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桃花

我愛桃花

身前人,身後事。

披麻戴孝的張木陽將手中的一罐骨灰順著秋風倒入江中。老人生前時長來江邊釣魚,這裡便是老爺子最好的歸宿了。

半生風雨,盡作風中塵。

張木陽慢慢的回想著,和老爺子一起的時間,經歷的事。

從自己記事起,跟在老人的後面,那時的爺爺也時常將自己抱在手上。給自己用竹子編織各種各樣的小狗,螳螂,馬,雞......

今日逝去之種種,宛如昨日發生。

院中的桃子樹早已光禿禿的了。樹上的桃子被自己摘了送人了。

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雖說沒有關係較好的朋友之類。但總歸混的個臉熟。生死本就是一件不小的事。

因此也有人來送行。

這位孤身一人帶著襁褓嬰兒來的老爺子。大家還是敬佩。

至於老人的身後事。是入土還是火化,一直忙前忙后的張木陽,停頓了下,就說。

「火化吧,老爺子生前最喜歡在這江邊釣魚。」前來送別的人也是一起動手,拾撿了山中的松枝,很快便在庭院前的一塊荒地上,堆起柴堆。將遺體放在其上。

火隨風勢,柴盡方休。

事畢,眾人也散去了,留下張木陽。

......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

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個親人已經不在了。從今以後便是孤身一人了。多年自己獨立生活的經歷早已將自己的意志磨鍊得很堅強了,難過是難過,但老爺子說過,得活著。

秋風蕭瑟天氣涼,人間行客盡皆忙。

來的匆匆,去也匆匆。

.......

.......

時間一晃,便是秋末了。張木陽也在努力的調整自己的心態。每天早起練拳,再到鎮上做活,閑時練書。

難過的情緒總是需要一些其他的事情來佔據心中。慢慢的才能在時間中緩過來。

庭院中的木屋好像也隨著老頭子不在變得更加佝僂。情緒散落。

好像老頭子最後告訴自己的是,心中應當有萬里長風。

不過自己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或許是往遠方去吧。

在江邊灑落骨灰之後,好像心中再無絲毫牽挂了。

今夜還是難以入眠,睡不著,便起床來到庭院中,早已掉光樹葉的桃子樹在星辰月光下如同如同結滿了冰。在樹底下的影子彎彎曲曲的,但卻顯得很自然。

秋季的夜晚,風也特別的冷,彷彿很多的回憶就在這些天氣氣候變化比較劇烈的時候,深深的埋藏在每個人的心中,再次遇到這樣溫度的時候,彷彿一把鑰匙打開了自己的記憶。瞬間當時心中的感受便一點不落的重現於自己的心中。心頭彷彿就像有一股熱流涌過,讓人瞬間升華。

一念通萬念達。心間便豁然開朗。

張木陽怔怔的想著剛才心頭的感覺和通暢的心情。頓時覺得好像這件事沒那麼難過了,也不是那麼難以消受了。

在這兒秋日的天氣里,頭頂的星辰月光在冷清的溫度下,顯得更加的清楚。

張木陽掏出了一直放在懷中的那張泛黃紙張。打開來。

迎著星辰月光,光照字,入眼帘。

五分鐘過後身體傳來酸痛的感覺,困意湧上,眼皮難擋。便回屋睡覺去了。

夜深人眠,悄無言。

......

接下來的幾天,

張木陽都在夜深的時候拿著那張泛黃的紙張在庭院中練功。白天的時候打拳,滿上遍野跑山去一點一點的發現自己身體的變化。

每天都能感覺到自己的進步,目力,聽力,反應力。

在山間急速的奔跑中,如同那大貓一般,在完美的控制著自己的速度。心中那些難受的念頭好像自己在奔跑中能浮上心頭,被自己奔跑時,耳邊的風聲,血液在身體內激烈流動統統排擠出腦子外。

此刻自己心中的想法就是更快一點,再快一點。身子高高的躍起。跳過一段枯倒的樹木。身形在追求急速的過程中,在張木陽沒發現的時候,潛意識中在去修正自己的一些跑姿。順帶自己的呼吸好像也在這樣的奔跑中慢慢的去適應。

