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窮志不窮

梁建樹面無表情推開罵罵咧咧的人群，昂首闊步走進村部辦公室，從玉書記手中接過搬遷協議書，大概了解清楚搬遷協議的內容了，他在九個易地扶貧安置點裡選了城南幸福家園小區。

幫扶員小王在一旁忍不住小聲提醒梁建樹：「你為什麼不選邊境扶貧安置點？搬到那裡政府獎勵每人1000元，以後每個月可以邊民補貼和低保雙重領。你家三口人，獎金3000元，再交7000元就可以分得一套三房一廳的套房了。」

膚色黝黑的梁建樹呵呵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告訴小王，城南幸福家園靠近縣城，距離村裡才十二公里，他平時有空想什麼時候回村看看都方便。

玉紅梅告訴梁建樹，按照協議書他要在年底之前交清一萬元才能搬進小區。

梁建樹點點頭回答：「我知道了，現在是采野生蜂蜜的季節，我努力去找蜂蜜來賣，爭取能湊夠一萬塊。」

在場的扶貧幹部聽到梁建樹的話紛紛向他投來讚許的目光，玉紅梅表揚梁建樹是個上進的好青年，人窮志不窮，她還叮囑他去越南邊界的深山老林找蜂蜜一定要注意安全，千萬不能一個人單獨上山，最好三五個結成群去。

梁建樹很有禮貌地向玉紅梅以及在場的扶貧幹部道謝，拿著屬於他的那份協議書大步離開。

在回家的路上，有幾個貧困戶對著梁建樹的背影指指點點，說他是一粒老鼠屎搞壞一鍋湯，弄得現在大家騎虎難下很被動，想不搬都不行了。

梁建樹回到家，看到大哥和媽媽坐在門口對他笑。他雖然感到不對勁，但還是把協議書拿出來給大哥看，詳細解說為什麼要搬遷的原因。他已經有心理準備大哥和媽媽會大鬧一場，沒想到他們一臉平靜。

大哥還說：「老弟，你明天去派岀所把你的戶口分出來，我和媽一本戶口簿，你自己一本戶口簿，我們是貧困戶，搬去小區佔一套房，你不是貧困戶了可以留在家裡，這樣咱們不用拆房子又能住上新房子，兩全其美。」

梁媽媽在一旁不停地附和：「對對對!」

梁建樹感到很驚詫，直視著哥哥的眼睛問：「大哥，你剛才是不是去村部開會了？」

梁建國只好承認「是」。

梁建樹發現大哥的心眼真多，很無奈地告訴他說政府的扶貧工作是透明的，貧困戶都要建檔立卡每個人的資料填寫得清清楚楚，哪能搞假？現在這個時候去分戶口沒有任何意義。

梁媽媽一聽不能分戶口，要把這間屋子拆了搬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住永遠不回來了，傷心得哇哇大哭。

梁建國黑沉著臉站起來一瘸一拐走進他的房間用力地關門「嘭」一聲響。

梁建樹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們，只好默默轉身往廚房走去做晚飯。他剛才沒有注意到協議書被大哥拿走了，更沒想到他大哥打算明天拿這份協議書去村部大鬧。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梁建樹和村裡玩得最好的三個哥們阿三、小輝、馬丁，騎了三個多小時的摩托車到跟越南交界的八角村深山老林里找野生蜂蜜。

他們把摩托車停在山腳下，仔細觀察野花叢中的蜜蜂飛往山上的哪個區域多，然後在那個區域展開地毯式的搜索尋找蜂窩。

龍州縣屬於石漠化片區，山上到處都是石頭，有些樹木都長在石頭縫裡，所以野生蜜蜂也喜歡鑽在石頭縫裡築巢。

找到蜂窩，用電鑽把石頭縫鑽開來就可以取蜂糖了。這是個技術活，一般人做不來，每年他們四個找野生蜂蜜來賣，每人最少能分個幾千塊錢。

走在最前面的梁建樹突然停下來，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瞪著攀爬在岩石上的瘦弱身影。

「哥樹，怎麼……哇塞，越南妹哦!」阿三剛想問怎麼回事，抬頭看到了前面有個瘦弱的女孩在找蜂蜜。

小輝和馬丁嘿嘿笑，不停地吹口哨喊「越南妹」「越南妹」。

李月秀回頭看過來用龍州土話罵，你媽才是越南妹，流氓癟三，這裡是中國，八角村的地盤，你們哪裡來滾哪裡去，不要影響老子找蜂蜜。

兄弟四人被眼前這個兇巴巴的妹子給嚇得一愣一愣的。

原來她是八角村那個出門買賣東西都要靠馬馱的偏僻村莊里的人，從這裡去到八角村還要翻兩座山走兩個小時呢。

「妹，你一個人來啊，你不怕嗎？」阿三用龍州土話搭訕，試圖拉進彼此之間的距離，四人當中，只有他和梁建樹沒有老婆，他家也是貧困戶。

李月秀沒有回答，黑沉著臉繼續趴在岩石上找蜂窩。

在龍州，甚至整個廣西的山鄉村民上山都會背一把柴刀防身防野獸毒蛇，李月秀也不例外，掛在她背後的柴刀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光。

梁建樹發現了一窩蜂蜜，大聲叫哥們過去。

李月秀黑沉著臉冷冷地說道：「你們還是男人嗎？來搶我一個女孩子的蜂蜜，難道你們不懂山裡搞野先來後到的規矩嗎？」

「我先找到的，我怎麼就搶了你的？」

梁建樹說著抬頭打量眼前的女子，長相清秀，但始終黑著臉，好像誰欠了她錢不還似的。

「你們看見我在這裡了為什麼還要走過來？不懂得去別的地方找嗎？」李月秀的語氣非常的冷漠，上前仔細勘察了蜂窩的位置后拿岀電鑽，動作嫻熟地鑽石縫取糖。

阿三想說話，梁建樹對他擺擺手，指指李月秀剛才趴的岩石。

阿三和小輝、馬丁領悟了梁建樹的意思，跟著梁建樹去李月秀趴過的石頭附近認真仔細地勘察。很快他們就找到了一個大蜂窩，保守估計裡面最少有十斤蜂糖片。

李月秀這時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撿了芝麻丟西瓜，她恨死這四個外村的男子，一點都不講江湖規矩。

梁建樹哥們四人在山裡轉了半天，收穫將近三十斤蜂糖，高高興興回家。

回到村口，看到大榕樹下有一群人圍在一起熱烈討論，他們連忙停車走上去。

梁建樹怎麼也沒想到他大哥會拿搬遷協議書去村部大鬧，還把協議書給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