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求生存 死裡逃生(五)

亂世求生存 死裡逃生(五)

廟會上的廟宇也是有的,人們叫它「海豐廟」。不知哪朝哪代的年間,三合庄這裡還是海邊,在海里網魚的船時常停在這裡,撈到的海貨從這裡上岸周轉,那時年年大豐收,漁民們賺的盆滿缽滿,就集資建造了「海豐廟」,又不知哪年黃河故道新淤了這片土地,海邊退出了好幾十里,「海豐廟」風吹雨淋,年久失修,破壞的只剩下遺址了。

約摸到十點左右的時間,街市裡的中心地段開始擁擠起來,顯然是比平常集市規模和人數大得多了。還好,木貨市雖然也是不少的人,但還沒發展到非常擁擠的地步。

高雲飛正在招攬著顧客,猛然覺得人們開始躁動起來,又好像是由西向東發展,攤主們拿起自己經營的物件能藏的藏,能蓋的蓋。高雲飛疑惑著拔起脖子,踮起腳向西邊望去。但見打牲口方向來了幾個人,準確地說是五個男人,都很年輕,其中有兩個人看上去很面熟,是收稅費的,又其中一個人很有特點,個子不高,瘦巴巴的,右眼泡子鼓的很大,左眼老是閉著的,是全瞎了還是能稍微看見點事物,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是「禿的靈瞎的怪,一個眼的更厲害」。只要他想收的稅,沒有一個是落下的。另三個好像是新手,也可能是為了趕廟會新雇來的,也有其中的一個面熟,是街面上的小混混,打架鬥毆是毫不含糊的。他們前兩后三的向東邊走邊收稅費,好像沒有什麼擋頭。

高雲飛師徒六人的攤位經營著大大小小的木件,大到梁檁,小到木蒜錘,戰線拉了足足十幾米長,高雲飛負責的是小木件,在本攤位的西線,再往西還有一個經營小件的,攤位緊挨著,外人分不清哪件是誰的東西,攤主是一個老漢,個頭在一米八以上,看上去六七十歲的樣子,那時人的平均壽命短,實際上應該在四五十歲左右,他頭戴一個黑色、氈的、油膩臟唏的、類似頭盔的帽墊子,長而尖的全白鬍子,滿臉皺而深的紋路,穿著黑色上衣破夾襖,下身黑色的破夾褲,腳穿黑色破布鞋,唯有襪子是白里透黃的破夾襪。高雲飛與老漢搭訕,知道他也是個木匠,姓牟,這些小木件都是他自己做的,人老了嗎,大件是做不了了,做點小件賣賣補貼生活。

當那五個收稅費的人來到牟老漢攤位時,他並沒有顯得緊張,也沒有掩蓋物件的意思。那五個人按照習慣前倆后仨的站定后,前面的兩人便目測起老漢的木件來,這倆人是專職的,其中就有那個獨眼的傢伙。「木蒜錘收一毛,杴把收3毛,扁擔5毛……」獨眼的說。老漢一聽就急眼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賣的這些玩藝都是你們上集的時候收了錢的,上集沒賣掉,還是那幾件東西。」「上集!上集!上集是趕集,現在是趕會,知道嗎?老頭!」獨眼的說。「反正我不交,我還沒賣過一件呢?我又沒帶錢來。」牟老漢對抗著說。「你要識趣,我們沒功夫和你磨蹭,都和你一樣,我們的活還干不幹!」邊說邊用手推搡了老漢一下,老漢氣憤不過隨即還了手。這下子老麻煩了,「你這老傢伙還敢抗稅?」沒等後邊那仨個人動手,獨眼的和身邊專職的一下子就把牟老漢放倒了。

高雲飛目睹了整個過程,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一個健步跨過去,推開那兩人把牟老漢拉了起來。「管你什麼事!……」獨眼的還沒把話說完,其身邊的三個人沖了上來,二話不說,與高雲飛撕打起來,高雲飛哪是他們的對手,很快就被他們打翻在地,高雲飛的師傅師兄弟和圍觀者趕忙勸架,

但好像沒有什麼效果,繼續地摁在地上拳腳相加。牟老漢憤怒了,哆哆嗦嗦地舉起了一隻手,指著周圍的攤位轉著身體說「你們這些沒有骨氣的,竟然看著這幫不吃人糧食的東西欺侮咱們!」這時人們似乎一下子覺悟了起來,一擁而上,有的順手抄起了木棍、木杴,與那五個收稅費的打將起來,瞬間把那五個人打得嗷嗷慘叫,趴在地上抱頭求饒,有的也不再慘叫,好像是昏死過去了。就在這時,一支就近巡邏的保安隊火速趕到,參與者四散皆逃,攤主也回到了自己的崗位,裝出沒事的樣子。

那被打的五個人倒是沒被打死,卻有仨人被打斷了腿和手臂,接下來便是指認。由於事發突然,都打亂了影,指誰誰也不認。唯有牟老漢和高雲飛由於戀著攤位,沒來得及離開,被指認后帶走了。