再次順著一個江邊最高的那座山頂跑去。越跑念頭越通暢,身體很累,但是那種無所束縛的感覺讓張木陽迷戀著。邁開一步又一步,騰挪,落地之前便蓄好力,落地時極輕,蹬地時極中。身影便在這樣的節奏中一點點的拔升。

快要到最高時,張木陽再將自己本就酸疼至極的身體在腦袋強行逼迫下,爆發出最後一絲力量,跳上了最高處的那片石頭上。

在身體跳上去時,才想站穩自己的身形,卻發現腿上一絲力量都沒有。接著是膝蓋跪在了那片還算光滑的石頭上。也是腳掌觸石頭時站立的姿勢稍微給了點緩衝力。

然後,張木陽整個人就彷彿行了個大禮一般,站不穩,跪下,在身體慣性的作用下,由跪著變成趴著。

「呼呼呼」

人在喘著粗氣,肺好像要炸開了一樣,口鼻之間帶著血腥味道。眼球在血管急速流動壓力下,變得眼前一黑。

十分鐘之後,張木陽才緩了過來。待自己站起身來。

風也悠悠的吹過周身,飄飄搖乎。眼前景象,腳下山林是已經凋零殆盡葉子的樹,那些小小的植被早已經藏身在落葉之間來。滿目儘是枯黃和蒼涼,一條大江正在這山林的身旁緩緩流過。

老頭走得時候明明樹上還有樹葉,只是黃了些許。

自己只顧心中事,渾然不覺冬將臨。

如今秋過冬臨。

心中不通意,已然全斷絕!

無邊憂愁瀟瀟夢,我心住萬里長風。

.......

.......

不知不覺就過了兩天。

在這天月上中庭,張木陽正打算拿出泛黃紙張進行練功。

只見頭頂一群群蝙蝠呼呼的飛過。和本該休息的鳥,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清楚。在張木陽看不見的地方,螞蟻紛紛爬出洞穴,魚群在水面上亂跳。

只是這次的危機好像來的特別快。

忽然間,大地傳來一陣震動。頭頂本來清晰可見的星辰月光在此時蒙上了一層晦暗。然後天地間彷彿拉上了一層帷幕般,天頓時變得黑暗起來,伸手不見五指。一分鐘后這並不太強烈的震動就消失了。

待張木陽想摸黑進去房子裡面的時候。黑暗中傳來吱吱呀呀的生音,然後就是轟然倒塌的聲音。

我去他的!

本就老舊的房子,在這次地震中沒有挺過去。倒了居然。

左右不是辦法,幸好自己的身體在這段時間的鍛煉中強健了不少,於是在黑暗中在廢墟中摸索一番,找到自己的被褥,又摸回樹下。將被子一裹,靠著庭中的桃樹便睡了過去。

在天邊剛露出魚肚白時,張木陽便醒了過來。漏在外面的臉龐和頭髮上全是些霜,還好自己身體強健,氣血充足,才沒被凍死在這冬日的夜裡。但也難逃手腳被凍僵的結果。

......

......

在昨晚發生震動的時候,在寒武大陸和其他的大陸上,包括無邊大海中,也是這樣的震動。但是其它地方的震動越是靠近山脈的地方,越是強烈,江水易道,山頭倒塌,平原裂開,還有的地方噴湧出地底的岩漿,同樣伴隨的是一顧顧強大的流封氣從這些大地山脈的缺口中全然噴出。

數量之巨大,讓這幾片大陸同時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長夜中。噴出的這些流封氣在噴發后又擴散至所有的大陸。

而無邊大海中的震動和流封氣的湧出,便將這海掀起了滔天的巨浪。席捲四方。當滔天的巨浪從海上一發不可收拾湧向海岸,則給海岸的人帶來了恐怖的災難,近乎絕望。多少人在睡夢中被這滔天巨浪吞入口中,還有各種生靈,生靈塗炭,哀鴻遍野。

