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中桃子樹
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夏季的尾巴了。
在樹下躺椅上乘涼的張木陽在想著一些事情。
張木陽仔細想想上次見到顧先生的時候,已經過了兩個多月。不過那張泛黃的紙張好像在月光下好像真的有點用,自己卻是是撿到寶了。那個顧先生肯定是一個隱世高人,送給自己的東西就像是求來的護身符一樣,但卻又比附身符信其有的效果更好。
在月光下掏出那張紙,自己好像只能就只能堅持五分鐘。
張木陽不知道的是,月光和星光再也沒有低垂過,自從那第一次結束后,就像是第一次有點儀式感之類的。
但紙張能吸收星辰光的效果卻沒有變化過。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的改變著自己的身體狀態。自己也能在一次次的入定中感受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感覺。
身體素質。目力,聽力,好像比之前好了很多。
但是自己沒和人任何人說,包括家裡面的老爺子。直覺告訴自己,顧先生肯定也不知道這個東西有這樣的功效。只是偶然的見過一面,即使順眼,這等貴重的東西肯定不可能輕易的送出。
鎮上這麼多年的摸爬滾打,自己不算是一個頭腦近乎妖孽的人。但至少自己知道應該得到一些東西必然要付出一些代價。
這等貴重的東西,要是一個不小心泄露出去,人心難測。但是凡事以最壞的打算。想著想著又將這個東西聯想到練功上。少年的心裡總是有個武俠夢。
在鎮上自己也聽那些巡邏隊的人聊天的時候說過。寒武大陸的練功體系,神話中的各種飛天走地的神人和妖怪就沒有。天賦異稟的長得大的野獸到是不少。
寒武大陸的練功體系就只是常人的鍛煉身體的密度。肌肉的耐力,反應力。平常的武學招式。聽得人和說的人都一致的認為王朝就是天。哪個武功高強,直接排除幾十萬的軍隊鎮壓,莫說那武功高強之人,只怕是家中雞蛋都得把黃搖散了,門口的狗高低也得挨兩個巴掌。
聽他們說在大海中還有大如山頭的巨獸。大嘴一張開,得吃一百個包子。聽到這,張木陽當時就笑了,害當我是小孩呢,一百個包子,那些吹牛的人,牛都飛到天上去了。
那巨獸怕不是只能吃五十個包子吧。
要不要告訴老爺子呢。估計以他那種老古董坑定不知道這種東西的存在。還是等自己將此物運用熟練之後再去找老爺子顯擺一番。
今天的鎮上是不用去了。聽那一樓的張叔說,今日無船靠岸。自己就不去等客了。其他的那群掮客小子肯定還在碼頭上等著。眼巴巴的看著。這不,自己這多餘的銅元還是花的值得的。
練拳照舊,抄書不止。
其實自己從小到大都比較過得孤單。這種孤單就是自己沒啥要好的朋友。風聽心聲,眼向光明,亦復何言。
朋友自己肯定會有的,可能在哪一天的將來會遇到。自己和老爺子住得距離城鎮比較遠。周圍零星的也住著幾家住戶。但是慢慢的搬走了。說是存了幾十年的錢財,能在鎮周圍購置自家的房屋。
本來就是住在江邊的人家,所以都靠水吃水。稻田都在城鎮那一片地勢比較平坦的地方,但是自己家卻沒有稻田。只能靠其他生計謀生。老爺子閑著的時候在家中編製各種魚籠,地籠,燈籠。編製的差不多了就讓自己送到街上去賣。
在自己很小的時候,老爺子帶著自己去賣過,等到自己長大一點能一個人去鎮上的時候,
老爺子就放手讓自己去鎮上。從那以後,老爺子便很少去鎮上了。熱衷於在江邊垂釣。
其實老爺子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並不是想罵自己。除了練拳和抄書,其他的就沒怎麼要求過自己。
而自己在鎮上賺的錢也都在自己這裡存著。想著哪一天能搬離這個離鎮上比較遠的地方。讓老爺子能多見一見繁華的景象,但是老爺子始終也沒說好還是不好。
現在烈日當頭,儘管是夏日的結尾了。太陽還是盡職盡責的。老爺子正蹲在江岸上,岸邊多山。山高出水四五米。一顆松樹的下面。裸露在外面的樹根被磨得光亮,現然是已經包漿了。看的出來,是老爺子的老窩子了。一根十米長的魚竿正捏在老人的手裡面。魚線在魚竿上,陽光強烈,顯得魚線若隱若現。
老人面容端詳,常年日晒風吹,皮膚顯得黝黑、臉上的皺紋和身後的老松樹的樹皮沒有什麼區別。七十多歲的年紀,難當歲月啊催。
「咦!」
突然感到手中的杆子猛的一吃力。
「上魚了!」
手中使力輕輕提竿,一條通體漆黑的手掌大小的魚甩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被老人提出水中。墨玉鎮此地有墨石不足為奇。但是還有另外一種特長,便是這江中的然烏魚。然烏魚平時在江中喜歡蟄伏在江底或貼在岸邊的水下,離開水不出五分鐘就死,即使用江水進行飼養,也活不過一天。
且這種魚只能長到這麼大,因為其味道及其的鮮美,成為江邊饕餮客的心頭好。
但是這種魚的數量極少,再加上人們的大肆捕撈。讓然烏魚的數量變得及其稀少。
不由分說,老人一已經提竿到面前,左手拉線,將魚提到面錢仔細觀望。
「好東西啊,就是有點可惜了,嘖嘖」鬍鬚順著顫動。竟然有種福至心靈的感覺。
說完取了鉤子,將魚放在手中打量了下,竟直接將魚扔回去了。
「啪!」
然烏魚在水面濺起了一朵白色的浪花,轉瞬不見了。
「修身養性,年輕時有幸讀過幾本書,到了我這把年紀了,倒是如同突然醒悟了一樣。這世間的道理啊,實在太多。」
「十歲不愁,二十不悔,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七十古來稀。人啊這輩子,就活個糊塗了.......」
......
