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抉擇
宋寧和林坤趕到喜橋購物中心，現場已是濃煙滾滾，火光衝天。
一道熔岩瀑布從四層噴流而下，極致的火紅如同一道來自地獄的傷疤。
強烈的高溫融化了購物中心三分之一的鋼架結構，層層塌陷的混凝土堵住了臨街的主要出口。
熔岩落在馬路上，又燒穿了瀝青的路面，融化了路基和土石，一直灌進無盡的地洞深處，不見絲毫凝固。
現場儘是慘烈的哀嚎，僥倖從偏門逃出的傷者，拖著破爛的衣物和赤紅的皮膚滿地打滾，不多時便沒了生息。
空氣中摻雜著塑膠和血肉燃燒的氣味，令人作嘔。
「救命啊！救命啊！」無助地路人跪伏在地，為被困在火場的同胞呼救。
宋寧回憶著購物中心的平面圖，指著四層熔岩湧出的位置問道：「思諾健身房是不是就在那個位置？」
然而他沒有聽到林坤的回答，只見濃煙被驟風扯動，玻璃的碎裂聲中，林坤已經從側面的櫥窗衝進了火場。
下一秒他扛著兩名昏迷的傷者疾速奔出，爆發的火舌只燒焦了他的發梢。
林坤將傷者安置妥當，掏出手機遞過來，「老大，周圍沒有水源，你的能力不好施展，救人就交給我，你快聯繫消防隊和救護車！」
說罷不等宋寧同意，呼地一聲又撞進火場。
「你等等！」宋寧叫道。
然而林坤並未聽見。
他的能力只是單純的速度快，自己的反應跟不上，只能憑著一股蠻近橫衝直撞。
火場情況複雜，一個不小心撞到鋼筋水泥，人沒救出來，自己就要死在裡面。
不僅如此，對於高溫的密閉空間，突然撞開缺口湧入大量的空氣，極有可能造成火焰的爆燃。
宋寧有一肚子的道理想和他講，可他只有一腔熱血。
平時就覺得這小子傻，沒想到竟然這麼傻。
「凈給人添麻煩！」宋寧罵了一句，用手護著頭面就想跟進去。
可距離火場尚有四五米，鬚髮已經在駭人的熱浪中根根捲曲。
宋寧隨身只攜帶了可憐的三升水，他咬牙用去一半儲備，凝成一副護面和一雙護手。
寒冰效果顯著地降低了吸入空氣的溫度，他心情稍定，重新向火場進發。
這次向前多走了三步。
冰甲在高溫中直接升華，消弭於無形。
這就是元素系的弱點，也是低境界的無力。
宋寧退回到安全距離。
這時林坤從火場中閃出，放下一名背部著火的傷者，「老大，滅火！」
宋寧還在取水，他整個人撲在火焰之上，死死壓住。
「起開！不要命了！」宋寧蹬開他，流水化作冰膜，掐滅了仍在頑固燃燒的幾處火點，同時為傷者全身降溫。
即便如此，水分還是在火焰的溫度中揮發大半。
林坤雙手撐地，使勁喘了幾口氣。他渾身上下都覆蓋著灰土，周身更是白氣蒸騰，分不清是他自身的體液蒸發還是火場中的煙霧沾染。
宋寧拽著他的衣領，吼道：「不許再進去！」
林坤脖子一梗便掙脫了，「救人如救火啊老大！呸！這不就是救火！」
話音未落他又一頭鑽進了火場，融化的鞋底在路面上留下一串黑黏的腳印。
宋寧束手無策了，背包中的儲水消耗殆盡，遠處也響起了消防車和救護車的警笛。
他只是個低境界的元素系異能者，
遠離火場才是現在最聰明的選擇。
他只是個來自其他世界的穿越者，沒必要為了素不相識的人豁出性命。
然而身體卻擅自動了。
就像先前見義勇為替公園的小女孩救回皮球，遇到眼下這種生死危機，原身的義勇精神怎麼可能一聲不吭？
他衝到馬路邊的消防栓旁，赤手空拳對著鑄鐵的栓體連踢帶打。可他畢竟不是軀體系的，肉體強度和一般人別無二致。
幾拳下來消防栓紋絲不動，自己的骨節和小腿卻都皮開肉綻。
