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求生存 死裡逃生(四)

亂世求生存 死裡逃生(四)

單家羊肉館在這個地廣人稀的荒窪大地可是有名氣的狠,那時的人是生長在地里刨食的年代,食物短缺,能在單家羊肉館喝上一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回去後會炫耀好長時間的。羊肉館設在三合庄的東西正中街路南稍偏東的位置,共三間房子,兩通間算是餐廳,另一間廚房。店主是從魯西南一帶攜家而來的,說是正宗的羊肉吃法,因為沒有第二家,也沒法比較,他說啥是啥吧。高雲飛走進羊肉館小店,因為是晚上,吃飯的客人並不太多,店裡提供的是羊湯和切成角的大餅。不知從哪裡飄來一股濃郁的酒香味?定神尋去,確有部分桌面的人在喝著酒,頓時酒癮湧上心頭,也正想解解一天的疲憊,問了身邊的一位酒客,「酒是從哪來的?」「斜對面有家專賣酒水的,你可以從這兒拿個碗去,二兩也行,一兩也賣!」,那位酒客邊說邊指了指斜對面的那家酒鋪。高雲飛二話沒說,隨手從桌上拿起一個黑色大碗,出了店門,跨過街道直奔酒鋪。

進得酒鋪,便見當門橫了一座櫃檯,下面青磚土木結構,上面搭了幾塊木板,櫃檯上面有幾個小的黑黃罈子,有的口上扎了紅布,有的用棉布袋蓋著,櫃檯裡面靠牆的貨架上放著大小不同、形狀不一的酒罈,櫃檯外面也有幾個大的酒缸。一個商人打扮的年輕人正在彎腰低頭手攜提子在給一個顧客斟酒。「給我買上二兩燒酒」,高雲飛說,那個年輕人尋著話望來,大驚,「高雲飛?」「是你」。「岳立新,是你?」原來是一對同窗好友。於是岳立新鎖了店鋪的門,也不再去那個所謂的正宗羊肉館了,尋了一家酒菜齊備的酒店,吃喝起來。

「文先生是怎麼回事啊?」高雲飛首先迫不及待地提起了自己最為關心的人。「我也不知道,那時文先生離開這裡好幾天我才知道的,聽說他是什麼革命黨人,上邊通緝他,還貼了布告,說今後再有陌生人來莊上必須上報,搞得非常緊張,你說也是,文先生和我們在一起那麼長時間,我們竟然沒有看出來,他可真秘密」。岳立新談起此事非常地帶些感慨,高雲飛說「現在回想起來,他上課時經常講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的道理,應該是和革命有關的。」岳立新笑答道:「也許是吧。」接下來他們又聊起了各自關心的對方情況,以及住在本庄的其他幾個同學的情況等等,等等,至到深夜全部喝醉。「你去我家住下吧,我自己睡一個房間,一個大土炕容得下兩三個人的。」岳立新用醉話說著,摟起高雲飛,然後肩靠肩手搭手地踉踉蹌蹌去岳立新家休息了。

第二天,當他倆睡到自然醒的時候已不再是早晨,陽光透過窗子斜射進屋內,大概到了似上午了吧,高雲飛估摸著,環視一下四圍,他倆好像住在一個儲酒的屋子裡,大大小小的壇罐可不少。「你家怎麼儲備了這麼多酒啊?」高雲飛問。「這不是快趕廟會了嗎?這一些還不一定夠賣的呢。」岳立新答道。「什麼時候趕廟會?」高雲飛又問。岳立新繼續答話說:「再有一個月左右吧」。岳立新的母親早已把飯備在熱鍋里,其父親下地干農活了,妹妹非常馬立地把飯端上桌來,直到這時,高雲飛才知道岳立新家共有四口人,父母和兄妹兩人,妹妹叫岳立盈,比哥哥小兩歲,生長的非常秀麗,沒讀過書不能說文靜,但很穩重,有著農家姑娘的樸實,平時父親去地里干農活,哥哥經營著酒鋪,她在家協助母親料理家務。她家的院落是個很不高檔的四合院,

全是土坯平房,正房北屋五間,東西各有低矮的廂房,南屋是一個沿街開門和院內開門的店鋪,大門設在院落的東南角。

高雲飛自從與岳立盈謀面后,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簡直是他心目中要找的那位心儀,他有心想留下來多住一段時間,又找不到理由。辭別正想走時,岳立新的母親說,「也不知道你在哪做事,你要是在咱們莊上做事的話,就不用租房子了,來咱們家住就行了。」對呀,高雲飛想,能在莊上找個活就好了,於是謝別岳立新的家人,謀事去了。