還在躺椅上的張木陽正在躺著思考自己的人生時,看到了戴著蓑笠帽的老爺子已經從門口進來了,腰間的魚簍怎地有些輕快。怕是手氣不行。
「喲,又是空軍啊,你這也不行嘛,爺?」
本來在岸邊心情還不錯的老爺子,這會兒心底懊悔得無以言語。早知道放啥生,高低也得提一條魚來堵住這臭小子的嘴。這臭小子的嘴到底跟誰學的。
「你可閉嘴吧,就你釣魚那技術,還好意思說我?」
想了想,老爺子還是忍不住的說了句。
「上游打窩,下游漲水。魚還不上鉤。」
說完心中舒暢了些許。放好魚竿之類的物品,拖著幾節竹子進去屋內織燈籠去了。
留下在躺椅上的張木陽目瞪口呆。
「好啊,這種事你都能還能說出來,我不要面子的嗎,至少我還是你親孫子啊,就這麼傷害我嗎?」
憤憤不平的張木陽說著站起身來,走進屋內去找老頭。
「這家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爺!我好歹是你親孫子啊,不帶這樣的啊。」
只見坐在凳子上的老爺子此時抬起了頭。看著張木陽。一切的偶然好像都出於一個思考過的想法。
「有些事也該告訴你了。」
「啥?爺,你終於要承認其實我們家很有錢,暗地裡錢財萬貫了嗎?哈哈哈,你說你瞞我瞞的那麼苦,是不是覺得我現在長大了,能獨擋一面了。」
只見張木陽雙眼冒光噼里啪啦的說道,根本不給老爺子插嘴的機會。甚至還想看著老爺子是不是得摸出把鑰匙,告訴自己,寶箱就在庭院中的地下一米處埋著。
只見張木陽的眼睛已經睜得大大的,老爺子面無表情的說了句。
「不是」
張木陽則像焉了的茄子,頓時無精打採的。
「那不早說,害得我白高興一場。」
說完還白了一眼老爺子。
「你這小崽子,我要說得是你的身世」老爺子將腿上活計停了下來。
看到老爺子比較嚴肅的表情,張木陽也收起了自己活寶的心思。
自己從小就問老爺子,自己為什麼沒有爸媽,老爺子當時也只是簡單的說沒在了。再加上從小就沒見過,沒有父母的印象。因此就當自己是個正常的小孩子。至少還有個家不是嗎?
小孩子,從小沒見過父母,只見到其他的孩子有爹有娘。自己還不是有個爺爺,至少沒被餓著過。就算是沒錢,那江中的漁獲自己也是沒少吃。
吸了一口氣。老爺子慢慢說起。滿頭的白髮似乎和人一同陷入了深思。
「我們所在的這個大陸名叫寒武大陸,這片大陸上有四個王朝,分別是:武雲王朝,羅海王朝,鎮安王朝,雪國。而我們所在的地方便是武雲王朝所管轄的區域內,其下又分為很多的郡,郡下又分為很多的城鎮,就是像墨玉鎮這樣的城鎮。原本我們家在郡城裡是商賈人家,開了間小小的酒樓,日子也還算可以。但禍不單行,你的父親張堯日,我就是我的兒子身染重病,我將酒樓賣了也沒能醫好你父親,不久之後便撒手人寰。你的母親幕夢符那時也有身孕在身,傷心欲絕大病一場,身子骨便虛了下來,生你的時候難產而死。至於你的奶奶也是在那個時候難以接受,傷心欲絕,心病難醫,再加上家中錢財耗盡,不久便也不在了。」
說完張木陽便感到一陣詫然,自己的一家人就是這樣不在的嗎?
