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域

夜深了，蕭一行人已經結束了熱鬧的陰火節巡遊慶祝回到了福同宇。

那三個跟著龍跑了一圈的人一進門就趴在床上不動彈了，屠彘人正坐在外面閉目養神。

蕭還在下面閑逛，許多商店都早吧早的收攤了，還剩幾個全天營業的或者有的店主直接睡在店裡了。

蕭在周圍轉來轉去，停在了一家賣表的商店前，店主正趴在櫃檯上打瞌睡，他的一隻手裡還攥著個正在修理的懷錶。

蕭從容地走進店裡，環顧了一下四周，四面的牆上都掛滿了表，玻璃展台里放著些小巧的懷錶，秒針時針交錯地走著。

有的表的結構甚是獨特，一個錶盤里有兩或三個小表，六七根針毫無順序可言地走著，蕭盯著這塊表看了好久也看不懂它到底是怎麼轉的，它表示的是什麼。

所有的表都在「嘀嗒」作響，機械的工作聲，齒輪的轉動聲，夾雜在一起回蕩在商店裡，盤旋在上空，環繞著蕭。蕭突然感覺到腦袋一陣疼頭，踉蹌著扶住櫃檯，之後又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撒腿就向店外跑去。

可這裡像是不知不覺被人施了魔法，來時的路已經不復存在了，此刻的商店彷彿像是一個沒有盡頭的長廊。長廊兩邊掛著滿牆的時鐘，都在不停地發出聲響，每一次「嘀嗒」聲都在刺激著蕭的每一根神經。

又一陣突然的刺痛襲來，他拼了命地往外跑，卻怎麼也跑不到出口處。無數的表和時鐘從他的身旁出現又消失，一閃而過。

在奔跑中蕭企圖透過窗戶看看外面的情況，可令他驚訝的是這裡居然沒有一扇窗戶！是一間徹頭徹尾的密室。

蕭跑累了，渾身上下無力，便一屁股坐在了牆邊，他想問問共生龍這是什麼情況，但並沒有得到那貨的回答，看來連共生龍也無法應對這種情況，又或者是他現在不能出現。

就像在那被兩隻龍襲擊的小巷裡，共生龍是被捕者，當然不能發出一點動靜。唉？對啊！小巷啊！在小巷裡一直走不出去就是那兩隻龍搗的鬼，不會現在也是那兩隻龍在背後偷偷摸摸地幹什麼事吧？

蕭想了想，站起來撲了撲身上的灰，清了清嗓子：「出來吧！我知道又是你們兩個搗的鬼！」

蕭用他最大的聲音朝著走廊深處喊，聲音一直回蕩在走廊里，就像是向前傳去又從後面傳回來，循環往複。

就在這句話第四遍從後面傳回來時，一個身影從蕭的前方緩緩走了出來。那是一個人，他頭上長著曲折的犄角，後面拖著長長的尾巴，尾巴頂端的形狀像一朵盛開的蓮花，但那是朵深黃色夾雜著紅色細絲的蓮花。很明顯蕭此時眼前的這個人是只人化龍。

這隻人化龍穿的十分考究，腰板挺直，身上披著黃棕色的漢服，上面綉有類似於齒輪的樣式，讓人不由的認為這是一件現代化復古的大雜燴衣服。他的左眼戴著一副單片眼鏡，右邊耳根掛著兩三條懷錶。如果仔細看他的衣服上也戴著許多大大小小不同樣式的表。

有的表是從身上不知道縫哪裡的口袋裡吊出來的，有的表是直接系在衣服上或拿根針別在上面。總之這個人化龍的身上全都是表，「滴答」聲一刻不停地環繞在他身邊。

他注視著蕭的眼睛，幾秒的寂靜此時如此漫長，沉默片刻他忽然開口：「蹲下！」說話的同時他撤下一塊懷錶向著蕭擲出，蕭毫不猶豫的就蹲下了。

那塊表「滴答」著劃過蕭的腦袋，那一剎那彷彿時間都靜止了，

齒輪轉動的聲音，指針走動的聲音都變得十分緩慢。

兩隻龍向蕭吐出的火焰停滯在了半空中，火焰的火花不緊不慢地從空中優雅地轉了個圈朝地面落去。當這隻人化龍出來的時候，有兩隻人化龍也同時從蕭的身後走了出來。

剛才這隻人化龍注視的不是蕭，而是他身後的兩隻人化龍，寂靜中他們在打心理戰，究竟是誰先出手，如何出手等等，這些問題都在那沉寂的寂寞幾秒鐘之內算好了。

照目前的局勢來看，顯然是這隻對錶情有獨鐘的人化龍略勝一籌，那兩團火焰距離蕭只有不到半米的距離了，卻被一塊甚是小巧的懷錶擋在了前面。

表上的指針在緩慢的走動，火焰靜止，兩隻偷襲蕭的人化龍也只能被迫聽著時間流逝發出的聲響。

擲出懷錶的人化龍卻不受時間變慢的限制，他從容不迫地走向兩團火焰，拿出又一隻懷錶在上面來回擺動，懷錶擺動過的地方火焰都自覺讓開了路，兩隻人化龍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吐出的兩團火焰被人拿塊表掃開了。