高雲飛漫不經心地在街面遛達,又漫不經心地在小衚衕走進走出,對碰到的人和事毫不留心,他一直放不下岳立盈,她的秀氣,有點似圓的臉有兩淺淺的酒窩,微笑時顯得那麼親近。個頭也正好,再高了顯得高,再矮了顯得矮。她的安穩,說話時誠懇大方毫無做作。我要找點事干,但不能離開這個庄落,就能去她家過夜、就有機會見到她,他這樣想著。他又想到了莊上三大財主,財主家應該有活干。問過之後仍令人失望,財主家都缺人手,主要缺的是種地的長工和短工,他又不想種地,他是在家裡種地種夠了才出來混的,這很不適合他。繼續地向庄南頭走走,去看看原來讀過書的院落里的人是幹啥的。

他來到院落的大門外,門是大敞開的,神情緊張地往裡看時,院里有人高聲地說:「進來看吧,又不要錢。」於是他非常謹慎地走了進去。只見院內有五六個男子比手划腳,呼天嚎地地忙活著,他一下子明白了,原來是練拳的,院落改成拳房了。一打聽得知,不知從哪裡來了個武教頭,是姓武還是因為練武冠的姓,誰也不知道。據說還是有兩下子的,打起仗來三五個貼不上身。高雲飛在此看了一會兒,突然想起自己的事還沒完成,庄北邊那個方嚮應該再去看看。

高雲飛在北街偏西的地方,聽到一個大院內傳來「叮咚、叮咚」的聲音,還夾雜著拉鋸的「朴朴」聲,他斷定應該是木工鋪,他不由自主地進得院來,但見有兩個小夥子左右開弓鋸著一個大木頭,有三個年紀稍大點的師傅做著細活,另有一個更大年紀的好像是老闆,對著他說:「怎麼,你也想找活干?」高雲飛就順著他的話說明了來意。「初到這裡學徒的,只能打下腳差,就和他倆一樣。」老闆說著指了指那倆拉大鋸的年輕人,接著說管吃管住,每月六塊錢的工錢。高雲飛覺得這事也行,先試試看吧,便答應下來。

人啊,就是這樣,千金難買我樂意,人生難買我願意,自己願意乾的事情,自己選擇的,積極性就高,他人硬派的就被動應付。高雲飛自從在木匠鋪里做了學徒工,生活的就很有規律可言,每天散了工,就到岳立新家去住宿,有時幫著做些家務活,最大的好處是與岳立盈聊得也很開心,清閑也偶去南邊拳房裡看打拳,還時常學上幾招。

那時的通訊不發達,信息量少,再加上這裡是荒窪野地沒有什麼歷史可言。外面世界的消息傳到這裡的時候黃瓜菜都涼了。木匠鋪里的老師傅們不知從哪裡得來的消息,對外面發生的人和事各頗有一番議論和論斷。「我老家來的兄弟說,我們庄到東北「闖關東」的那伙人這下可倒霉了,現在日本人佔領了東北三省,殺人越貨,戰亂紛爭,聽說還要打進關內呢。」一個師傅說。「如果打到咱們這兒來可就壞了,咱這裡本來就不好過,這些年一直鬧「土匪」、「地痞」、「流氓」、國民黨兵,你說今後還有出路嗎?」另一師傅說。老闆大爺插言道:「甭說的那麼長遠,現在就夠你喝一壺的了,你看看每個集市上收的稅、收的費,做買賣的還夠本嗎?」老闆大爺顯然更關注的是眼下的生計問題。

高雲飛也在想,的確也是,這裡除去沒有日本人,和「闖關東」有什麼兩樣,人們長途奔徙來到這裡就是為了填飽肚子,肚子填飽了,不知又從哪裡冒出來這麼多土匪搶食分享,國民黨匪患不除,雪上加霜,苛捐雜稅鋪天蓋地。

離趕廟會的時間越來越近了,老闆大爺說,趕廟會的那幾天我們都把手裡的活放一放,把已經做成的東西全部擺出去,分分類,檁子、梁、門、窗算一類,耠子、耬、耙算一類,其它部件算一類,到時候分工負責,輪流值班。老闆大爺不虧為行家裡手,安排得頭頭是道。商人們都躍躍欲試的趁廟會期間多掙一把,官方非官方收稅的收費的也都想多撈一把,連土匪、小偷、地痞流氓也謀划著混水摸魚,所有人都打著廟會的主意。

趕廟會的那天到了,農曆九月十三日,一大早人們便急急忙忙、緊緊張張地向自己的地盤上起貨來,地盤是官方劃定的,根據大小先是交了費再確定了你的使用許可權。經營的類型也是劃了片的,木貨市就設在東西大街的最西邊,再向西是牲口市,不在街面,是一大片與庄與街銜接的空地,木匠鋪與木貨市很近,大約二三十米的距離,小的木件直接搬過去就行,當然,大的木件靠推車才行。

六個勞力齊上陣,也不是個難事,在太陽升到一竿子高的時候,全部木件擺上了攤子。老闆大爺買來了水煎包子作為早飯,這是這裡人的特吃,不是特別的日子人們是不敢吃的,那樣的話人家會笑你不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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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海怒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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