只是為何是我們家遭受這樣的困難?
老人目光好似淡然的看著眼前的孫子,就像站在當時的那個時空,作為一個旁觀者一樣。往往越是說的淡然,當時就有多難過,肝腸寸斷的痛,時間是毒藥也是解藥,歲月的痕迹便是傷口的記號。
「人沒了,酒樓沒了,郡城中也待不下去了,但看著還在襁褓中的你,我便一路帶著你顛沛流離的,最後到了這墨玉鎮。在這江邊搭了這間木屋,偏僻之地,無主之地,所以才能得以生存下來。」
「我已是黃土埋到嘴巴的人了,再不說就就沒機會了。至於我教你的拳法,也是當初在酒樓的一個身無分文的乞丐教的,我見他衣衫襤褸,便做了一份飯菜給了那乞丐,但那乞丐卻將一套拳法傳給了我,我推辭不過,便接受了。但是我當時那麼大的年紀,只能練個拳架子,活動經骨。這人生實在太苦,我只想讓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著就很好了。」
停了下,將一卷旱煙塞進煙槍中啪塔啪塔的吸了起來。思緒在煙氣中更加千絲萬縷。
「人教人,學不會,事教人,一遍就會。這麼多年你受的委屈,爺爺都在知道。也別怪爺爺心狠,讓你一個人去做事,我那時已經六十多歲了,陪不了你幾年,只是心中有口氣讓我支撐著。所以才能活到現在。但每看你長大點,我心中的精氣神就少了點。」
張木陽的心情不知不覺中難過了起來。
少年時期自己出去街上找活干,幫別人挑擔子,跑腿,被人欺負。回去了爺爺只是給自己擦藥。然後就讓自己練拳抄書。其他的什麼也不管。自己還為此和老爺子斗過幾次嘴,但每次老爺子總是默不作聲的看著自己,然後就回房間去了。
幾次這樣過後,少年學習這人情世故便更加熟練了。
「讓你練拳抄書也只是讓你明事理,身強體健。」
瞬間好像所有的問題都找到了同一個答案。老爺子只是想在他不在時自己能好好的生活。
此時的旱煙也抽到了一半。
「啪!」
老爺子手中的煙槍掉到了地上。
緊接著坐在板凳上的人也倒了過去,栽倒在竹子上。
「爺,爺,你怎麼了......」
老爺子在失去知覺前只聽見這句話。
.......
老爺子病倒了,看病的郎中看過了,說是老人氣若遊絲,準備後事吧。送走郎中。張木陽坐在了床前。
老爺子掙扎著要坐起來,張木陽趕緊扶著,墊了個枕頭放在背後。
張木陽說不出話來,心中難受得緊,咽喉是被什麼噎住了一樣,咽不下去。眼睛水霧瀰漫,睜得大大的,怕閉上了,流出眼淚,自己便止不住了。
「木陽啊,看你,都是個十八歲的小夥子了,還哭呢,再哭就找不到媳婦了啊。」
見床前站立的孫子還是止不住的傷心。老人又接著說。
「我本該在十八年前也就跟隨你奶奶他們一同走了的,但是還是多活了十八年,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你的父親母親在天之靈也會感到欣慰的。」
氣虛的老人只能說一句停一句。
「現在我才知道啊,心中埋藏的心事說完了,就真的是一種解脫了,像是了無遺憾,彷彿冥冥中註定的這些東西。」
張木陽此時紅紅的眼眶伴隨著一個個豆大的眼淚。
「人生老病死乃是常態,我這是壽終正寢,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死法。心中沒有了牽挂我也就能安心的走了。」
「聽到了沒啊!?」
張木陽聽著爺爺那帶著微顫的聲音,回道。
「嗯嗯,我都記住的爺爺。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養活自己,再娶個媳婦,讓我們張家人丁興旺。」
聽到孫子這樣的回道,老人臉上不禁浮現笑容。
「只要你過得開心,就好,萬事不用強求,我走後你難過我也聽不到了,但是,記住,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想了下,猶豫了會兒又坦然的,老爺子又說道。
「你也長大了,多出去走走,看看,少年的心頭應當有萬里長風。」
「這是爺爺對你最後的期盼」
突然,老人的臉上出現一絲血色,精神也好了起來。指著窗外的桃子樹欣然的笑著。
正是秋初,滿樹桃子壓枝低。
像是用盡了最後一口氣說道。
「這顆桃子樹是木陽你滿一周歲的時候,爺爺親手種下的。」
待張木陽順著爺爺的手指看過去時,老人的手卻如同秋季泛黃的樹葉飄落,毫無力氣的塌了下來。永遠安靜的走了。
......
庭中桃子樹,吾孫滿周歲時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