而那些海中的島嶼則是如同被清洗了一番。

而當震動發生時,那些提前知曉些細枝末節的無封人勢力則是在暗中摩拳擦掌,伺機而動。危機也是機遇。更何況這樣類似於洗牌一樣的行為,讓他們成為了牌桌上為數不多的人。

天之將傾,地發殺機。

萬萬生靈皆被席捲。

張木陽此時站在自家的庭院中,看著自家的房子,已然成為一片廢墟,青色的瓦片摔的到處都是。心中到是波瀾不驚。人還在,只是這房子太老了,所以沒能在這次的劫難中挺住。

也沒有繼續修繕的必要了,就此離開墨玉鎮去更遠的地方看看吧。

在廢墟中刨出自己的一套洗得灰白的短衫長褲,又找出自己唯一的一套厚衣服換在身上。還有自己這麼多年攢下的家當,加上老頭子留給自己的,總共八個銀元多點的財富,自己早把那些散的銅元換成了銀元,此外還有一百個銅元,都用自己的錢袋裝好放在懷中。找來一截布將那些衣物包在一起,勒緊。將兩邊一結便背在了肩上。走了了幾步。

張木陽回過頭來。看了一眼。

「這說書先生說的少年志在四方,離家時要有儀式感,別人吟詩,我也不會,大聲喊幾句為自己送別吧。」

可我啥也不會啊,這就比較難受了。思前想後,只看到了院中的桃樹。

又想起說書先生說過的一些話語。管他啥意思,但是自我感覺還不錯。邊走邊喊。

「從那一天起,我忘記了很多事,唯一記得是,我愛桃花!」

.......

.......

離家后,張木陽來到了鎮上,看看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那些熟悉的招牌,自己都不用進去,就能將這些所有的門店在腦海中回想起來。一分一毫不差。街上人來人往。人聲鼎沸,大部分人在談論著昨晚的事情。孩童聲,討價聲,叫賣聲。

冬天的墨玉鎮也是沒有絲毫的冷清,作為這水陸交通要塞,此時的人流和貨物仍然是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作為在這鎮上混了十幾年的人,自然對坐哪一種船清清楚楚,知道合不合適。價格實惠。

在鎮上買了自己最愛的大包子,還買了些烙餅和裝著水的竹杯。張木陽咽下最後一口包子。踏上了即將啟航的客船。與自己相識的那些掮客同行和碼頭上的臉熟的人告了別。

都是人間客,忽而遠遊。

......

張木陽買的船票是一樓船尾的位置。相較船頭而言,這個位置算是一樓船艙中較好的位置。這種客船一般分為上下兩層,上層才是人住的地方。但是一樓的船艙價格低,所以成為了很多人的選擇。因此一樓的船艙除了船本身的柱狀結構,剩餘的都是客人坐船的地方。船身在內部安裝了一些隔熱層,不然這一樓的船艙就真的像一個冰櫃了。此外在船艙內部還安排了兩根鐵質的管子,裡面流動的是船尾鍋爐房內燒熱的水。

因此大部分的人就在這管子邊待著,就算是來得晚了,稍微的穿得厚一點也能熬過去。不然這寒冷的冬天,誰能受得了像鋒利剃刀般的北風。

吃的一般都是自己帶著的,廁所就在船尾處的偏房。

此時在船尾的張木陽正在船尾的一間小小的隔間里舒坦的脫了自己的棉衣,船艙處的熱水鐵管正是從自己的這個隔間經過。

自己上了船徑直跑到了這個位置,遇到船尾處燒鍋爐的兩人看著自己。張木陽早早的就將手中的十個銅元掏了出來。

「兩位大哥,行個方便,小小心意。」

說完,眼前兩人臉上都露出了笑容。忙著回答好說好說。就將這個地方給張木陽住了下來。五個銅元的船票,這傢伙竟然能掏出十個銅元,還是會來事。

其實也不怪誰,想住好一點的地方得多出錢。二樓的船艙有單人間,雙人間,三人間。在冬天的時候每個房間都有熱水管子通過。就是這價格有點太貴了。三十個銅元起步。

因此在張木陽看來自己船票加行方便的錢總共十五個銅元就能到同樣效果,還是划算的。

此次的行程是順水而下,明早就能到此次的目的地,潯陽郡,和自己的名字間都帶個陽字。離別之時,看著「正祥碼頭」越來越遠。張木陽的心情便是迷茫中帶著激動。憧憬的期待自己的目的地。行程總共是一天不到點。

明天早上就能到了。

一個下午,張木陽就憑藉自己堪稱的臉皮,成功的和船尾少鍋爐的兩個人打上了交道。

原來船尾的兩人是兩親兄弟。大的叫王辭瓊,小的叫王顧勇。哥兩個已經跟船跑了整整十年,今年差不多快三十了,再跟幾次船就能回到岸上娶妻成家了。在這船上就是有啥做啥,全聽安排。

張木陽愣了下,那自己的這個年紀算啥,不大不小最沒用嗎?