接著他又走向兩隻人化龍，為他們整理衣冠，剛才因為要吐出火焰，他們都把領口拉開了，露出了裡面堅實的肌肉。他又把領口給他們繫上，像是在為他們打理遺容。

整理完后他向後退了幾步，一臉滿意地看著兩隻人化龍點了點頭，「啪！啪！」兩記飛腿在騰空中接連踢出。兩隻人化龍被踢飛，慢慢地飛在空中，就像是在外太空漂游一般。

他又走回去拿回擋在火焰前的懷錶，重新站在蕭的面前，隨著懷錶被合上，兩團火焰擦著蕭的兩側射向牆壁，後面的兩隻人化龍飛出去數十米遠。

蕭一臉驚恐，起身回頭一看，原先在小巷裡偷襲他的兩隻人化龍此刻正在地上痛苦地哀嚎。他又回過頭去看向那隻風度翩翩的人化龍，滿臉的不可思議：「謝謝！您怎麼……」

人化龍伸手打斷了他的話，卻又默不作聲。只見他伸出幾根手指頭從三倒數。三……二……一……他剛剛收起最後一根手指，蕭左右兩側的牆壁轟然倒塌，支離破碎的錶盤指針等一堆零件向他飛來，隨之而來還有剛才那兩隻人化龍。

他們一前一後地從側麵包夾了蕭，可動作卻如同慢放了一樣，仔細一看，在兩隻人化龍之間，一塊更小的懷錶旋轉在空中，好似在肆意地嘲諷他倆的愚昧。

遲鈍片刻后，兩隻人化龍突然不再受時間變慢的影響，恢復了支持，一隻朝那隻扔出懷錶的人化龍跑去，一隻拿著折刀刺向還在「慢放」中的蕭。

兩隻人化龍釋放了一種可以與懷錶減緩時間相抵消的龍靈術！

完蛋！沒戲了。蕭默默閉上了眼，開始回想他所經歷的一生，開始反思他所做過的事。

「當！」「當！」兩聲清脆的撞擊聲，蕭再次睜開眼時，那隻渾身是表的人化龍正背對著他，另兩隻人化龍又被撂倒在了地上。哎？為什麼是又？蕭回頭看了看身後，幾十米遠的地上只剩下了兩團黑粉。

「那是龍靈術?心神具象，一種分身術。」背對蕭的人化龍說。他隨意地甩著一塊表，看來他就是用這塊表干倒那兩隻人化龍的。前後僅用幾塊表就打敗了兩名燭帝親衛，實力恐怖如斯。

「額，咳咳，謝謝您，大哥怎麼稱呼？」蕭湊近一些。

「嘶，我只是個買表的平民啊，你既然稱我為大哥，就叫我表哥吧。」人化龍慢吞吞地說。

喂！搞什麼啊！你只不過是救了我一次啊就想占我便宜！況且我們連一丁點親戚關係都沒有啊！一個人類叫一隻龍一個表哥，被狗仔發現可是要上新聞的啊！還是說你們龍族世界觀里沒有「表哥」這個關係？

「那……您全名叫什麼？」蕭尷尬一笑。

人化龍表哥深吸一口氣：「鍾耶尾格勒拉夫奧托斯塔利維多坎家阿克開山考寶胡阿瓦汗年然得。」

蕭腦袋一炸，大哥，你父母給你取這名字的時候是說了段繞口令嗎？還是剛吃了什麼東西燙嘴啊！「額……我，我還是叫您鐘錶哥吧。」

「好！」

蕭呆住了，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眼前這隻看起來文質彬彬，儀錶堂堂，戰鬥力爆表的人化龍是個不折不扣的直男，大直男！連這種問題都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他真的有經過腦子思考嗎？還是說龍族世界觀真的沒有「表哥」這個東西？

「鐘錶哥，您是怎麼做到的？」蕭想要扯開話題可還是好奇地嘗試了一下「鐘錶哥」這個稱號。

「這裡是我創造的夢域，他們想要打破夢域殺你首先得克服我的夢域屏障，在經過我這一關，事實上自打你進入店門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進到我的夢域里來了。」鐘錶哥解釋。

「夢域……是什麼東西？」蕭問。

「夢域是我們龍族利用自己的精神和意志打造的只專屬於自己控制的小世界，平時我們睡覺時都會直接進入夢域，在夢域中做自己想做的事，但又不會打擾到本體的休息。龍靈術?夢域起初是由黃帝的國事務長為了不在睡覺上浪費時間創造的，他用夢域來在睡覺的同時完成一些事情的規劃等。」