宋寧痛得眼含熱淚，暗罵原身不做人。合著滿足了你的義勇精神，受苦受痛的卻是我自己？
沒有那精鋼鑽，攬什麼瓷器活兒？
他強按著自己的手腳退到一旁，取出癒合泡沫處理了傷勢，告誡自己不要再糾結水源和火情，開始就近治療尚有氣息的傷者。
即便癒合泡沫也帶得不多，能救一個算一個吧。
這時手機中傳來了安少校的消息。
「檢測到熔火蠕蟲的能量信號，一個在喜橋購物中心，一個在購物中心以北兩公里處，正以每小時八公里的速度向北移動。」
「附近的小組立即跟進！但務必注意不要太過接近！蠕蟲的能量外泄，證明禁制已經被破除，太靠近會有危險，幾位只需要跟蹤其大致方位，心能處的人已經在路上了。切記，不要太過接近！」
宋寧看著刺目的熔岩瀑布和凄慘的傷患死者，心說這玩意兒有多危險，不用再強調了。
先前因想在競賽中先人一籌，他們沒有分享傲雪組在購物中心的情報，所以曹森穆小組還遠在城南。
林坤也在火場中尚未返回。
目前距離蠕蟲最近的，就是宋寧。
每小時八公里的速度，證明竊賊沒有使用交通工具，只是徒步奔跑。
僅僅兩公里的距離，若是當機立斷徵用一輛車，三五個路口就能追上。
留在這裡也幫不上多大忙，竊賊既然可以帶著解除禁制的蠕蟲逃跑，他也可以順勢搶回蠕蟲。
既能完成任務，也可以防止蠕蟲進一步造成破壞。
宋寧沒有任何猶豫，他清楚地知道，留下或追趕，這兩個選擇孰輕孰重。
然而他的腳就是邁不出去。
算求！
說不定剛追上去蠕蟲又噴出一團火漿，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讓這幫毛賊跑去吧！心能處的人總能追上的。
他一面自我安慰，一面飛速在群里發了條消息：「熔火蠕蟲可能已經失控，喜橋購物中心失火坍塌，快來救人！」
曹森穆光速回道：「三十秒就到。」
過了片刻，他又問道：「你怎麼會跑到城北去？」
宋寧沒有理他，在一名傷者的背部用掉了最後一點癒合泡沫。
消防車與救護車剛剛到達現場。
醫護人員收治傷患，消防人員架起水槍。
消防栓也被打開，宋寧卻沒有上前，他知道水滅火的效果比冰要好得多。滅火不僅僅靠的是降溫，液體的水可以最大程度地隔絕空氣，阻斷燃燒。
然而五六輛消防車噴出的水槍，在熊熊大火面前只是杯水車薪，更不用說那條熔岩瀑布了，其釋放的無上熱量，令方圓三米的一切物質都汽化升騰。
消防車只能儘力撲滅遠離瀑布一端的火焰，給建築降溫，期望可以爭得一絲進入建築救人的機會。
林坤還是沒有出來。
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更有聞訊趕來的家屬，伏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
每個人都知道，若是再不控制住火勢，距離整棟樓化為灰燼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但熔岩瀑布涓涓不絕，無人能控制火勢。
家屬們痛哭、嚎叫、祈禱、咒罵，火焰兀自嗚嗚地燃燒，宛如喪鐘。
大團的濃煙像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巨峰，層壘高聳，遮天蔽日。
這時天空中一道疾風呼嘯，將濃煙的巨峰攔腰斬斷，陽光穿過煙霧的溝壑播散而下。
疾風的盡頭是兩個微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