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難識秋水意

二十三.難識秋水意

李逍遙深施一禮,道:「弟子見過三師伯,家師為弟子賜名『李逍遙』。」

這白衣人,便是逍遙派的李秋水了。她以再嫁之身,入得後宮,此刻卻已是西夏太后。這些年裡,她隱居後宮,不問世事,一心勤練武功,只想著練成幾門從無崖子處學來的高深功夫,從而能力壓天山童姥一頭。

誰知今日里,大白天居然有人窺視皇宮。好巧不巧,這小賊第一路便查看到了她平日里閉關修鍊的小院。她好奇心起,便一路尾隨,發現來人輕功精妙,竟與「凌波微步」有相通之處。

待她看到後來,才發現對方似是在皇宮中尋找事物,真算膽子奇大,居然就直愣愣的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地翻了過去。她這一生中,見識過無數武學奇才,但似這般搜索皇宮如自家柴房的膽大妄為之輩,真是從未有之。

好奇之下,出言戲弄,本想看看這小子被嚇一跳的糗樣,誰知他居然說出這麼一段令自己心驚肉跳的話來。

李逍遙一語驚人,立時暗自防備,他深知不論古往今來,皆有一例法條震古爍今,其曰:「神經病打人不犯法!」這師門中的幾位長輩,非瘋即殘,若非不得已,他實是不想與之相認。

此刻他說破李秋水身份,只見一道白影,踏月而來,瞬息便至身前,李逍遙此刻便知,自己的「劍法改進版凌波微步」絕不可使用,這師門武功,自己便是練到死,也決計敵不過對方,實在是以己之短,擊敵所長。

此刻他面對強敵,所能憑藉的,就只有這自己在海潮中苦練十餘年得來的劍法。玄鐵劍握在手中,只覺得腦中一片清明。雙目炯炯,心中戰意翻騰。李秋水見他稍作慌亂,便能凝神靜氣,長劍在手,更如巍巍青山,八風不動。輕贊一聲:「不錯。」

李逍遙低喝道:「謝師伯誇獎,弟子一向不錯。」他不敢託大,凝聚內力於玄鐵劍上,斜斜的刺出一劍。李秋水「咦」了一聲,雙掌齊出,李逍遙只覺得眼前無窮掌影,層層疊疊,

他一時間,居然看不清虛實變化。不得已,退了一步,但他十餘年來,以傲氣養劍,劍心至誠,只需持劍在手,便堅信手中長劍,可破世間萬法。雖然退後一步,但終究是看清了這無數掌影中的破綻,玄鐵劍劍鳴聲響,猶如春雷,直直向對方掌心處刺去。

李秋水輕笑一聲:「好膽色,好劍法。可惜你年紀太小了,不然非得招你做個上門女婿才好。」聲音溫柔,招式卻變得愈發狠辣。

李逍遙見她左手出掌,連綿不斷的拍向自己手臂,右手卻是變化無方,指、掌、拳、爪各種招式層出不窮。一瞬間便向自己攻了二十餘招,好在他手中玄鐵劍不同凡俗,全身功力凝聚其上,也不能損壞分毫。他見這位三師伯於機巧變化之道上,已然登峰造極,以自己目前的眼光,能看破其中五成招式已是極限,破了一招,又自然而然的生出了十招,百招,對攻二十七招后,只感到心力交瘁,索性閉上雙眼,橫劍一拍,李秋水右手所使的各種妙招,皆被打散。

李秋水疾撤右手,左掌變得極緩,正正的拍在玄鐵劍劍身之上,她本道自己這一掌,不論何種神兵利器也盡數斷了,誰知那玄鐵劍受了她碎石分金的掌力,又承受著李逍遙全身功力,居然紋絲不動,連彎都未曾彎了一分一毫。

李秋水咋舌道:「竟用整塊玄鐵鑄劍,真是牛嚼牡丹。」此刻掌劍相交,二人內力激蕩之下,她居然還能分心開口。

李逍遙見自己全力以赴之下,對方居然尚有餘力,不禁駭然。

李秋水左掌貼在玄鐵劍上,只覺得對方內力如海潮一般,一陣一陣奔涌而來,舊力未盡,新力又生,轉眼間,李逍遙已在玄鐵劍上疊加了十四層勁力,便猶如十四個李逍遙用劍擊在一處一般。

李秋水奇道:「你居然能將『九陽神功』與你劍勢相合?」她見李逍遙滿臉漲紅,無法說話,笑道:「能做到此等地步,你已然是我逍遙派三代弟子第一了。」

說話間,李秋水右掌直立,在自己左掌上輕輕拍了三下。第一掌拍下,李逍遙只覺得疊在玄鐵劍上的勁力立即散亂不堪,無法掌控。第二掌拍下,李逍遙只覺得自己在玄鐵劍上的勁力入泥牛入海,消失不見。李逍遙此刻全身無受力處,便是一小童輕輕觸之,也非得受傷不可。誰知待第三掌拍下,劍身上傳來一股柔和勁力,將李逍遙輕輕「托」了開去,李逍遙暗自運氣全身,居然毫髮無損。

