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個同意簽搬遷協議書

梁建樹很生氣，騎上他唯一值錢的老式250鈴木摩托車加大油門飛一般地衝出家門。

身體殘疾的大哥和先天失明的媽媽哭著說不想拖累他，用死來逼他去派出所分戶口，讓他脫離貧困戶的頭銜外出打工娶個老婆回來傳宗接代，他都跟他們說n遍了，哪怕再窮再累他都不可能扔下他們不管的。再說了，他不相信他們家會一直窮下去，他始終相信有一天他們家會脫貧翻身過上好日子。

目前梁建樹家確實是全村最窮的貪困戶，三間破舊的瓦房搖搖欲墜，每到下暴雨天，外雨下著大雨，屋裡面下著小雨。

本來梁建樹常年外出打工，哥哥和爸爸在家種甘蔗，空閑時上山找野生蜂蜜賣，日子過得安穩，父子仨人已經商量好了，努力存錢蓋一幢兩層樓房。卻沒想到災禍突然降臨，爸爸腹痛難忍去醫院檢查出患肝癌晚期，醫治十幾萬塊錢最後還是人財兩空。然而倒霉的事一樁接一樁來，爸爸剛走不到半年，哥哥發生車禍不但賠償了五萬多塊錢還斷了手腳成殘疾人。讓這個本來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不但掏空了家底，而且還欠了一身外債。

今年已經三十二歲的梁建樹，不僅長得魁梧，五官也端正，人也特別勤勞能幹，如果不是因為家裡窮，估計會有很多越南邊境女孩想要嫁給他。

梁建樹騎摩托車來到村口，遇上政府公務車車隊緩緩駛進來，前面正在鋪水泥路，都是單面行駛，他只好靠邊停下來讓車隊先行駛。

自從今年（2016年）元旦全縣響應中央號召打響脫貧攻堅戰以來，扶貧幹部比自家的親戚還來得勤，一個星期最少來一次，每次來問寒問暖，前陣子政府還給每戶貧困戶分發雞苗，扶持搞副業增收。

梁建樹剛開始以為雷聲大雨點小，一陣風過去了也就不了了之，但是這幾個月以來他發現扶貧幹部的熱情一天比一天高漲，工作態度強硬，認真負責，恨不得要他們這些貧困戶馬上脫貧致富摘掉窮帽子。

這時第三輛黑色桑塔納公務車的左後車窗拉下來，露出一張戴眼鏡的斯文面孔，是扶貧梁建樹家的幫扶工作人員小王。

「梁哥，你要去哪裡？玉書記親自下來動員大家簽易地扶貧搬遷協議書。」

梁建樹回過神來連忙笑著點頭說：「好的好的，我馬上回去。」

鄉黨委女書記玉紅梅親自帶領這麼多扶貧幹部下來，看來什麼什麼搬遷的事肯定非同小可。梁建樹等最後一輛公務車開過去了，連忙掉轉車頭跟上去。

政府車隊到村部不久，下凍村幾個屯的上空響起了村書記的龍州土話廣播，叫各個屯的貧困戶聽到廣播后馬上即刻來村部開會，不得缺席。

梁建樹大哥梁建國聽到廣播后對媽媽說：「政府肯定又有好東西分給咱們貧困戶了，建樹不在家，怎麼辦？」

五十多歲的梁媽媽除了眼睛看不見，身體還非常的健康，她對梁建國說：「你給我帶路，我拿籮筐去挑回來。」

梁建國的左手臂沒了，左腳外瘸了柱著拐杖還能走路，梁媽媽走在他身後扯著他的衣服跟著他往村西邊的村部走去。平時母子倆做家務活時配合默契，梁建國在一旁指點梁媽媽動手。

梁家位於村東頭，距離村部最遠，等這母子倆走到那裡時，村部的操場里已經站滿了人，很多不是貧困戶的也跟著來看熱鬧。

梁建樹坐在最前排的矮凳，挺直腰桿雙手扶著膝蓋豎起耳朵認真聽主席台上女書記玉紅梅的講解。

龍州縣易地扶貧安置點幸福新家園小區項目工程已經開工奠基，建檔立卡的貧困戶同意簽搬遷協議書，交一萬元就可以分到一套兩房一廳或三房一廳的套房，住進小區後有勞動力的青壯年可以在小區的扶貧車間上班，小孩上學方便，老人有醫療保障、有活動娛樂的地方，妥妥的從村民變成居民。

梁建樹聽得熱血沸騰，但是坐在他旁邊的鄉親就不一樣了，他們聽到玉書記說要他們貧困戶挪出窮窩斬窮根，搬進幸福新家園了就不能再回來村裡住，要把他們的舊房子拆掉。他們頓時急得臉色大變，紛紛跳起來大聲嚷嚷：「這怎麼行啊？我們的根在這裡，祖宗仙人在這裡，怎麼能斷得了？」

有一些老人很激動，指著扶貧工作人員破口大罵，說他們這哪是扶貧？有這樣扶貧的嗎？讓他們搬去富裕的地方住了就能脫貧了嗎？住在小區里每個月要交物業費水電費又沒有田地種，吃喝拉撒樣樣都要錢，幾百塊的低保遠遠不夠用，不搬!堅決不搬!人群中發出一聲聲憤怒的喊叫聲。

玉紅梅沒想到群眾的反應這麼強烈，一向伶牙俐齒的她第一次感到詞窮理盡，她只能含淚對鄉親們說：「故土難離，我理解大家的心情，但是咱們沒辦法呀，當一方水土養不活一方人時，咱們就只能搬離尋找別的出路。」

沒有人被玉紅梅的話感動，立刻有人反駁說：「不搬，打死都不搬，如果國家政府真的想要讓我們貧困戶住上新房子，直接發錢給我們蓋房子修路呀!為什麼非要我們搬走呢？再窮這裡也是生養我們的家園。」

在場的扶貧幹部你看我我看你，一點辦法也沒有。

玉紅梅急得滿頭大汗，捏著下巴在想該怎麼繼續這個動員大會。

梁建樹撇嘴搖頭，覺得這些喊喳喳的人目光短淺，看不到長遠的利益，住進小區里，即使打工維持生活，都比在農村種一畝三分地強一百倍。

「玉書記，我同意簽搬遷協議書。」梁建樹站起來大聲說道，聲音蓋過在場喊喳喳的所有人，大家全都安靜下來齊刷刷看向梁建樹。

玉紅梅看向梁建樹微笑點點頭，對他豎起大拇指點贊，心想這個小夥子好樣的!

有幾個老人怒氣沖沖走過去指著梁建樹的額頭罵罵咧咧，罵他大逆不道拋棄祖宗，說他見利忘義沒良心，還嘲諷說怪不得他家流年不利倒大霉。很多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梁建樹。

站在人群後面的梁建國眼裡閃著異樣的光芒，他悄悄牽著媽媽離開人群。這回他終於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叫弟弟分戶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