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增援到達
將人體放在真空環境中,並不會因為內外壓強的巨大差距而爆炸。
因周身無限接近於零的壓強,體表的水分會首先沸騰,首當其衝就是眼球和口腔。氣泡爭相湧現破裂,瘙癢的跳動像是撒了跳跳糖。
其次是缺氧帶來的窒息。雖然人類的閉氣世界紀錄長達二十多分鐘,但那是在有充分準備前提下達成的壯舉,對於臨時需要閉氣的普通人,兩三分鐘就是極限了。
不過不閉氣存活的時間還會長一點,在真空中強行閉氣,巨大的壓強差會導致肺泡破裂,引發氣胸。
鼓膜肯定是保不住的,會在一瞬間穿孔。
最後就是一種名為減壓病的癥狀。原本溶解於體液內的氣體,此時開始析出,在血液和組織間形成大大小小的氣泡,不僅壓迫、撕裂身體組織,還會在血管中形成氣泡栓塞,導致各處器官甚至腦部的壞死。
然而大大出乎羅哥意料的是,曹森穆似乎並未受到真空的影響。
他只是閉上眼睛盤腿坐下,臉上一點不見窒息的青紫,耳中也沒有流出鮮血。
他的懷中抱著元素罐。
正是這罐中保存的壓縮空氣,讓他在極短的時間內穩定了體表的氣壓,並持續向肺部提供氧氣。
只是元素罐中的壓縮空氣僅有兩升,就算他萃取境技巧高超,得以利用每一個氧分子,也最多只能支撐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之後,依然是死路一條。
羅哥笑了,笑得乾澀又勉強,「真他么是個怪物。」
澗虎則擔憂大於震驚,問道:「真的要殺了他嗎?他是學院這一屆唯一的天才,學院肯定咽不下這口氣。」
羅哥揩了揩額頭的冷汗,理直氣壯地說道:「傲雪組殺的人,跟我凌雲組有什麼關係?」
澗虎正想指出他話中的錯誤,突然領悟了。
這人是追著熔火蠕蟲來的,而蠕蟲是傲雪組偷的,他若是死了,自然會記在傲雪組頭上。在場又沒有別的證人,誰也不知道凌雲組摻和了這事。
隨即他又想到,交易的地點選得這麼隱秘,這個空氣小鬼怎麼能如此精準地找到位置?
喜橋購物中心也是,他們前腳剛走,這群異能怪物後腳便到了。
思前想後,只剩下一種可能。一旦蠕蟲離開黑盒子的禁制,學院就能探測到蠕蟲的位置!
現在的處境十分危險!
澗虎偷偷觀察羅哥,後者依然興緻勃勃地觀察著真空室內的少年,似乎沒有覺察到位置暴露的事實。
他決定不提醒凌雲組。
姓羅的小人得志,忘了道義兩個字怎麼寫,我澗虎怎麼說也是傲雪組前組長,這兩天讓他點頭哈腰各種陪笑,姓羅的配嗎!?
不慣著了!
