軟的木床坐落在牆邊,小木桌和兩把木椅則在窗邊。
這是秋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初次來到這個溫馨的房間時,這個飽受摧殘的少年體驗到了什麼叫做家的溫暖,小屋不大,卻承載了他的一切。
秋來到水井旁提上一桶水,清涼的井水沖刷著被烈日晒傷的肌膚,填平了麥草割出的划痕,一陣涼意湧上心頭,褪去了一天的疲憊。
天已經黑透了
秋回到小屋中,躺在柔軟的床上,困意很快席捲了整個身體,又一天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