蕭彷彿略懂一些了，不就是控制夢境嘛，在夢中保持清醒，蕭之前也跟著網上的操作方法嘗試了一下，結果真的在夢中保持住了清醒，於是他在夢中做了兩套中考模擬題。

「我們該怎麼出去呢？」

「很簡單，這個世界由我控制，我想進入就進入，我想出去就出去，我出去時夢域中的其他人也會跟著一同出去。」說完，他拍了兩下手，好像是在提醒蕭做好準備。忽然間，隨著一聲巨響，整條走廊像是被炸碎一樣，四面八方的牆壁都瞬間粉碎，蕭趕忙捂住耳朵，不出2秒鐘，他的眼前一團很黑，耳鳴久久不散去。又過了大概10秒鐘，他漸漸恢復了視力，周圍的景物重新出現在他眼前，是商店原來的模樣，他回到了現實世界。

此時的鐘錶哥已經在拿著撣子掃去架子上的灰了。蕭迷迷糊糊地像個剛睡醒的流浪漢一樣站在中間，這樣的退場方式確實有點令人意外。

「這是你第一次進入和離開夢域，肯定會不適應，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那塊表送你了。」鐘錶哥仍在打掃店鋪。

蕭摸了摸身上，自己的脖子上真的掛著一塊懷錶，正是剛才鐘錶哥兩次救他時用的那塊表，他仔細看了看錶盤，錶盤上有數十根指針，分為5個圓形，相互錯開交替地運動，上面還標有密密麻麻的龍文，估計這塊表整座龍島也沒幾隻龍能看懂。

「謝了鐘錶哥！」蕭揮了揮手轉身朝店外走去。

當他走出門時又聽見鐘錶哥從後面喊了一句：「臉上的皇子傳印不錯！」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帶的口罩在不知不覺中被解開了，他又手忙腳亂地重新帶好雙層口罩一路小跑回公寓。

星際列車站的早班車從幾十公里遠的地方就開始減速，隨後慢慢悠悠地停靠在站台邊，門一打開，人流像是潮汛般傾瀉而出，冗雜的人群中一個大高個子十分顯眼。他帶著一頂有些年歲的牛仔帽，左邊的帽檐上掛著一個暗紅色的針狀裝飾品，身上背著個破舊的單跨旅行包，一身黑色西裝，外套一件英倫風的灰色大衣，與周圍穿成一個球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副風度翩翩的樣子。

如果不仔細看甚至都不會發現他的身邊還跟著個身高和他相差近一米的中年婦女，她矮小到讓人覺得她會被身邊這個大高個子一個不小心踩在腳下。大個子走一步頂了那個婦女的兩步或三步，所以這個場面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爸爸在故意向遠處走，女兒在後面使勁追，以為爸爸不要她了。

「裁叔，你看！」史薇馨將胳膊伸直，儘力把手機舉高，可她踮起腳尖手機也才勉強達到裁叔的前胸。手機里正在播放的視頻正是祿跳下大廈化作雲霧飄走的那一段，現在這條視頻的觀看量已經接近50億了。

「我看過了，那確實是老大，當時他面對的那個人應該是二哥，前面還有一段視頻是一個人掉下來被救護車拉走了，就是佳興跑不了了。」裁叔一臉肯定地說。

史薇馨又滑到了下一個視頻，是ISB組織領袖拿著擴音器讓黎佳興講話的那段，當時現場有不少人都錄了視頻，這只是其中截取的一段。

評論中有人贊同也有人反對，但放眼望去，顯然是贊同的人數略多於反對的人數，甚至有的人直接在這些反對他們的網友的下面爭執起來。

在眾多條評論中，一條評論與其他人的格格不入，他既沒有表現出同意，也沒有反對的意思，他只問了句：「黎佳興現在在哪？」評論發表時間是在今天5點54分，而現在時間是6點11分，僅僅是在17分鐘之前。

史薇馨點開他下面的回復，置頂的點贊數最多的回復是：「暮光大廈負7層。」

史薇馨愣了一下，「暮光大廈？就是前面那個東西嗎？」史薇馨指著遠處一棟若隱若現直插雲霄的建築物。此時他們已經走出了星際列車站正準備往南拐去人文街。

「就是那個，可是地球人只有綠卡才能進去。」裁叔說。

「那怎麼辦？照目前來說我們只能去那裡了，除了那個大廈就沒有別的線索了。」史薇馨開始焦急難耐。

「別急別急，我帶了在禁足令頒布之前在暮光大廈辦的通行證，有效期10年，現在才只過了8年，再有我的個子也和創新源人平均身高差不多，我先去試試，你在人文街等我。」

「萬一不行呢？」史薇馨又問。

走出去幾十米遠的裁叔回過頭來笑了笑：「你裁叔叔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