反正錢也已經在路上了,我走我的陽關道,他走他的獨木橋。
到時候拿錢買個假身份,什麼傲雪凌雲,都是過去時了。
他心裡這麼想,臉上卻一副愁苦的表情,「羅哥,我不能和你們一起走了,要是這人的命也算在凌雲組頭上,我得回去提醒組裡的兄弟們。」
羅哥臉色一沉,「貨你可不能帶走。咱們的交易已經做完了,我也不是故意嫁禍給凌雲組的,你這時候反悔就太不地道了。」
他說著,身邊的馬仔悄悄將手指移動到槍的扳機上。
明顯是一言不合就要命喪當場的節奏。
澗虎急忙將包裹放在羅哥腳下,舉起手以示屈服,「哪能啊。
我凌雲組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別人。東西你儘管拿走,我等錢到賬就是了,這點信任還沒有了?」
羅哥笑逐顏開,「哈哈哈,還得是澗虎,豪爽!」他走到圓筒的盡頭,用槍柄叮叮咣咣敲出了一串節奏。
鋼鐵的牆壁應聲而開,這一頭還有一扇閘門。
「走吧,希望我們再也不見。」
「江湖不見。」澗虎隨便抱了下拳,拉著背頭馬仔一個貓腰鑽了出去,一秒鐘都沒有多停。
「羅哥,我們繼續等著給這小子收屍嗎?」有個馬仔問。
「不等了,說不定他還有後援,這就撤。」
羅哥翻出個手機支架,又找馬仔要了台閑置的手機,撥通了視頻通話,將鏡頭對準對面仍盤膝而坐的少年。
「可惜啊,我還想看看人在真空里是個什麼死狀,就是時間不趕巧,不能現場看了。我承認,萃取境的確有厲害之處,不過估計你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羅哥貼在鋼化樹脂上說話,可曹森穆依然雙目緊閉,沒有反應。
他的聲音被樹脂隔板擋去大半,其後的空間又是真空,沒有空氣作為聲音傳播的媒介,曹森穆根本聽不見。
不過若是羅哥觀察得再仔細一些,就能看見少年慘白的皮膚下面隱隱泛起了一層青色,這樣他說不定就會留下多看一會兒。
曹森穆的時間其實已經不多了。
元素罐中的兩升空氣確實可以提供兩個小時的續航,只不過是對全盛狀態下的曹森穆而言。
方才突生變故,他透支的身體在極短的時間內沒有做到對空氣的精細操控,罐中釋放的壓縮空氣流速太大,瞬間就被全速運轉的真空泵盡數吸走。
等他穩定住心能的波動,罐中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的存量。
也就是說,他滿打滿算只能堅持十二分鐘,而現在已經過去八分鐘了。
身體開始出現缺氧的癥狀。
曹森穆原以為面對死亡會產生極度的恐懼,可氧氣的匱乏讓他的一切感官和情緒都鈍化了。
意識像是一隻糯米紙折成的小船,被粗暴地丟盡了一汪深潭,潭水猶如火焰融冰,飛速蠶食著意識小船。
他像是回到了出生時的蒙昧狀態,又像是淹沒在溫吞的雲朵之中。
就在這意識潰散的邊緣,他不自覺地念出了兩個字,「小妹……」
對面的羅哥看到他的口型,頓時笑了,對一眾馬仔道:「小子還挺有種,還在罵我呢。」
眾人哄堂大笑。
「罵吧罵吧,做鬼別忘回來找我啊。」羅哥大方地揮揮手,決定不再逗留。
眾人魚貫從閘門鑽出,一個馬仔不放心地問道:「羅哥,澗虎人都走了,咱們是不是可以把轉賬申請撤了?」
羅哥和方才操作轉賬的馬仔相視一笑,說道:「不用,那申請單本來就是假的。-大鐵筒裡面連門都沒開,哪來的信號給他轉賬?都是提前P好的。」
馬仔豎起大拇指,「羅哥智珠在握,算無遺策!」
詞兒是早就背好的,這下終於用上了。
羅哥十分受用,謙虛道:「嗨,比諸葛亮還是差那麼一點。」
眾人和廠房內潛伏的同伴匯合,興高采烈地出了門,一拐彎,只見澗虎和他的背頭馬仔堵在路上。
兩人背對眾人,一言不發,似乎已經在此等了好久了。
這條路不過三四米寬,兩旁都是十多米高的廠房,他們兩個並肩而站,散發的強硬氣勢不容一人通過。
羅哥扯扯袖口,下巴一挑,「澗虎,還有什麼話要說?」
澗虎和馬仔紋絲不動。兩人的背影堅如山石,透著一往無前的決絕。
往往這個時候,就是要拚命了。
羅哥心生警覺,下意識看了看身邊。剛才為了引那空氣小子入瓮,折了三名手下。不過大多數都躲了起來,現在匯合之後,有生力量超過二十人。
不用怕他。
羅哥手槍上膛,冷笑道:「你少在這給我裝神弄鬼,有屁快放。」
澗虎依舊一聲不吭。
羅哥不多廢話,噔噔幾步上前,一腳踹在澗虎腿彎處。
然而澗虎並未像預想中的雙膝跪倒。只聽一聲清脆的喀啪聲,他的雙腳齊踝而斷,整個人像觸電了一般直直倒下。
觸地仍是清脆的聲音,一塊三角狀的物體從澗虎挺直的身下旋轉著飛出。
那是一個凍成冰塊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