他自知對方從武功路數上認出自己身份,這第三掌,實是手下容情了。是以拱手行禮,說道:「多謝三師伯指點。」

李秋水說道:「你用的劍法,可不是本門武功,你的『九陽神功』是當年師父單傳於小妹的,我可不會。至於『凌波微步』,你卻是一步也沒有走過,我何談『指點』啊?」

李逍遙訕訕說道:「弟子這門劍法,尚未全功,需要見識無數武功招式,今日三師伯為弟子喂招。弟子感激不盡。」

李秋水輕輕一笑,柔聲說道:「你這小子,這說話的樣子和小妹當年一模一樣,就是討人喜歡。小妹她現在可好?」

李逍遙面色一沉,悲聲道:「師父她一年前,已經仙去了。」

李秋水身形一閃,行如鬼魅,近到李逍遙面前,厲聲說道:「你說什麼?小妹她怎會…怎會…」此時,往事歷歷,如走馬燈般在眼前閃過,淚水從眼眶流出,將蒙面的紗巾打濕了。

李逍遙心中悲痛,泣聲道:「師父臨終前,留給弟子的,除了武功之外,便只有『李逍遙』這個名字,她命我去大理無量山找二師伯與三師伯。說兩位師伯聽了弟子的名字,一切便知。」

李秋水默默念道:「李逍遙,李逍遙,是啦,我與小妹自幼相依為命。小妹讓你姓李,看來便是要將她的弟子託付給我了。逍遙,逍遙,唉,在她心中,果然只有逍遙派才是最最重要的。」

她心中有千言萬語,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指了指李逍遙,說道:「跟我來。」便飛身而起,李逍遙施展輕功,緊緊跟隨其後。

李秋水看了一眼,眼神及其嫌棄道:「你怎的將『凌波微步』弄成這幅樣子?這『凌波微步』施展起來,『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你這幾步,雖然是本門輕功的路子,卻如野豬出山,蠻牛沖陣。真是醜陋至極。」

她讀懂了妹妹的遺願,此刻卻是將李逍遙當成了自己的弟子。李秋水一生好強,脾氣彆扭至極,此時又傷心聽到妹妹死訊,自是臉色難看。

李逍遙不敢爭辯,默默跟隨。二人走了一陣,進了一個偏僻小院,進到屋中,李逍遙自去點燈倒茶。李秋水坐在主位,手捧一杯熱茶,獃獃靜坐,李逍遙垂手而立,不發一言。

過了良久,只聽得李秋水長長嘆了一口氣,端起茶杯,那茶已冷了,便隨手放下。她轉過頭來,對李逍遙說道:「你是如何找到這裡的?」

李逍遙說道:「回三師伯話,三個月前,赫連鐵樹在江南用出『悲酥清風』來對付弟子。這師門秘葯只有掌門師伯才有,此番卻出現在西夏,弟子擔心事有蹊蹺,便一路尾隨赫連鐵樹,今日在『一品堂』衙門逼問才知,秘葯出自西夏皇宮,是以入宮探查。沒想到,在此地遇到了三師伯。」

李秋水點點頭,不知想起什麼,冷哼了一聲,又對李逍遙說:「你這劍法是你師父新創的?」

李逍遙搖頭道:「這是弟子自創,不過師父以本門『天山折梅手』的武學精要助弟子奠基。」

李秋水緩緩點頭,道:「果然如此,雖然『天山折梅手』與你這劍法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兩者之間,武學中的根本道理卻全然相反。你日後練劍,需努力將『天山折梅手』的各種奧妙忘得乾乾淨淨,絕不可留下一鱗半爪。」

李逍遙默默思索了一番,恍然道:「我有時出招,雖招式威力其大,卻總是感到似是而非,原來是受了這『天山折梅手』的影響。多謝三師伯指教。」

李秋水臉上這才有了一絲暖意,點頭道:「怪不得,小妹能容你如此胡鬧,將本門的絕頂輕功和內功都改成了配合劍法出招的法門。原來你於劍術一道,卻有如此悟性。」

她臉色回暖,細細問了李逍遙這些年的生活經歷。聽得李逍遙與自家小妹師徒二人在無名海島之上相依為命,不由得黯然神傷。又聽到小妹最終鬱郁而亡,終於留下淚來。

待她哭了片刻,對李逍遙說道:「今日天晚,你便在此地住上一宿。明日再聽我安排罷。」說罷,便起身離去。

李逍遙夜宿皇宮,躺在硬板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今日之事與他之預計,大相徑庭。他本意只想毀去『悲酥清風』,免得『一品堂』依仗此葯,橫行江湖,丐幫的朋友們難以制衡。誰知道竟遇到李秋水,一番交談下來,這李秋水與記憶中也並不一樣。她此番所作所為,竟待自己有如同子侄。

他一向待人以誠,是恩仇必報的性子。此刻他感到李秋水待自己情真意切。暗自苦笑道:「我這等小蝦米,也配摻和到你們三位大神的紛爭中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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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龍劍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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