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怪異也有思維和意識嗎？
走在回去的路上時，孫新夏分心思索著這個問題。
在他的認知中，怪異應該是沒有思維能力的，它們不會思考，只擁有最原始的本能；或是連本能都沒有，只會如同被設定好的程序一般運行著。
可是，他容納的這個怪異，竟然擁有像人一樣的思維能力……
一想到這裡，孫新夏的心就沉甸甸的，心中似乎被蒙上一層陰霾。
然而他卻無法拒絕體內怪異提出的要求——這怪異寄居在自己體內，可以輕而易舉地致自己於死地，而且他對其開出的條件也很感興趣。
畢竟這是可以無代價使用怪異力量的機會！
在過去，孫新夏見過許多異常者被體內怪異吞噬，導致怪異力量爆發，給周圍的人或事帶來危害。
他對異常者擁有的力量很嚮往，但對被怪異吞噬的結局就避之不及了。
所以，只要有一點避免死亡的可能，他都會儘力去嘗試。
孫新夏深知自己在與虎謀皮，但他已經別無選擇。
路過了十九個紅燈籠后，孫新夏回到自己的住處，隨意洗漱了一下，便懷揣著滿腹心事睡去。
……
第二天，孫新夏很晚才起床，他發現自己渾身冷汗，頭也昏沉沉的，似乎做了一夜的噩夢。
他拉開門走到院子中，從井中打了桶水，蹲在地上舀起水洗臉。
冰涼的井水讓孫新夏的腦子清醒了不少，開始考慮如何執行體內怪異的要求：
肯定不是讓我去自殺這麼簡單……昨天有人莫名其妙地死了，這個小鎮中可能存在著一些禁忌事項，觸犯了就得死。
也許我應該從這個方面著手……
正當他思索著該如何去死的時候，左側廂房的一扇門被打開，一個瘦高的年輕女子走了出來。
他定睛一看，竟然是昨天慘死在屋內的朱瑾！
「你活了？」
孫新夏站起身，驚訝得脫口而出，隨後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很不妥，連忙補救道：「不，我的意思你還好嗎？」
朱瑾只是淡淡掃了他一眼，說：「有煙嗎？」
他掏出半包煙，上前遞給她一支。
朱瑾接過煙：「麻煩借個火。」
孫新夏又掏出打火機給她點上。
「呼——」
朱瑾深吸了一口煙，然後緩緩吐出煙圈，語氣平靜中帶著一絲疲憊：
「這個鬼地方吃的用的基本都有，但是香煙之類的就別想了，也只有你們這樣剛進來的新人身上才會帶著煙。」
「看在這根煙的份上，你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他有點尷尬，清咳了一聲：「你是什麼時候復活的？」
「半夜十二點一過就復活了。」朱瑾淡淡回答。
「那……你是怎麼死的？」
孫新夏撓了撓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追問道。
「應該是觸發了某條禁忌吧？」
她的語氣中帶著些不確定：「我跟歐羽他們討論過，可能是因為我昨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把筷子弄掉了。」
「這樣就觸發了禁忌？」
朱瑾笑了一下，她其實是個很漂亮的女性，只是平時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讓人忽略了她出眾的五官。
「這個鬼地方就是這樣，我們剛進來的時候，總結了好幾條死亡禁忌，但過一段時間，這些禁忌就變了。」
她又吸了一口煙，繼續說：「有一段時間的禁忌是晚上十二點后必須躺在床上，
但過了一段時間，就變成了晚上十一點到凌晨一點不可以躺在床上。」
孫新夏驚訝道：「禁忌會變？」
「是的，隨時在變，到現在我們都沒有琢磨出規律來。」
朱瑾想了想，又補充道：「只不過有幾條禁忌沒有變過，比如不可以吃巫神廟的貢品，不可以去踩鎮子東邊的墓地，不可以進入鎮民的家……」
接著她又列舉了幾條禁忌。
孫新夏認真記下。
最後，朱瑾語氣消沉的說：「這幾條禁忌我進來后都沒有變過，你注意避開就行，至於其他的……只有看運氣了。」
說完便按滅煙頭，擺擺手離開了。
接下來，孫新夏先去廚房轉了一圈，發現廚房中的早點都被拿光了，沒給他留下一星半點。
他只能餓著肚子出門，來到巫神廟前。
此時巫神廟前的祭品被露天放置了一個晚上，看上去有些糟糕。
孫新夏趁著鎮民不注意，偷偷拿走了幾塊還過得去的糕點和一瓶酒，隨後找了個沒人的偏僻角落坐下。
他按了按自己空扁的肚子，把酒瓶放到一邊，毅然決然地把糕點吃下去。
冷硬的糕點味道並不好，過於甜膩且口感粗糙，差點噎到他。
幾塊糕點下肚，孫新夏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甚至因為胃中填了點東西而舒服了不少。
他又拿起酒瓶喝了幾口，發現這酒的味道也不好，沒多少酒味還有點酸。
喝完偽裝成酒的醋后，他開始感覺不對勁了——
好像有什麼東西趴在自己背後，對著自己的耳邊吹氣。
一陣陣的吹氣聲越來越明顯，孫新夏忽然感到有一具冰冷的身體貼上自己後背，寒意從相接觸的地方侵襲而來。
不一會兒，他就感到自己脖頸到後背一大片的區域皆失去知覺，彷彿後背的皮肉和神經都已經壞死。
冰冷和麻木開始蔓延全身，血管中的血液漸漸停止了流動，四肢變得僵硬……
最後，孫新夏的心臟停止了跳動。
他死了。
這時，一股力量從他的身體中爆發開，濃烈的灰白霧氣湧現，包裹住他的身體……
巫深此刻正在與「巫神」的力量對抗著，搶奪孫新夏身體的控制權。
這座小鎮死而復生的本質是：外來者們在第一次死亡后就被轉化成了「巫神」的傀儡，所以才能在一次次死亡后又一次次復活。
「巫神」並沒有抹去傀儡們的意識與靈魂，而是讓他們在持續性的心驚膽戰中死去活來，以此來收割他們情緒——人類的情緒是怪異壯大自身的資糧。
小鎮的收割機制也讓巫深看到了機會。
他讓成為自己宿主的孫新夏死於這種機制下，隨後出手奪取其身體的控制權，打算以此來入侵「巫神」，污染它的力量。
……
無形的對抗從白天持續到了黑夜，巫深靠著與孫新夏之間的聯繫，艱難奪取到了其身體的控制權。
如果把「巫神」比作一段程序，那麼現在的孫新夏就是這段程序中的bug。
現在，巫深就可以通過孫新夏這個bug來入侵「巫神」，用自己的意識一點點污染它，然後同化它，最後吞噬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