畫外音,這次事件看似偶然的,其實也是必然的,國民黨徵收稅費的過高過亂問題,是當時民眾產生反感對抗的主要原因。這次事件發生在廟會期間,影響極大,廟會之前所謂當地政府是做了部署安排的,一是收稅費額要加大,除完成上級任務外,地方政府、分管部門都要留一塊作為今後的活動經費。二是加大收費力度,分片包干,由於原來二人的組合增至五人,譬如牲口市二人、木貨市二人、糧食市二人,從閑散於社會的人員中僱用,充實為牲口市五人,木貨市五人,糧食市五人,有的還會更多,採取只增不減的原則。三是採取激勵機制,個人提成,收得多落得多。四是加強保安管理,確保收交工作順利完成。對於抗稅的抗費的,不再依法辦理,只要把稅費斂上來,該打的打,該傷的傷,不要有顧慮,政府會撐腰保護。也是就說採取啥手段都行。這在當時冠稱為「木貨事件」,導致的結果是抗稅的人越來越多了,收稅的人也不那麼猖狂了,稅費額也明顯降低。

再說自從高雲飛離家出走後,家裡人開始時是非常著急的,確實也到處打聽了幾天,但正值農田大忙的季節,又加上考慮到他是一個大男人,應該也不會出什麼事,就慢慢地把這事擱置一邊了。現在快要立冬了,已經不再是秋收秋種秋忙的季節,就決定再外出打聽打聽。這一年不同於往年,由於旱澇不均、蝗災頻發,欠收得狠,整個收成不足三成。家人委派大哥高雲鴻去用玉米換一些地瓜乾子回來,以防冬春青黃不接之用。一大早,大哥高雲鴻套上馬車,拉上玉米,向著三合庄的方向賓士而去。

天色將要黑下來的時候,高雲鴻進入了三合庄。一打聽,換地瓜乾子的店有幾個,比較大的是胡老三店,不只是換地瓜乾子,還經營著各種糧食,買賣之大,生意之紅火。他先是走訪了幾家小店,做到心裡有數。然後來到胡老三的店鋪,確實規模大些,光夥計就有五六人,胡老三與夥計們一塊忙活著,過磅的過磅,裝車的裝車。胡老三是一個矮而胖、駝而黑,全腮鬍子的中年男子,看上去有四十多歲的樣子,體魄健壯,看來扛麻袋不成問題。胡老三抽了點時間看了他的玉米粒子,說質量還行,可以一斤玉米換三斤半瓜干,高雲鴻覺得也算合適,隨機應允了。胡老三正想脫身去忙時,高雲鴻一把拉住他急忙說:「胡兄,再耽誤你點時間,打聽一下,我有一個弟弟叫高雲飛,這有大半年沒有回家了,不知你聽說過這個人了沒有?」「唉!你還真問著了,前些日子是有一個叫高什麼飛的,因為趕廟會鬧事被保安隊抓起來了,被抓的還有一個老頭,不知是不是他,以後的事就不知道了。」說完掙了高雲鴻的手忙活去了。高雲鴻一聽又興奮又擔心,興奮的是弟弟的消息有門兒了,擔心的是,弟弟被抓以後怎麼樣了。他合計著今天晚上住下來,連夜走訪巡查弟弟的下落。

哥哥高雲鴻在三合庄的邊緣地帶,詢到了一家馬車店住了下來,餵了馬,叮囑了店主續草加料,顧不上吃晚飯,急忽忽又進了莊裡。他計劃著,必須先去保安隊,他們抓的人,那裡一定會有消息的。保安隊的隊部設在庄南北向正街偏南街西的一座小院里,南鄰是警備隊,他來到保安隊部隊院大門,門口有一個穿黑色制服的青年人,也不像是在站崗,倒像是值班人晚飯後在門口轉悠,時常一手掐腰一手夾煙,仰著臉眯著眼,吞雲吐霧,一看便知是個煙鬼。高雲鴻湊上前去,「老弟,我打聽您一下,前些日子趕廟會時有兩個人被抓到……」還沒等高雲鴻問完,那人很不耐煩的用一隻手心朝下的向街面甩了兩下手腕子,好像是示意離開快走的暗示。高雲鴻按照他甩去手的方向看時,發現街對有一個賣香煙的小攤,便趕忙去買了兩盒香煙回來。果然奏效,那人說,你問的這兩個人早就轉到警備隊那邊去了,就在不遠的前院,保安隊屬於警備隊的內設分管,這兩個人犯的事較大,在警備隊押了不長時間就被解走了。「解到哪兒去了呢?」高雲鴻急著問。「那肯定是它的上級警備十四旅了,你去那裡問吧,就在河濱縣城的東半邊,到那一問沒有不知道的。」高雲鴻進一步追問,那人又不耐煩起來,說就知道這些。

高雲鴻回到家一說情況,全家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父母也相互抱怨起來,娘嫌爹管得太緊,爹嫌娘管得太松。他們也向壞里想過,也往好里想過,指望著也許能混出個好樣子來,這倒好,直接抓進去了。

全家人商量來商量去,決定不能再等,立馬啟程到縣城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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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海怒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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