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為君故一百四十六
「哥哥,這一次,你沒來晚,謝幕演出開始的時間剛剛好。」
「那麼,哥哥我們接下來,慢慢欣賞另一場謝幕演出的開始吧。」小魔鬼頗有趣味地打了一個響指,似乎在這片夢境里,他才是絕對的主宰。至於夢境的主人,路明非先生,現在還在像入了魔一樣,敲打著那一面並不存在的,隔斷了他和叔叔之間的玻璃,鮮血一直在往下淌,只是,路明非沒有在意......
畫面開始分解,屏障悄然破碎,又重新整合起來。
路明非這次來到了一家電影院,就坐在熒幕前第一排的位置,放眼望去,只有他一個觀眾,準確來說是兩個,還有個面帶微笑的小魔鬼。
「要不要嘗嘗新鮮出爐的爆米花,看電影怎麼能不配上爆米花呢,親愛的哥哥。」小魔鬼捧著一大桶爆米花,一顆顆往嘴裡塞,彷彿他真的就是個電影院的觀眾。
「說吧,這次又想讓我看什麼。」
「哥哥呀,當然是一起看電影呀,只不過我們看的,都是已經成為既定事實的東西,哪怕是你把最後四分之一條命給我,也改變不了。」
「就像東京那一次,我只能改變未來,不能改變過去。」
屏幕上,上演著一出家庭倫理劇。中年發福的男人,提著一瓶醬油回到家,告訴自己的老婆,自己要出一趟遠門去跑生意,說完就開始哭哭啼啼的,搞得好像以後就回不來了一樣,都將近五十歲的男人了,居然也會哭。
「過段時間,明非可能要回來。」
看台下的路明非,嘴巴大張的跟個「O」一樣。他心想:我的親叔叔啊,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啊,你怎麼想我要回來都知道,只是自己現在困在這個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夢境里,什麼時候能回到現實都是個問題,他現在完全摸不透,明明是自己的夢境,卻成了小魔鬼的主場,小魔鬼讓他看啥,他都得乖乖跟著看。
畫面一幀一幀地持續變換,路明非看著叔叔收拾行李,看到叔叔大件小件的過冬衣物往箱子里塞時,還不忘補上一刀:「叔叔,您確認不是出去過冬的?」這倒也是他路明非應該有的反應,說爛話的本事已經刻在了骨子裡。
「很多年都不聯繫了,還好么?」
「只能說仍然活著。」
「明非現在是不是在你那?」
「嗯,是,他是我兒子,他該回家了。」
......
他是我兒子,就只有這麼一句話,儘管聽不出情緒,但是路明非這麼些年來聽得最多的無非就是,他是我侄兒,他是我哥之類的,還是第一次有一個男人對著另一個人承認路明非是他的種。
只是這句話,也許是太久沒聽到了吧,又或許是對父親的不滿和埋怨,埋怨他這麼久了也不知道回來看看自己,連祝福都要委託他人傳達,埋怨著父子間廉價的親情......
「明非,不要怕,叔叔來了。」
電影悄無聲息地謝幕,沒有掌聲,當然也不會有掌聲。只有兩個觀眾的電影,尤其其中一個觀眾還是從地域歸來的惡魔,電影院沒被拆了都不錯吧。
路明非只感覺胸口被壓上了大石塊,壓的他喘不上氣。心中的天平在劇烈的顫抖,天平的兩端,寫著兩個名字,另一端此刻正在不斷地加碼,天平終於承受不了這個突如其來的分量,轟然破碎。然後就是一股不知道從何而來的來的熱流崩騰而來,將路明非淹沒,卻出其的溫暖。
藥物的效力,
在此刻開始急劇發酵,刺耳的警報聲,發動機引擎的轟鳴聲彷彿就在耳邊,就好像一部正在播放的電影,被人按下了快進鍵,但有些東西,卻跟不上節奏。
眼淚就是這麼個奇怪的東西,也許會來的轟轟烈烈,又或許悄無聲息。男孩的臉上,悄然劃過幾道淚痕,可他卻面露笑容,想來是夢裡夢到了什麼好事吧。
病房裡,早就已經只剩路麟城一個人,杜登博士和他的團隊,迫於路秘書長的威嚴,早早地就離開了。
病房的隔音設施做的極其到位,路秘書長在這裡安靜地享受著生命里為數不多的和兒子獨處的溫馨時光。「你和你老媽,簡直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路麟城當然注意到了兒子眼角的淚水,可是他卻沒有動手去擦拭。
路麟城笑了,又開始自言自語:「當年你老媽生你的時候,-可比你還能哭,差點沒把我急壞了。」
「其實,爸爸一點不希望你生下來,因為你生下來,秘黨的那幫老傢伙,肯定要插一手,畢竟這是秘黨歷史上第一次由兩個S級血統誕下的血脈,我跟你老媽的血統純度都太高了。」
「你也知道的,萬一你血統的純度,超過臨界值,你將來就會朝著不可控的趨勢去成長。」
「那幫人,害怕我們生下來一條龍。」路麟城說著說著,神經開始緊繃了起來,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的病房。
「爸爸真的怕,怕你媽媽懷胎十月的結晶就這麼被他們扼殺......但好歹你正常生下來了......」一向威嚴精幹的路秘書長,說起來話來,居然也會語無倫次的。
「你知道嗎?當年你生下來的時候,是爸爸這輩子最驕傲的一天,因為你是我兒子。」這個上一秒差點就要掉眼淚的男人,此刻臉上洋溢不住的自豪。
「明非,希望你不要恨爸爸吧。」此刻的他,彷彿又回到了那一棟小樓,自己還是那個籍籍無名的小專員,每天也會為著巨額的房貸發愁和有限的薪水發愁,有著一個本不該存在的,不屬於他的「家」......
「可是爸爸,不得不把你火坑裡推啊,為了這一天,我們已經準備太久了.......真的,退無可退了啊......」路麟城又恢復了威嚴神武的樣子,那個事事都能獨當一面的路秘書長,再次舉起了戰旗,踏上了他的戰場,向著全世界莊嚴地宣戰,等待著他的對手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