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之所想

蔣薇見陳夕收下了那筆轉賬心裡總算要踏實了不少。

他們之間…已經過去了，而她不想再虧欠於他。她不覺得光靠錢就能償還這份恩情，但…心裡會好受很多。

如果陳夕轉手又將這筆錢轉回來，那蔣薇大概率會選擇離開。

蔣薇看著曾經也屬於她的家，有些東西隨著她的離去一起消失或被其他的什麼給填充代替，客廳電視牆兩旁的擺架上放著零碎的雜物，沙發后的空白牆上還能找到幾根無痕釘，餐桌旁的照片牆上懸著幾幅各種姿勢的卡通小貓…

還有些仍然在。衛生間里的拖鞋，毛巾支架，晾台旁的臟衣簍，客廳里的全身鏡，沙發邊的收納箱，鋪在冰箱上的多口袋小碎花蓋布，以及電腦旁的那一盆雪花玉墜…這些毫不起眼的洽洽證明了她在這生活過的痕迹。它就在那，不是說你選擇離開，他選擇遺忘，便能徹底抹除。

正如有些事，不是你我說好絕口不提，就真的能當做從沒發生過。

蔣薇抿了下嘴，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自欺欺人了。

我清楚你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害怕什麼。我陪你走過四季的路，見過遠處的風景。晨間你明媚的笑容，夜裡你微亮的眼眸。

我們彼此之間聊過很多，兒時的夢想與窘事，想要去的地方和想象中的未來。

我仍記得你呼吸時的溫熱，那些你說過不願與他人分享的秘密我仍替你保守著。

彼此初戀的我們…真的相守住了時間，讓童話照映進了現實。

我們…曾與憧憬中的一樣站在了婚禮的殿堂…

這樣的我們，即便都重返青春，回到剛認識的模樣，真的可以裝作那些好的與不好的通通沒發生過，然後心安理得的說好是朋友嗎？

這女人怎麼獃獃的？

稀釋著消毒水的老大叔表情複雜，她這樣得有好半天了…不會已經傻了吧？

啪

蔣薇拍下了那隻試圖捂她腦門的爪子。

「你想幹嘛？」少女神情不悅的說道。莫名有些不爽，就像陳夕剛剛在心裡悄悄說了她什麼壞話一樣。

「你看…這是幾？」老大叔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心的試探著。

啪

手勁還真挺大，陳夕揉著手腕心裡腹誹著。

「對了，我買了點排骨，你是想吃糖醋的還是拿來煲山藥玉米湯？」

「醬排，辣一點的那種。」蔣薇壓根就沒有考慮過其它選項。

「…那個，我覺得你吃清淡點的會比較好。」陳夕有些無奈，就知道她會這麼說。

「那…還是煲湯吧。」蔣薇還是妥協了，她見陳夕那鬆了口氣的樣子不禁覺得有些好笑。真是的，脾氣還是那麼爛好人，明明已經是在托他照顧了，他還是會小心翼翼的遷就別人意見。

還…真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呢。

他不會已經有女朋友了吧？突然想到這裡的蔣薇身體僵了一下。

她悄悄看了眼哼著歌準備拖地的陳夕，如果真是這樣可就太那什麼了，蔣薇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被人誤會。

目光不自覺的看向了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又連忙打消了這個念頭。窺探他人隱私還是挺卑鄙的，這種事情兩人還是夫妻那會蔣薇也沒做過，現在更是不可能。

「陳夕，你…平時都是在家一個人做飯嗎？」蔣薇選擇側敲旁擊，如果直接問你現在有女朋友了嗎？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像是要有所企圖一樣，她根本說不出口。

「不啊。」

蔣薇心裡咯噔了一下，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這個被撿回來的前妻，就算暴露她的身份解釋清楚了還是很讓人誤會的啊。

「我平時都是在店裡做飯的，有時候忙不過來幫忙的大姐就會燒，反正兩個人隨便怎麼搞都好糊弄，家裡基本是不動火的。」陳夕補充了下。

「噢…」蔣薇覺得自己好傻，壓根就沒問到點子上。

「那…你平時都是自己一個人住的嗎？」攥著小拳頭的蔣薇還是問了出來，這樣太明顯了些，可關於這個問題她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嗯，當然啊。瀟瀟本來就在爺爺奶奶家住啊，現在又因為上了高中，離那邊更近，平時也很少來這裡了。」老大叔知無不言道。

蔣薇原以為得到這樣的答案就會滿足，可心裡更加在意起來了，感覺就像是非得得到正面答覆才能甘心一樣。她在糾結著自己該不該直接了當的問出口。

「你是想問我現在有沒有女朋友之類的嗎？」

「呀！」突然出現的陳夕讓蔣薇嚇了一跳，要不是已經坐在沙發上，怕不是會摔個屁股蹲。

而他就那樣笑吟吟的看著她，像是在等她開口才肯回答一樣。

看錯了！這傢伙才不是什麼好人呢！他早看出來了，那些話根本就是故意的，他已經變成了個徹頭徹尾的混蛋才對！可惡！

蔣薇深吸了口氣，本來不想就這樣讓他得逞，但…

「你…你有喜歡的人了嗎？」細如蚊哼的聲音卻用盡了她渾身的力氣，莫名問歪了的問題簡直羞恥感爆棚，讓她小臉上紅紅一片。

「沒有，所以你安心住著就行。而且以後你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說出來的。我們是朋友嘛，不用再顧及那麼多的。」

「嗯…」朋友兩個字讓蔣薇感覺有些心虛，可她又點著頭很認真道：「我們當然是朋友！」

他們兩個這樣，算是在自欺欺人嗎？

煲著的排骨湯香氣漸漸四溢，沖淡了消毒水那刺鼻的味道。

心率120次/每分鐘。

看到結果的蔣薇覺得都是陳夕惹的禍。

沒錯，都怪他才對。

背對著蔣薇，坐在電腦椅上的陳夕摸了摸鼻子。

他剛進了一個討論熱度很高，有關於重生攻略之類的問答，大部分人討論的都是站在過來人的角度上去到某一個時間點然後怎麼大展宏圖。贊多的那幾個說的都挺貼合實際，內容詳細又挺厲害的，但對於仍困在2037年的蔣薇來說用處不大，找了會兒陳夕也沒找到自己想要的來作為參考就給退了出去。

又在網頁上搜了下重返青春，上列的都是有關於這個設定的電影，有些陳夕也看過，可能比較陽光理想向的都已經被前人給用爛了，近幾年出的都比較黑暗，比如不知不覺中付出了別的什麼來作為代價，或者因為自持有著先知般的底牌無止盡的貪婪，主角最終將自己引入無底深淵等等不好的結局…

「能吃飯了嗎？！」不知道生著什麼氣的蔣薇哼哼道。

「快了，再等一下行嗎？」陳夕轉過身安撫著她。

沙發上瞪著他的少女一點也沒有她自己想象中的兇狠，反倒有些嬌憨的可愛。

電影終究是電影，儘管一直做著最壞的打算，但陳夕潛意識裡還是會抗拒那些不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