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密林死戰二

2、密林死戰二

在我先前停留的樹榦之上,張飛右手插著樹榦,身體弔掛,雙腿微曲,蹬在樹榦上,眸子好像野獸般,木無表情地望著我,這是一種隨時可以借樹發力攻擊的姿勢!

仔細回想方才他的進攻路線,我不寒而慄。在我跳下樹榦搶奪長戟的剎那,他就已猜我的出手招式和攻擊區域,第一時間想到了從頭頂攻擊的手段,此人武技強橫姑且不說,連心思算計竟也如此之深!只怕,今天真要命喪其手了……

此刻,他正雙眼泛紅緊盯著我,彷彿一頭張嘴欲噬的猛獸!我心頭泛苦:若在戰場之上,他哪能有如此之多的騰轉挪移空間,我有信心將其擊殺於馬下!此時我卻遍體鱗傷,饑渴交困,即便有長戟伴身,不知尚能再擋幾招?

額頭上的汗珠化為條條水線,從我臉頰滑落,迷濛了我的眼睛;戰袍好似吸飽了血的螞蝗,將我緊裹其中,胸部還在火辣辣的刺痛。林中一片寂靜,沉重壓抑的燥熱幾乎讓我無法呼吸,耳邊只聽見自己扯風箱般的喘息聲……

我全神貫注盯著對面的「野獸」,他依然一動不動,那雙冰冷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我,單手牢牢地插入樹榦,人與樹融彷彿融成了一體。

一種奇異的聲響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睜大雙眼,看到一片樹榦在張飛的掌中正慢慢扭曲變形,突然爆碎成漫天的碎木與火星!他如猿猴般躍了過來,左手呈虎爪抓向我的面部,右手握拳閃電般捶向我的天靈蓋!

我心中暗嘆:決命的時刻到了!也不再猶豫,心中的氣勢瞬時攀至極限,棄了長戟,雙腳狠命蹬在樹榦之上,迎著那撲來的「野獸」,左手一拳轟出!

兩丈之距,在兩人全力對沖之下,倏然縮短!我甚至能看到對面空中張飛兩鬢的毛髮,在風中搖曳激蕩!

突然他的臉上詭異一笑,原本在空中頭前腳后的身軀,驀地一個空翻,倒轉了一個體位!兩條粗壯的大腿,就像兩柄大鐵鎚,一柄錘在我左手手臂上,只聽得「咔擦」一聲,我的左手已斷裂骨折,另一柄鐵鎚直接轟在我的頭部!我的身體像一條空中扭曲的蛇,旋轉著墜向地面……

前幾個回合,張飛用雙手屢屢將我逼入困境,我原以為,若能防住他的雙手,便是勝算大增,未曾想他的腿法竟然比雙手還強勁幾分!

我的身體還在空中旋轉,張飛卻已疾風突進,閃電般一拳向著我的太陽穴暴擊而至,這才是他蓄勢已久的雷霆一擊!

我強睜鮮血迷離的雙眼,空中奮力後仰,拳風從鼻尖擦過,還未待我調整身姿,右臂驀地一緊,彷彿被套了個鐵箍!

他的拳法變化如行雲流水、神鬼莫測,一拳擊空后,就勢叉開五指一把抓牢我的臂膀!

我還未反應過來,一股大力涌至,身體竟硬生生被他拽向地面,隨即頸部一緊,已被其肘部卡死。我的眼前一黑,呼吸突然停頓,大腦因缺氧開始麻木,迷糊之中只見一個碗大的拳頭,垂直轟向我的面門!

生死一刻間,我突然奮起全身氣力,力貫雙腿,直接將張飛整個身軀掀離,帶動他的一拳,越過我的頭頂轟在了地面上,泥土如箭雨般四處飛濺!

我心中寒意更盛,身軀前翻,借勢跳了起來,閃到張飛的背後。他驀地身軀微轉,左腿向後旋轉飛掃!這一腿無聲無息,迅疾如風,出腳的角度令人匪夷所思!我只能向後跳躍閃躲,吸氣收腹,力求躲開他出乎意料的腿攻。

腳尖從身前掠過,

胸口頓覺一涼。我低頭一看,冷汗直冒,只見自己的鎧甲與戰袍被腿尖撕開一條大縫,露出胸口大塊肌膚。他一腿之威竟厲害如廝,幾乎不遜於利刃之揮砍!

我尚未做出更多反應,他的雙腿已連環踢出,勢如疾風暴雨。我頭上的鮮血,堆積在我的眼裡愈發粘稠,此刻別說格擋閃避,對這漫天腿影,我連看清都做不到!