別人討論的這個東西,自己是一點都沒有想過。娶妻,好像不是這個年紀該想的。算了算了。

告別哥倆,張木陽回到了自己的隔間內,將自己的包袱當做枕頭,貼著那根熱水管子睡了個覺。

......

張木陽是被餓醒的,肚子咕咕咕的叫。

將提前買好的烙餅放在這熱水管上煨熱,將竹杯的塞子打開,和著水,吃飽了自己的肚子。

吃罷。

又跑到船尾上。船尾也有個不小的甲板,路過鍋爐房的時候那兩兄弟還在往鍋爐中加柴火呢。打了個招呼。

張木陽上了甲板。看看了看月亮的位置,已經是差不多夜裡十一點的時間了。在寒冷的空氣中顯得更加的明亮。想了想還是打消了掏出泛黃紙張的念頭。

人多眼雜,自己怕是嫌命長了。

出行要訣,「苟」字當頭。

還是看看這夜景。

即使昨晚發生了那樣的事,但只要沒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人們的心中就會在緊繃的情況中慢慢的忘記。

此時船在江面上穩穩的行駛著。都是行駛了幾十年的老船員,即使在晚上,船家也敢形式。靠的不是膽子,是這一身的經驗。

況且此時的星辰月光明亮,江面一覽無遺。

張木陽便看著船尾泛起的白色漣漪,兩岸的樹林中不時傳來一陣陣鳥獸的啼叫。樹林中的上方則是銀亮一片。遠處的山也在這星辰月光中,若隱若現。偶爾能看見岸邊的小渡口。拴著的一隻小船。

即使是鍛煉許久的身體在這江上,風寒更甚幾倍於陸地上。張木陽也有點覺得寒意侵身。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小隔間,暖意上心頭,又是飯飽后。張木陽便調整了下包袱的位置,與之前比換了身位。呼呼大睡了。

一夜無言

......

......

早在天亮之前張木陽就醒了。照例是去找那哥倆聊會兒。

只見一夜輪流值班的兩人也是困倒了一個,另外一個後半夜來值守的弟弟也是難擋困意。呵欠連天的和張木陽打著招呼。鍋爐旁的木材也是燒的七七八八了。

估計也得等到碼頭時需要補充一下。

到了船頭看著沒人,張木陽便掏出了自己的拳架。練起了自己的合意拳。

「身不動,意先行,神到則身到,身意同行神則臨」。

心中則是默念著口訣。

這套拳也就三個基本的拳樁。分為聚氣式,走撲式,雲爆式。在張木陽眼裡這三個拳樁的名字不就是,我捏起拳頭衝過去就給人打飛。

搞怪歸搞怪,但自己十年如一日的練習,早就行成了身體記憶。

早在口訣默念之時,大腦就完全放空了。

氣歸一,起勢,身形步挪,氣隨身聚,行凝氣不散,踏步如撲,拳爆如罡,氣流散出,謂之雲爆。三個拳樁一氣呵成。

在張木陽的眼裡就是自己這一套打出去,眼前確實會有這樣的有一股氣流炸開的現象,但沒啥大用處。

在桃樹下練拳時,只能隔空振飛幾片葉子,除此之外好像沒啥大用。不過要是自己這一拳直接打到人身上,那不得吐個兩公斤血。

本來是想著在練幾遍,但是今早的練拳的效果格外的好。待會兒人也多了。不太方便。

但卻沒想到這一番景象已被窗邊的一雙杏眼收入眼中。

......

不遠處張木陽看了到一座大過墨玉鎮無數倍的城牆輪廓出現在清晨江上的白霧中。

「那就是潯陽郡嗎?」

張木陽怔怔道。

「好大!」

......

......

潯陽郡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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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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