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墓前

「貴族，屠宰場？」

海妲的聲音略帶著不可置信，似乎並沒有想到混種叛亂還會有吃人的情形發生，但褪色者也不甚在意，自顧自地陳述著自己曾經的所見所聞。

「對，貴族屠宰場。就混種們把以前在摩恩城裡沒來得及跑路的貴族抓起來放在牢籠里，然後用鐵柴刀剁掉貴族老爺們乾枯的頭顱吃掉，畢竟這些從王城裡逃出來的人的長生不老只剩下不死，那麼把他們都吃掉的話那份不死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那之前你剁碎的爛泥是……？」

褪色者露出沉思的神情，「我個人比較傾向於是某種扭曲的生物，或者是不死特性的殘渣。因為它們不是特別臭，所以我並不覺得它們是混種們的排泄物。」

海妲瞭然，「換言之你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褪色者嗯了一聲，隨後跳進城樓頂的縫隙，在往啃噬腐爛屍體的鼠群里丟了兩塊爆炸石塊才繼續跳下去。

「交界地真的盛產老鼠，我一度認為老鼠體型這麼大應該也少不了生命熔爐的功勞。」

跳下來，繼而踩在老鼠的屍體上接住下落的海妲，褪色者看著身邊宛如刑房一樣的布置面無表情，心裡則想著諸如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的事情。

刑房內濃郁的血腥氣和未散盡的硝煙讓海妲感到噁心，出了刑房則感覺好了很多。

……

啜泣半島的細雨經年不歇，摩恩悲嘆墓邊緣的靈魂水母們也徘徊不去。

褪色者在考慮要不要從弔橋上跳到靈魂水母的頭上，但那樣應該也會算判定傷害。他一個人倒是可以無所謂地去整活讓十幾個靈魂水母向他開噴然後邊跑邊叫向我開炮，然而海妲作為盲女一向行動不便，尤其是這邊目前為止還沒有引導她向前的彼岸燈火的情況下。

海妲很危險，褪色者很苦惱。

阿褪不是沒想過要放海妲先行離去，但海妲素來是個意志堅定的女性，她手無寸鐵卻能一路從利耶尼亞的傍湖斷崖走到埋葬了一個民族的王城地底。考慮到以上這點，褪色者實在很難想象放她走之後自己在養老的時候會不會有另一個癲火之王出現，接著趁自己釣魚（交界地的水產似乎只有蝦薪王和蟹薪王？）的時候不聲不響把法環癲了。

至於殺不殺這回事，在絕望的人眼裡會自發地寄宿癲火這個設定下褪色者並不認為處決一位癲火女巫就能徹底掐斷癲火時代的苗頭，沒準伊蕾娜的肉體崩壞之後海妲的意識又在哪具新死的屍體上重生了，倒不如一直看著她。

說到底還是黃金樹不行了啊jpg.

搖了搖頭把這些有的沒的思緒甩乾淨，褪色者跳下弔橋站在沒過小腿肚的海水中，讓靴子上老鼠的血肉殘渣被海水沖得乾淨。

他轉身繼續伸出雙臂接住跳下來的海妲。

海妲最終也站在這淌由海水沒過的淺灘上。

「這就到了嗎？」

冰冷的海水沒過染血的淡粉色裙擺，讓海妲的聲音帶了一些許不可置信的遲疑，褪色者則肯定地回復了對方。

「對，到了，到時你可以站在門口看我復讀黑夜彗星速殺獅子混種。」褪色者描述戰術的語氣很是輕鬆隨意，接下來的話語卻是變得嚴肅起來，「所以，你到底是想當城主的女兒過上伊蕾娜的生活，還是想繼續作為三指的女巫奔赴命運的末路？前者的秩序恢復起來還算簡單，只要把叛亂者的頭顱全都吊起來就自然有旁觀者服從。

如果你放棄艾德格和他手下的士兵，你也知道自從法環崩碎之後交界地內還留有神智的人已經太少太少，只靠混種怕是經營不住摩恩城。」

海妲微愣，似乎並沒有一下子接受褪色者話語中的信息，過了一會她才緩緩開口，道：「我的確希望自己作為伊蕾娜繼續活下去，但如你所見，靈魂上的轉變已經在這具軀殼中變得不可逆，三指的指引在我重歸於世的時候便已經降臨……我不能忽視這份使命，但是我希望世界在融化之前人們能少一點不必要的苦難，沒有任何種族是出生就帶著遭受唾罵和虐待的原罪的。」

褪色者聞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的話讓我想起來一個熟人。」

「梅琳娜嗎？」海妲的聲音開始帶著一點笑意，讓褪色者幾乎能想到她風帽下的笑容，「我在三指的門前見過她，看著她勸你不要去接受三指大人的賜福。」

褪色者：？

褪色者對於這個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幾乎互為熟人的世界感到絕望，並且多少能藉此想到等自己以後下了永恆之城想起一些事之後有多少尷尬的場面等著他，但阿褪並不是很慌張。

他硬著頭皮問：「那我當時到底去沒去接受三指的賜福？我當時的狀態是怎樣的？」

「你當然去接受了三指的賜福。」海妲撐著頭，想了想，道：「當時的你看起來可開心了，還在梅琳娜面前表演了一下邊走邊從眼睛里迸發癲火的禱告。」

這……一聽就不是精神狀態特別好的樣子啊！

褪色者在內心發出無聲吶喊，隨後抽出學院輝石杖一頭扎進巨大墓碑前的石制拱門，只留蒙著面的海妲在門前等待。

海妲從急促的水聲中知道褪色者進去了，這時她才輕聲地，自顧自地補上先前對她自己而言未說完的話。

「不過，雖然那時你看起來很開心，但總是覺得在哭什麼，這個世界里的你忘了太多事情……但精神狀態卻很不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