「噗!」

我重重吃了一腿,身體被踢得飛起,倒地後方才感到胳膊傳來無可抑制的劇痛,急忙掃了一眼,發現我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著,臂骨已被張飛一腿掃斷。

我掙扎著站起來,忍不住大聲喘息著……

我敗了!敗得無可挑剔,敗得心服氣服!即便我身處巔峰,就張飛如此恐怖的實力,我也不見得穩贏,更何況此刻我的身體已油盡燈枯了。

林中慢慢騰起了輕霧,周圍的景象,在我腦海中慢慢模糊起來,這是生命最後流失的跡象嗎?

張飛慢慢走了過來,步伐輕盈穩健。我勉強站直了身子,雙腿卻不由自主劇烈顫抖,心中充滿了絕望,努力伸出右臂護住下頜,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擺出了防禦架勢。

「你的右臂早在最初便被我一拳廢了,現在還想虛張聲勢?」薄霧中,張飛的臉部忽明忽暗,他舔了舔由於激斗導致乾裂的嘴唇,彷彿一頭即將痛飲鮮血的豺狼。

「現在左臂也已斷了,早點乖乖受死,不是能省卻我很多力氣?」他揶揄道。

我一口唾液向他臉上噴了過去,他微微偏頭閃開,輕蔑地眼神中閃過狠厲之色,突然飛起一腳踢向我已經骨折的左臂。

這一腳速度並不快,當我左肩后縮,正想側身勉強躲開時,他的腳卻忽然轉變了方向,猛然下踹,腳跟狠狠砸在我的右腳腳面上。

清脆的骨折聲再次響起,我慘叫一聲,右腳掌的趾骨也斷了!再也站立不住,雙膝一軟我坐倒地上,額頭冷汗因劇痛大量泌出。

張飛不露聲色地望著我,眼中沒有一絲感情,就象看著一件死物。良久,他突地嘆息一聲,搖頭道:「溫侯天縱奇才,命喪此地著實可惜。只是這個世道,卻是容不得你這樣的梟雄,請溫侯平靜地去另一個世界罷。」

我乾澀地笑了笑:「殺便殺,說這多廢話做甚?不過我很是好奇,我平日和劉備並無深仇大恨,為何執意非殺我不可?」

張飛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無奈,嘆道:「今天下大亂,重建漢室河山,談何容易?我主公強鄰四顧,一步走錯,便是萬劫不復的下場,溫侯乃亂世梟雄,主公視為眼釘肉刺,豈能給你生機?」

他接著道:「溫侯,你有勇無謀,眾叛親離,終抵不過被淘汰之命運,何不投入我主公的門下?我和主公情義深重,倒可調解一番,未必不能苟活,如何?」

我掙扎著緩緩站立起來,聽到張飛的言語,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譏諷與不屑。雖然我一心求生,但終歸也有自己的行事原則。本已背負了「三姓家奴」的罵名,現在先被曹操釋放,若再依附於劉備,世人豈能容忍?別說苟活,世人一口唾沫,只怕也足夠淹死我了。

張飛盯著我搖了搖頭,眼神恢復了冰冷和殺氣,冷冷道:「看來是非殺不可了,可惜,真是可惜!」

他的右腳飛起,側掃我的太陽穴,風聲銳利如哨!此刻我雙手及右腳已廢,他不再注重招式變化,力貫右腿,定要將我一擊斃命。

腿風如風狂壓而至,我的臉部被擠壓的空氣激蕩得變形。我猛地大吼一聲,右手中指指尖凸出,奮力一拳直搗,重重一拳打在他這條踢腿的膝蓋上!

「咯嚓!」骨折聲再度響起,張飛的膝關節古怪地向前彎折,他帶著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重重摔倒!

其實,在最初拚鬥之時,我的右手就已慢慢恢復了部分知覺,只是雙方身體狀況相差懸殊,故而一直裝做傷勢嚴重。直到最後一刻,張飛完全放鬆了警惕,這才拼著兩敗俱傷冒險一擊,竟大獲成功,斷了他一條右腿。

我嘗試著再次抬起右臂,卻無力抬高半分,整條臂膀彷彿斷成了三四截,軟軟耷拉在身側,不受控制的劇痛急速襲來,冷汗瞬間蒙住了我的雙眼,嘴中的鮮血如泡狀溢出。

我緩緩軟倒在地,劇烈咳嗽聲中,喉頭又是一口鮮血噴射而出。我突然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四肢軟綿的布藝玩偶,渾身上下找不到一處著力點。

意識慢慢漂浮,好似深水中湧起的浪花,胸中卻泛起一種奇異的輕鬆感。這,才是死亡的感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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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呂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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