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起風了

1931年3月19日，星期四。

雄起風是下午四點左右到的下關碼頭，下船的時候，江面忽然就颳起了風。

一下船他就給曾玉柏去了電話，二人約在了曾玉柏家裡見面。

晚飯的時候，曾玉柏回了家。

雄起風本以為按老師的風格肯定是要先談公事，然後再吃飯的，沒想到曾玉柏卻安安穩穩的把晚飯吃了以後，再帶著他去了書房。

「老師，白軼群的真實身份已經查明了，他確屬共產黨無疑。」

一進書房，雄起風就迫不及待地向曾玉柏彙報此去漢口的情況，並拿出一個卷宗袋放到了桌子上。

可曾玉柏聽到了這個消息似乎沒他想象的那般興奮。不緊不慢在椅子上坐定了以後，才打開了卷宗看了材料。

看完材料，曾玉柏雙手捧著額頭靠在書桌上好一會，然後嘆了口氣道：「這調查材料要早來五天就好了，或許還有機會。」

「現在立夫先生已經讓人給徐大年遞話了，讓他在這個位置上好好搞，搞出成績，還從中央軍校政治警察訓練班挑了二十人來擴充調查科的力量，他是決計不會挪窩了。」

雄起風見恩師情緒有些低落，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勸慰，站在那裡局促不安地說道：「那，那現在，該怎麼辦？」

曾玉柏放下手，抬頭望向雄起風道：「既然現在拿到了確切證據就直接辦了！」

「老師，我們，魚不釣啦？」

雄起風顯得有些困惑。

「怕是等不起了，再等的話可能連現在的位置都保不住了，退而求其次吧。再說，調查科現在擴編，也需要拿出點成績給上面看看。」

曾玉柏說完拿起了書桌上電話的話筒，撥通了徐大年的電話。

「喂，可均兄，沒打擾到你吧？」

「噢，是玉柏啊！你有什麼事嗎？」

「哦，是這樣，上次德敏女中白軼群的案子有了新的進展，我想當面跟你彙報下情況，你看方便嗎？」

「那個案子不是停了么？那麼多人查了那麼久，玉柏啊，你不會是還不死心吧？」

「可均兄，這次我已經拿到了確鑿的證據。那個白軼群真名叫葛鑫攀，民國十五年十一月在武昌加入的中共，這回不會錯的。」

「嗯，那好，你帶上材料來我辦公室。不，這樣，你現在是在家裡嗎？」

「哦，是的。」

「那好，你就在家裡等著，我讓司機過來接你。」

「好的！可均兄，我還要帶一個人來見你，他是我的學生，這個案子就是我交給他去秘密偵辦的。那個，他在立夫先生那裡報備過。」

「好啊，好，好！」

當晚，黨務調查科就對白軼群實施了抓捕，同時被捕的還有NJ學委負責人潘又還。

……

1931年3月20日，星期五。

昨晚十時許，一場凍雨突然降臨。

白軼群被關在道署街衛戍司令部看守所內的刑訊室里。被抓的時候僅穿著灰布長衫，裡面毛衣也沒穿，從教師宿舍到學校大門那段不遠的路上他淋了很多雨。

天氣突變，此時的白軼群被銬在審訊椅上正瑟瑟發抖，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見到了各種刑具。

審訊室門外一個身穿中山裝的魁梧大漢直愣愣的守衛在那裡，面無表情，也不言語。

從被關到這裡已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沒有人來審他，白軼群忍不住大聲呼喊。

可任他怎麼叫喊，沒人來理會他，只聽見審訊桌上的喇叭里一遍又一遍的重複播放著《危害民國緊急治罪法》的錄音。

「下面全文播報《危害民國緊急治罪法》十一條。」

「第一條，以危害民國為目的而有左列行為之一者，處死刑。（一）擾亂治安者。（二）私通外國，圖謀擾亂治安者。（三）勾結叛徒，圖謀擾亂治安者。（四）煽惑軍人不守紀律，放棄職務，或與叛徒勾結者。」

「第二條，以危害民國為目的而有左列行為之一者，處死刑或無期徒刑。（一）煽惑他人擾亂治安，或與叛徒勾結者。（二）以文字，圖畫或演說為叛國之宣傳者。」

「第三條，有左列行為之一者，處無期徒刑或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一）為第一條第四款之罪犯所煽惑而不守紀律，放棄職務或與叛徒勾結者。（二）為第二條第一款之罪犯所煽惑而擾亂治安，或與叛徒勾結者。（三）為第二條第二款之罪犯所煽惑，而為之輾轉宣傳者。犯前項之罪而自首者，減輕或免除其刑。」

……

「第十一條，本法有效期間及其施行日期以命令定之。《暫行反革命治罪法》，於本法施行之日廢止。」

「本法令自中華民國二十年三月一日起正式施行。中華民國國民政府內政部。」

考慮到雄起風熟悉本案細節，審訊白軼群由他來執行，是徐大年親自指定。徐大年此時正是求賢若渴的時候，他也很想看看這個警校畢業的年輕人到底有多大能耐。

白軼群牙齒叩得生生作響的時候，刑訊室的門開了，雄起風和另外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關掉了喇叭。

二人坐定，雄起風稍微觀察了白軼群一會，就吩咐另一個年輕人道：「林毅，生盆火吧，讓他暖和點。」

叫林毅的年輕人立馬起身走到刑訊室門口向守衛做了番吩咐。

很快，大漢守衛提了個煤油桶來，往刑訊室里用半個汽油桶做成的放有木炭的火盆里倒了些許煤油，然後點燃了火盆。

白軼群見二人進來也不問話，只是坐那看著自己，不免心裡有些發毛，怯生生地問：「你們，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抓，抓我？」

雄起風凝視了他一會，緩緩說道：「先做個自我介紹吧。我叫雄起風，是首都警察廳督察處的督察員；他叫林毅，中央黨部黨務調查科特務組偵查員。我們二人奉命偵辦首都地區共產黨非法刊物《星光》報煽惑民眾圖謀危害民國一案。現在依法對你進行審訊。」

「你說的我聽不明白，我只是一個中學教師，老老實實教書的人，你們，你們不能亂抓好人。」

生了火，刑訊室里逐漸暖和起來，白軼群看上去抖得不再那麼厲害，臉上也做出了一副莫名其妙很無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